第81章 出不染城
舸笛猜的也是□□不離十。
昨天唐三叔與姜逸北那一遭實在是鬧的不太愉快,今天早上恰逢孔遙過來與唐三叔閑聊。
三叔原本就心中郁結, 不免說話沒什麽分寸, 把九淵門的舊事都攬在自己身上不算, 還要格外強調一下。
孔遙笑眯眯地搖着扇子, 說話也開始夾槍帶棒, 提起三叔與已經死掉的前門主。兩個人都卯着勁兒給對方傷口撒鹽。
尤其是孔遙, 不僅撒, 還尋思着要在傷口上給抹勻一下。
三叔昨夜過後本就心性不定,兩個人這麽玩兒自然是要擦出火星子來的。三叔先動的手,但孔遙也沒吃虧。
這兩邊原本都是有仇的。一旦動手,動靜自然是越鬧越大, 然後就成了現在這個局面。
舸笛聽着這動靜,也不好貿然上前,只能遣了晏師, 讓他幫唐三叔這邊掃一掃障礙。
晏師直接前去将那些剛剛才蹦出來的人掃了一片。
孔遙也曾收到過消息,知道這個青衣白發的男子是舸笛手底下的人。也聽說過此人雖然不知道來歷,卻厲害得緊。
因而分出心神, 給了個暗號, 讓那些原本幫他的都去對付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晏師去了。
晏師提着劍,身形潇灑而迅捷,而且幾乎每一劍都是致命傷。只要靠近他的幾乎都沒有活命的餘地。
白色的頭發和青色的衣袍随着動作而翻飛舞動, 蒼白的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血肉在他手底下并不比瓜果蔬菜更金貴一點。
藏藍水一邊對付孔遙, 還能一邊分出心思和姜逸北說話, “這誰?”
藏藍水常年待在清韻樓護着一群小娘子, 算起來可能是半個老鸨,也因為這個關系,沒有見過晏師,但是又自覺城內的男人她都有些面熟的。所以才有此一問。
姜逸北還沒回答,孔遙的折扇已經趁她走神的功夫就擦過了藏藍水的臉頰,劃出了一道細細的傷口,紅色很快染紅傷口然後往下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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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藍水驚呼了一聲,大聲叫道,“啊!我的臉!”
展安在旁邊嗤笑一聲,落井下石道,“別那麽慌,破個相也挺好看的,殘缺美。”
姜逸北是打定了主意要把孔遙這個後患給解決了的,眼瞧着自己和沈右兩個人這麽賣力氣,這兩人還有心思走神,忍不住分出神道,
“走點心成麽二位?”
藏藍水橫了姜逸北一眼,就差把“都是你害的”幾個字寫在臉上,然後便一副要把孔遙撓花臉的潑婦架勢沖上去了。
孔遙一人應對三人半——原本就有傷的展安只能算半個——也漸漸有些吃力。更何況那邊的晏師确實也讓他不得不防備。
交手之下心力交瘁,實在沒想到居然要擔心自己折在這兒。
正在這個時候,他突然窺見晏師的動作卡頓了一下。不算特別明顯,但是和原本流暢的招式相比,這一下卻幾乎可以算是一個破綻。
孔遙手上的折扇轉過,折扇飛速旋轉的同時,扇骨的尖端的暗匣打開,飛出一陣鵝黃色的煙霧。
姜逸北等人立刻後撤,以手掩鼻,避免把毒煙吸進去。
孔遙借着這個空檔,折扇飛出。他那扇子的扇骨原本就形狀尖利,好似刀尖。飛出之後高速旋轉起來,直奔晏師而去,且角度刁鑽。
果然如同孔遙所觀察到的那樣,晏師躲避的時候果然又卡頓了一下,那扇子瞬間就已經飛至身前,飛速旋轉着割破了皮膚,還攪斷了皮下勾連的銀絲。
