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可以親你嗎?
姜逸北睡覺很少會睡特別沉,基本有點風吹草動就會醒過來。也正是因為這樣, 所以當舸笛起身的時候他就醒過來了。
只是此時他還未曾知道舸笛現在是怎麽了, 只鼻音濃重地問舸笛做什麽去, 說是天還沒亮。
舸笛還沒回話他先隐約察覺到他的呼吸聲不大正常, 睡意清醒了幾分, 半撐起身體拉住舸笛, “怎麽了?”
結果一拉之下, 發現舸笛的手冰涼一片,就跟冰鎮過似的。這下姜逸北徹底清醒了。
舸笛原本是想趁着這人沒醒,先出了門再說。反正只有一個晚上,挨過去就好了。
現在現在被人逮個正着, 髒腑疼痛又厲害,瞎話都顧不上編,姜逸北就已經把爪子伸到自己額頭上了。
沒有發熱, 但是一頭的冷汗。
舸笛髒腑的絞痛已經開始,他用手按住胸口的位置,用力按了又按, 但是這種做法無異于掩耳盜鈴, 根本壓不住疼。冷汗出了一身,只穿了一身中衣,現在摸起來已經是一手的潮氣。
姜逸北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這人怎麽突然就這個樣子了, 此時有點着慌。
看到舸笛壓住心口的位置, 突然反應過來, 詢問道,“疼?”
舸笛勉強“嗯”了一聲。心知現在再說“沒事”姜逸北也不會信,還不如坦白說了。
但是姜逸北得了肯定答案也不大信。這怎麽看也不像是簡單的疼。更何況他按在心口,這下面的髒器哪一個也傷不起,疼起來還得了?
姜逸北當機立斷,掀開被子下床,将舸笛一把抱了起來。什麽外袍發冠的都顧不上了,直接抱着人從窗戶掠上屋頂。
舸笛耳畔是呼呼的風聲,姜逸北放柔了聲音,“我帶你去找柳先生,你先忍一會兒。”
舸笛空白了大半晌,方才咬牙又“嗯”了一聲。
姜逸北聽得這人疼得連回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心疼成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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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該問的“為什麽會疼,是不是內傷”“你是不是在玄機閣發生什麽了”之類的,現在都想不起來了。
只剩下心疼,別的念頭根本擠不進去。
他怎麽就突然疼成了這樣。
明明白天還好好的,睡之前也是好好的。
姜逸北都不知道能做點什麽,只能柔聲地哄道,“就快了,一會兒就不疼了,嗯?沒事沒事,不疼……”
就跟哄小孩兒似的,有一句沒一句的。話都是廢話,沒一句落在實處,全是輕飄飄的。
舸笛聽着這聲音,迷迷蒙蒙地想到姜逸北恐怕已經慌了神了,十有八九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不過片刻功夫,姜逸北就到了回春館。也不敲門了,直接從屋頂落到庭院,剛一落地就大聲喊道,“柳先生!!!”
這麽會兒功夫,舸笛在他懷裏幾乎縮成一團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經半昏迷了,叫他也沒個回音。只能感受到他因為忍疼而渾身肌肉都是緊繃的,時不時還會抽搐一下。
柳倚春已經習慣大半夜的被人叫門了。
他起床披上衣服,還沒來得及點燈,就聽得“砰!!”的一聲,自己的門直接被人給踹開了。
柳倚春:…………
姜逸北根本沒顧得上自己闖門的事兒,他徑直走進門,慌張道,“柳先生,快幫忙看看他!”
柳倚春屋子裏尚未點燈,借着月色看得出這兩人都是穿的一身雪白中衣,披散着頭發。憑着聲音才認出這是姜逸北的。
雖說這兩人的一身打扮實在是讓人容易想歪,但柳倚春涵養擺在那兒,也沒拿上臺面說。
只先吩咐姜逸北把懷裏的人平擱在自己床上。一邊去點蠟燭,一邊詢問道,“這是怎麽了?”
“不知道,”姜逸北自己也尚且是懵的,“他好像髒腑疼,我懷疑是傷了心脈。”
柳倚春點了蠟燭,拿着燭臺靠近了才發現床上那位居然不是個女子,而是舸笛。
他有些驚訝地看了兩人的一聲裝束,道,“他不是出城去…………”
“您先看看!”姜逸北直接打斷他的話。
舸笛原本是被平擱在床上,但是此時也已經疼得重新蜷縮起來,雙眼緊閉眉頭蹙起,似乎疼得呼吸都是抖的。
臉色近乎灰敗,乍一看簡直像是從新墳裏刨出來的死屍。
柳倚春立刻明白過來這是發生了什麽,在床頭擱下燭臺,然後從旁邊的藥櫃中拿出銀針包,鋪開,取出幾根分別刺入幾處鎮痛的穴位。
也不知道舸笛是真天性乖巧,還是被疼得沒了力氣,居然也沒什麽掙紮。
姜逸北在旁邊看得心焦,忍不住問道,“有沒有什麽我能幫忙的。”
“有,”柳倚春道,“站遠些,莫要擋着我。”
姜逸北:…………
姜逸北愣了一下,然後就真乖乖退遠了幾步。平時再沒皮沒臉的人,到了大夫這兒都得聽話。
姜逸北傻愣愣地在旁邊站了半晌,方才想起來問問原因,“他這是怎麽了,可查出來了?”
