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相公結賬
果不其然,過了大概三四個時辰, 晏師就從那個地道之中帶出了舸輕舟的屍身。
因為在和邵一師打鬥的過程中邵一師用了火.藥, 導致舸輕舟的屍身有些慘不忍睹。
不僅是舸輕舟, 甚至晏師身上都有不少損傷。衣裳自然是不用說, 身上好幾處的皮膚也被火.藥灼傷而破敗。
當然, 這還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是因為爆炸的震蕩, 使得晏師體內的某些齒輪咬合出了些問題。
這事倒是完全出乎意料之外了,舸笛不得不拉上舸泰周一起試圖幫晏師修理。
至于舸輕舟的屍身,原本是有人出主意扔去後山喂狼的。但是舸笛想了想,還是讓人去挖了個坑埋了。
沒有棺木, 沒有立碑。
但是也沒有曝屍荒野。
舸泰周幫忙修晏師的時候有和舸笛念叨過,問那個叫做邵一師的丫頭跑了要不要緊。
舸笛只道,“此人非善類, 自然是不能饒。只是此時的玄機閣抽調不出人手來漫山遍野地尋她。”
玄機閣被舸翁亭和舸輕舟操縱了三年,手底下的人幾乎換過一次血,而這些人一直都覺得舸笛才是叛徒的。此時哪怕就是拿出證據, 他們也有些接受無能, 最起碼還需要時間消化調整。
就算他們表示能接受,表示臣服,舸笛一時也還不敢用。所以能用的只有雲叔和舸泰周手下的人。
這些人要平穩玄機閣, 派出去追殺邵一師就有些得不償失了。
另一頭, 舸笛除了舸輕舟的消息一散出去, 立刻玄機閣就開始收到各種關心舸笛與質問舸翁亭舸輕舟的書信。
甚至在接下來的半個月, 有好幾個元老專門跑來了玄機閣,對着舸笛噓寒問暖。
讓人覺得有些諷刺的是,他們對舸笛的關切中幾乎都出現了同一句話,那就是——“你失蹤的這三年,我一直很擔心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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舸笛笑着回“有勞挂念”,和這些人閑談着舊事,聽着這群人說舸翁亭如何可惡,舸輕舟如何可恨,自己何等無力沒能幫上什麽忙。
這樣的日子比籌劃奪回玄機閣還累。
舸笛在不染城待了大半個月後,再一次毒發了。深更半夜的也沒鬧出什麽大動靜來,但是疼得他恨不得把五髒六腑挖出來扔掉。
此毒一直在提醒舸笛自己時日無多。
如今玄機閣雖然拿了回來,仇也報了。但是他卻也在人間沒幾天了。
他有意把玄機閣留給舸泰周來着。雖說這位小叔叔膽小了些,但是一直都還在監守着“只與江湖人做生意,不同江湖人講交情”的原則。
他也算是舸笛的本家,如果把雲叔留給他幫忙打理,以雲叔行事的魄力,他們兩個應該會将玄機閣打理的不錯來着。
舸泰周膽小本分,不會摻和江湖事。雲叔在玄機閣待了這麽多年,什麽都熟,各家元老幾斤幾兩也清楚。
毒發之後的第二天清晨,舸笛便召了雲叔,商讨了一些玄機閣待定的事。也沒說自己要走了,只是想借着“商讨”的名義讓雲叔知道些東西。
商讨過後,舸笛又去看了蓉蓉。
蓉蓉的眼睛是徹底救不回來了,所幸她本來就算是豁達的人,也沒什麽“以淚洗面”。兩個人就坐一塊兒說了一些體己話,聊的大概就是兩個瞎子的共鳴之處。
過了午後,玄機閣飛進來一只木鳥。
木鳥依舊是奔着舸笛來的,給人送信的。
舸笛摸着手上的木鳥,突然就有些想見姜逸北了。
橫豎現在也在玄機閣待乏了,等着這群長輩千裏迢迢來“噓寒問暖”,還不如用剩下的日子出去逛一逛。
正好安排完了後事,也沒什麽特別緊要的事情牽絆着,說走就可以走了。
于是舸笛帶上了現在是個“傷號”的晏師,讓玄機閣的奴仆準備了一輛馬車,留了封書信就下山了。
晏師身上的損壞已經修複得差不多了,但是不知為何,有時候還是會有些奇怪。
但是舸笛能力只能到此,再多的,他也修不來了。
舸笛坐在馬車上和木讷的晏師閑話,“當初柳先生說我還能活半年,如今去了近三個月。剩下的日子咱們先去不染城走過一遭,然後我便送你回你的桃花源,好不好?”