也是這一瞬,圍觀的衆人都有些變了臉色。震驚于這身形與武功都一等一的男子居然不是活人,而是一個人偶。
甚至有一些人已經開始偷偷打量舸笛,因為他們記得這白發男子是同舸笛一起來的。
孔遙失了扇子,只能空手接了藏藍水與沈右幾招。此時扇子飛轉着要回到孔遙手中,姜逸北見機一劍挑飛。就見着這高速旋轉着的文雅殺器轉了方向飛向道路邊的一個小攤,直接削穿了攤子,卡進了攤子後面的牆裏。
孔遙原本就是過于忌憚晏師的身手才貿然出手的,現在丢了折扇雖然更處劣勢,但居然也心覺不虧,尚且贊嘆了一句,
“不愧是玄機閣。”
既然提起玄機閣,現在又在不染城之中,在場衆人能想起來的也只有一個人而已。
不染城也非消息閉塞,已經有不少人聽說了一月前舸笛奪回玄機閣并且翻案了三年前的舊事。此時一道道的目光好奇或是探尋地直往舸笛臉上刮。
舸笛甚至聽到有人小聲議論,“他的追殺令原本就是玄機閣發出的,現今他重新掌權應該撤了吧,怎麽會在不染城裏?”
舸笛原本就不是喜歡招搖過市的人,結果這麽會兒的功夫,居然這些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臉上了。
雖說有些不大喜歡,但也不至于露怯。端得四平八穩地站在人群之中,只當自己沒聽見。
晏師覺察到舸笛這邊似乎有不妥,便自行退了回來,站在了舸笛旁邊。
舸笛也沒逼着人再次上去幫忙,只憑觸感摸了摸傷口處,估計了一下“傷情”。然後在心裏感慨,不知道還回去一個壞掉了的晏師,那位先輩介不介意。
不過介意也沒辦法,反正自己要死了。
頂多就是下去了見着人有些不好意思。
孔遙那邊因為失去了武器,自然也是苦撐。再加上姜逸北這個黑心的招招致命,但是孔遙卻在對上姜逸北的時候不得不下手衡量着分寸。
這麽一來二去,敗下陣來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不久之後,就在躲過姜逸北的劍之後,遭了沈右機巧蜂的的毒針,身體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遲鈍下來。
要不是沈右攔得快,這人就被剩下三個人給一人一塊地撕了。
沈右依舊是木頭似的臉,言簡意赅道,“還是問過三叔再做處理。”
三叔現在本人也不太好,主要是臉色不好。
他與孔遙交手的時候挂了點彩,也不是什麽大傷,但是有些折面子。
沈右怕其它三個不靠譜的伺機下手,只能自己拎着孔遙進去見三叔。
孔遙神色也不怎麽慌張,反正他吃準了三叔不至于讓九淵門散了。所以此時尚且有閑心對着三叔笑。
但是三叔和姜逸北兩人一照面都有些尴尬。
雖說這兩人都是臉皮厚得能跑馬,但是卻都自覺昨兒的事情是自己的不對。
最後還是三叔幹咳了一聲,把頭轉過去對着孔遙,“九淵之事,我插不上手。你自今日出不染城,不染城不再歡迎你。”
姜逸北有些訝異地定神看了三叔兩眼,突然嘴角翹起來一個弧度。
藏藍水原本正拿着一面巴掌大小的銅鏡,另一只手拿着手絹小心的揩血,正是心疼面皮心疼得最厲害的時候,聽到這句話直接炸了,
“什麽??!”
展安皮笑肉不笑地嘴角咧開一個弧度,開口道,“送出不染城之後,我要是追上去殺了他不算壞規矩吧?”
藏藍水立刻找到了同盟,麻溜地站展安旁邊去了,還非常有默契地與展安擊了個掌。兩人簡直把“趁人之危”“不講道義”八個大字擺在了臺面上。
沈右依舊一張死人臉,仿佛讨論的所有事情都和他沒有關系似的。
孔遙卻沒來得及管這兩個“真小人”,只是對唐三叔突然的态度轉變弄的驚詫不已,
“這是什麽意思?”