柳倚春還記得上次舸笛暗示他保密的事情,但是此時說“沒事”那也是睜着眼睛說瞎話,所以便直接把問題給推了出去,道
“等他明日醒了,你自己問他。”
柳倚春施針過後,又查了其它的。現在正是毒發,正好查看症狀,他甚至還取了一點血以研究毒性。
舸笛疼得一時昏沉一時清醒的,清醒的時候偶爾還能強撐着和柳倚春說兩個字,昏沉的時候幾乎叫不醒他。
姜逸北覺得自己一生少有這般提心吊膽的時候。一直等到天快亮,姜逸北才發現自己出門的時候靴子都未來的及穿,赤足踏過毛糙的瓦片,又從牆頭落進有碎石的後院,腳上被割開了不少口子,但愣是一晚上都沒覺出疼來。
天色将亮,舸笛身上的疼痛緩和下來,柳倚春便收了針,自己思索着開了個方子出去熬藥,順便要整理一下昨夜見到的症狀。于是便吩咐了姜逸北在床前守着。
姜逸北點頭,然後便在舸笛床前坐下了。
舸笛此時已經好了很多,也清醒了不少。聽柳倚春出門去了,屋子裏只剩下他和姜逸北,不免心中有些忐忑。
他也不知道這份忐忑是從何而來的,就是莫名覺得有些心虛。好像自己幹了什麽壞事被逮到了一樣。
此番心境實則是舸笛一個人生活了三年多,都快習慣苦累自己扛着了。
但昨夜毒發把姜逸北吓成那樣,舸笛自己心中才突然反應過來,原來自己還真是有人牽挂的。
此時心裏有些過意不去,理虧似的,這才不不知道該做什麽好了。
姜逸北抱他出來的時候沒能帶上白絹布,現在舸笛面色清俊蒼白,一雙鳳眸雖然蒙着白醫,但瞧着還是靈動得很。幾乎就是心虛寫在了臉上。
可惜舸笛對此全無自覺。
姜逸北看着這人,原本應該是要好好質問一番他到底是瞞着自己什麽了。是在對付姚傑的時候受了內傷,還是昨夜突發了什麽,亦或是原本就有心疾病?
但是瞧着這人心虛又乖巧的模樣,又發不出火來,只能伸手幫人把貼在額頭上的碎發理了理,問道,“不疼了?”
舸笛:“……額,不疼了。”
姜逸北:“真的?”
舸笛遭到反問,下意識就想改口,“那……還有一點,疼?”
姜逸北:…………
現在知道心虛,早幹什麽去了?
姜逸北摸了摸舸笛的臉,正經道,“我喜歡你,你知道的吧?”
舸笛:“…………”
姜逸北:“說話。”
舸笛收拾了一下心情,嘆氣道,“是知道的,你當初都告訴過我了。”
姜逸北:“你是不是一直不信?”
舸笛:“我自然是信……”
“信你還舍得這麽吓我?”
姜逸北出聲打斷,都沒等到舸笛把那句“信他”話的說完。
舸笛有些無措,又有些覺得冤枉,心說我沒打算吓你的,這不是準備溜沒能溜掉嗎?
姜逸北沉默了半晌,再次開口的時候聲音有點抖,“我差點以為你會死在我懷裏……你當時,疼得那麽厲害……”
舸笛:“…………”
姜逸北:“你都沒意識了你知道嗎……”
舸笛:…………
舸笛:“你別這樣。”
舸笛突然覺得有些難受。
姜逸北這樣,仿佛……實在是……
舸笛覺得自己承受不起,他最多還有三個月的壽命,他承受不起這個。
姜逸北只說是喜歡,舸笛也知道是喜歡。
可舸笛沒有想過這個喜歡有多深。
姜逸北往後的時間還長,那麽長。
舸笛突然想到,他不能這麽喜歡我,我就快要死了。
舸笛摸索着找到姜逸北的手,重複道,“你別這樣。”
姜逸北反問道:“別哪樣?”
舸笛:“我……我不值得。”
姜逸北:“你說了不算。”
舸笛:“我就快要死了,我快死了。”
姜逸北:…………
姜逸北有些驚訝,卻又沒有那麽驚訝,他道,“我知道。”
舸笛:“你知道?柳先生說的?”
姜逸北近乎平淡地道,“我猜的,你不知道你昨夜是什麽樣子。我甚至都開始勸自己,你有可能醒不過來了。”
舸笛:…………
姜逸北的手指從舸笛的臉頰摩挲到舸笛的嘴唇,手指摩着上唇的柔軟,突然毫無征兆地道,
“我可以親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