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喜歡我麽
姜逸北靠在舸笛身上,想了一會兒, 才道, “想你。”
舸笛:…………
姜逸北把頭擡起來, 終于不再死死勒着舸笛了。醉醺醺的湊過去在舸笛臉上親了一下, 又轉了個話題, “我以為我們一樣, 其實一點都不一樣。”
舸笛:…………
什麽亂七八糟的。
姜逸北把人拉進自己懷裏, 這次沒“掐”着似的,只是把人放在自己懷裏,安撫似的順着舸笛的背,“還好我們不一樣……你都不知道, 那有多……惡心……”
舸笛:“好好說話。”
姜逸北噗嗤一聲笑出來,抱着人搖啊搖,跟個半大的孩子一樣。
舸笛跟不上這人的步子, 但是說不跟着人搖吧,又沒人力氣大,此時哭笑不得地道, “做什麽, 你還鬧上了,誰搶你糖了?”
姜逸北“嗯”了一聲,想了想, 低頭吻住舸笛的唇, 并不怎麽深, 只是舌尖伸出來舔了一下舸笛的唇, 然後道,“糖。”
舸笛也不知道自己這個是不是就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姜逸北帶着人晃悠晃悠地走到床邊,坐下來了,死活要把舸笛放自己腿上抱着,然後自己攬着人腰,埋在人懷裏。
舸笛也不跟人計較了,和酒鬼本來就沒有道理好講。幹脆想着把這人先給掀床上去了,剩下的等他清醒了再說。
姜逸北抱着舸笛,“好想你。”
舸笛:“…………”
舸笛有些無力,這人喝醉酒怎麽這麽膩歪啊,就幾個時辰的功夫,有什麽好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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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逸北:“我一直……嗝……在想你。”
舸笛:“知道了,你先睡——你先讓我起來,我給你倒杯水。”
姜逸北埋在懷裏甕聲甕氣地道,“我沒想到,他會來勸我這個……你應該會明白……但是我又想起來,你和我不一樣……”
舸笛:“什麽?”
同一件事,不同的人來做,給人的感受是不同的。
孔遙非要姜逸北做門主,姜逸北就是覺得煩,順帶有點想削他一頓報被追殺了這麽多年的仇。
但是三叔來勸就不一樣了,因為他把三叔當師父,當半個父親。三叔知道他的過去,所以,他以為三叔……不是以為,他甚至沒想過三叔會來真心實意地勸他回九淵門。
回那個噩夢裏。
姜逸北聲音放低了,聽起來有些低落。
他道,“小瞎子……”
舸笛:“嗯?”
他又道,“舸笛……”
舸笛:“嗯。”
他不依不饒:“笛子哥哥……”
舸笛:…………
怎麽還沒完了?
八歲大的小孩兒都沒這麽要抱抱還撒嬌的。
姜逸北低聲道,“你喜歡我是不是?”
舸笛無奈道,“是,最喜歡你了,我們逸北寶寶最聽話了,睡吧。”
姜逸北:“那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舸笛:…………
今兒晚上還睡不睡了?
姜逸北不管,他就絮絮叨叨地開始說,也沒什麽條理,說的七零八落的,全靠聽的人自己串。
姜逸北的母親原本是個江南人家的商家小姐,算不得多尊貴,但是也還算富足。家裏因為她一曲琵琶招惹了某些惹不起的,遭了滅門。
她是因為自己的品貌才茍活下一條命,被帶回了九淵門,當成禮物給了前任門主,也就是姜逸北的生父。
她對九淵門門主又恨又怕,自然得不了什麽寵。人家嘗個新鮮就不要了,丢去做奴婢。
當時雖然懷了孩子,但是因為老門主不缺孩子,所以當娘的不值錢,孩子也跟着低賤。
姜逸北就是作為小奴仆被養大的。
但是,他娘真的是個可憐、可悲又可恨的女人。
膽小,怯懦,卻又忘不掉滅門的仇恨。
一邊茍活,一邊良心煎熬。
這份煎熬只能全都傾訴在姜逸北身上。她夜裏抱着小姜逸北,給小姜逸北扇風納涼,嘴裏說的卻是九淵門都對她做過什麽,滅門的仇,玷污的恨,那些小人的作賤。
到了第二日白天,卻又低眉順眼地給人幹活做事,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等姜逸北稍大一些,因為某些意外,門主突然發現自己這個兒子天賦異禀,底子居然比自己前幾個兒子要好。
而且當時恰逢他對其它幾個兒子失望,于是便将這個兒子從奴仆中提了上來。并沒有認回去,但是扔給了孔遙,讓孔遙帶着他教他些東西,順帶讓他幫忙做些殺人的任務。
那次帶走姜逸北的時候,是他娘第一次明目張膽地反抗。一個天性怯懦的女子,卻拼死了不肯放開孩子的手,誰來搶就又咬又撓。結果被來帶人的下人反手抽掉了兩顆牙。
姜逸北很出息,他确實可以比其他的兒子更加出色,雖然門主依舊沒有認回他。但是對他的關注卻與日俱增。
母憑子貴。他娘也從下人翻身成了主人,那個男人也看在姜逸北的面上,一改往日面目,對這個女人上心不少。
然後他娘迷茫了,低眉順眼奴顏婢膝地活了那麽多年,突然天上開始下蜜糖。她開始覺得這個男人不錯,威嚴,風度,又體貼。
甚至有一次對姜逸北說,你看話本裏那些故事,最開始即使有仇恨,最後不都成神仙眷侶了嗎?