唐三叔對沈右道,“送他出城吧。”
看了某狼狽為奸的兩人,又補了一句,“出城記得把解藥給他。”
藏藍水:?!!
展安:“呵。”
也不管孔遙此時驚詫到何種程度,反正身中了毒,也就掙紮不得什麽。被沈右給強行拎出去了。
姜逸北在唐三叔面前坐下,用一種【我就通知你一聲】的語氣道,“我也準備出不染城了。”
唐三叔尋思着這離家出走還帶報備一聲的,一邊死撐着面子沒好氣道,“什麽時候回來?”
“這可說不準,”姜逸北想了想,失笑道,“不回來了也說不準。”
三叔:“…………”
姜逸北臉皮厚得能跑馬,神色淡定地道,“我今兒個早上把自己嫁給玄機閣了,回不回得了娘家得他們說了算。”
展安沒等三叔答上話,先插.進來送了句“恭喜”,還捎帶了一句“早生貴子”。愣是把三叔原本的話給堵回去了。
藏藍水愣怔了一下,也用一種“我家有兒初長成”的态度歡喜道,“哎呀,咱們家小逸北可算嫁出去了!!”
唐三叔一句“閉嘴!”先把這兩個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給震住了,再回過頭以一種不太能理解的語氣對着姜逸北道,“就……就因為我昨……”
“哪兒啊,”姜逸北把唐三叔的話給截斷,“我真把自己嫁出去了,得先上夫家看看。”
唐三叔憋了半天,還是沒忍住,爆粗口道,“放屁!就那瞎子的身板兒?!”
舸笛在樓下大堂打了個噴嚏,然後繼續幫晏師勾連銀絲。
姜逸北臉皮再厚,被唐三叔扯到這個份兒上也有點臉上挂不住,曲起食指蹭了蹭鼻尖。
在自己的面子和舸笛的面子上猶豫了一下,還是厚着臉皮道,“身板兒不是問題,那不是,我疼他嘛。”
三叔在“自己的半個兒子要離家出走了”和“自己的半個兒子被豬拱了”兩個問題上僵持不下,一口氣憋在心裏,愣是不知道自己還能說點什麽。
直到臉上都成了紅色,才一提拐杖,把幾個人都轟了出去,“滾!都給老子滾!!一群不省心的白眼狼!”
展白眼狼和藏白眼狼覺得自己很無辜。
出了門,展安就開始拽着姜逸北深扒某些不适合在青天白日讨論的問題。姜逸北啼笑皆非地道,“我這都要出城了,你就不能友愛點兒囑咐點別的?”
展安心中通透得很,“又不是不回來了,沒事,兄弟等着你把整個玄機閣拐到咱們不染城來。”
姜逸北:“…………”
下了樓就見舸笛坐在大堂給晏師做“緊急處理”。姜逸北與展安藏藍水打了個招呼,便溜溜達達地走到了舸笛身邊,“怎麽樣,傷得嚴重麽?”
舸笛仿佛早就知道過來的是姜逸北,頭也沒擡地道,“不算嚴重,但不知道為什麽,他好像反應更遲鈍了。”
姜逸北“哦”了一聲,又安靜了片刻,道,“我們送他回天架山吧,今兒就走。”
舸笛手下的動作一頓,擡起頭“看向”姜逸北。
姜逸北:“之前柳先生說你身上的毒既然是從玄機閣先輩來的,不如去天架山看看。你玄機閣不是也有藏書樓麽,說不準裏面也能有記載……不管怎麽說,比待在不染城好。”
舸笛朝着人笑了笑,道,“好,那我們回玄機閣。說起來我還沒以主人的身份帶你在玄機閣玩兒過。”
姜逸北挑眉,“難道我現在不是玄機閣的主人麽?我可是閣主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