當時的姜逸北雖然尚小,但是卻早慧。他開始覺得他娘有些不可理喻。
他開始覺得這個女人雖然很可憐,但是沒必要同情。
他開始疏遠他娘。
雖然他依舊護着她,依舊遠出歸來給娘帶禮物。
直到有一天,自己随孔遙做完任務回來,發現他娘不在了。
不知道消失的時間,也不知道消失的理由,唯一能确定的是,這個女人死了。
姜逸北不知道自己當時是什麽樣的心情,他沒有刻意去問,也沒有刻意去查。繼續如往常一般,在九淵門做事。
也就是在這件事不久之後,那個男人把那塊玉給他的,當時說的是讓他好好保存,這是一道催命符,如果你有不合格的地方,就下去陪你娘。
姜逸北收下東西,又過了半年,在那個男人的私宅,遇上了三叔與那個男人的決鬥。
在确認那個男人已經沒有勝算的情況下,他幫那個男人清理了他家的所有家眷。
三叔就是在那片血泊裏撿到姜逸北的。
仿佛撿到了一只狼崽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剛剛殺了自己的兄弟,心中有愧,所以看到這個孩子,他居然只猶豫了一瞬就帶這個孩子一起離開了。
等到把這個所謂的故事說完,姜逸北已經絮叨得累了,但是卻抱着舸笛不願意撒手。
舸笛伸出手,拍着姜逸北的背,輕輕地,安撫孩子似的。
姜逸北說完了故事,口齒模糊道,“還喜歡我麽?”
“…………”
姜逸北吃吃地笑,“是不是覺得……我怎麽那麽壞……”
舸笛道:“是吧。那麽多人,還是有些過了。”
姜逸北笑着用一個乖巧的“嗯”表達了贊同。
舸笛:“但我剛剛一直在想,要是九淵門與玄機閣離得近一點就好了,那時候我來帶你走。”
姜逸北的笑停了,也不做聲了。
姜逸北也順着心想,要是那時候真有舸笛來帶自己走了,會如何?
那姚傑的那個位置說不定就是姜逸北的了。然後他也會被舸笛吸引,只是不會如姚傑一樣背叛,以他的脾性,大概會隔三差五蹭個豆腐讨個便宜,然後一直對這個人好,溫水煮青蛙似的慢慢把這人給撥到自己懷裏來。
姜逸北埋在舸笛懷裏,近乎不講道理地道,“那你當時怎麽不來呢?”
舸笛把姜逸北的頭從自己懷裏弄起來,用手指分辨着這個人的五官。
這一次分辨的仔仔細細。
他的鬓角,額頭,眉毛,眼睛,臉頰,鼻尖,嘴唇,下颌。
他那些自己一直沒能察覺到的心思,都在這次的心疼中浮出了水面。
撲面而來的是酒氣。
舸笛又去摸了摸姜逸北的耳朵,捏了捏他的耳垂。
姜逸北乖乖地任他拿捏。
舸笛道:“我來晚了。要不你罰我?”
姜逸北:…………
姜逸北道,“好啊。”
他整個人有些困倦和昏沉,坐着都覺得屋子裏都晃悠,仿佛待在一個巨大的搖籃裏。此刻閉上了眼睛。
他老老實實地任舸笛捏了一會兒自己的耳垂,然後就軟趴趴地又撲回舸笛的懷裏了。
像個小孩子一樣,近乎呓語地道,“我不回……那個地方……不稀罕那個門主……”
然後就好像睡着了。
舸笛等了一會兒沒動靜,才反應過來這人怕是睡着了。于是把人放床上,給蓋上了被子。
姜逸北自己一覺睡到大天亮,早上醒過來的時候頭疼的厲害,在床上反應了好久,才想起來昨晚發生了什麽事情。
他好像自己趁着醉意,自己把自己扒了個底兒掉?
然後舸笛好像還安撫他來着。
姜逸北按着頭坐起來,一邊嘆息着喝酒誤人,一邊把這事兒七分過錯都推去了三叔身上。
要不是昨兒個三叔找他說了一堆有的沒的,他才不會去喝酒。
也不知道這破事舸笛怎麽想?但不管怎麽想,這破事終歸不是什麽好事就是了。
他又捏了捏眉心,想了想昨晚自己有沒有幹什麽別的丢臉事。
回憶的功夫,突然好像隐約想起來,舸笛昨兒個是不是說過…喜歡他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