晏師自然是不說同意,也不說不同意的。
從天架山到玄機閣這段路,倒是難得有一次能不緊不慢地慢慢走。舸笛也不心急,慢悠悠地朝着不染城晃。
等到了城門口,晏師按規矩來說還是不能入城的。但是考慮到現在晏師的情況不穩定,舸笛自然不放心将他放在城門外。
于是直接放了一只木鳥進去找姜逸北了。
姜逸北接到木鳥的時候正在街上買吃食,油紙包裹着幾塊糖糕,木鳥落在吃食攤子上。粘了一腳的糖粉。
姜逸北這個小可憐,過去三個多月只收到過一封舸笛的回信。此時看到這只木鳥尚且沒反應過來,只心裏冒出個問號來,心道,沈大公子怎麽換木鳥了?還換了個這麽糙的。
然後就眼見着那木鳥将一個紙條“咳”進了旁邊的糕餅堆裏。
小販差點當場翻臉,“哎呀,這是做什麽?!我這糕餅還要賣的呢!”
姜逸北一邊給人賠笑,一邊伸出手去從糕餅堆裏把紙條拿了出來,展開。
就看到簡簡單單的幾個字,無擡頭無落款,那人道,
“我在城門口,來接我。”
姜逸北:!!!!!
小販看着姜逸北的臉色,也不呼喊自己的糕點了,頗有些八卦地道,“怎麽了這位爺?”
姜逸北擡起頭看了看小販,小販一臉懵,心說你看着我做什麽。
姜逸北又低頭看了看紙條。
整個人跟卡殼似的慢了半拍,然後突然嘴角翹開,然後兩步就蹿上了屋頂,轉眼就沒影子了。
留下小販愣怔了半晌,突然才想起來自己糕餅的事情,“你還沒給錢呢!!!”
這人一路就跟有誰在背後攆他似的,跑得比兔子還快。但等真到了城門口,又裝模作樣地平了一下一路狂奔導致的呼吸紊亂,順便打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裳。
其實打理不打理的也沒什麽緊要,反正門口那個也看不見。他就是頭上插一堆雞毛的出去接他,只要聲音正常,舸笛也察不出什麽不同來。
等到把自己收拾的人模狗樣了之後,才開始往城門外晃蕩。
這層層疊疊的關卡一過,就遠遠看到門外立着個人,身形颀長,白衣臨風,此時手上拿的是自己送給他的那管玉簫。
就在姜逸北凝神看着他的時候,舸笛突然若有所感地回過頭來,對着自己的方向笑了一下。
姜逸北:…………
姜逸北看着這人,突然心裏就湧上來一種說不出的情緒。剛剛那一路狂奔過來的激動欣喜瞬間平複,全都變成了一種寧靜的歡喜。
用不着做什麽,就是看着就是歡喜的。感覺後半生都看着這個人也不會膩味,只要這人站在自己身邊就有歲月靜好。
姜逸北擡步走過去,沒個正經地笑道,“誰為難我家心肝兒了?”
舸笛笑了笑,居然也沒開口反駁。
他這近三個月都在馬不停蹄地籌劃玄機閣的事情,每天忙忙碌碌的,遇上姜逸北傳信件過來,都是接了就找個角落一扔。
此時該忙的都忙完了,跑到這裏來聽到這人沒個正經的胡說八道,突然心裏有種熨帖與踏實的感覺。
姜逸北幫舸笛解決了晏師入城的事情,半賄賂半脅迫地逼着人給自己開了個後門,愣是把晏師也給帶進城了。
此時經過了三個月,不染城清查的也差不多了,悠閑了很多。
姜逸北帶着舸笛和晏師兩人悠哉悠哉地在街上晃蕩,邊走邊說一些閑話,大抵都是些玄機閣如何了,不染城可安定了之類的。
姜逸北怕這個人再次“撒手就沒”,幹脆沒個正經地攀着人肩膀,哥倆好地往前走。
舸笛的身上衣物皂角的味道清晰可聞。舸笛期間把他的手往下扒拉了兩次,但是姜逸北轉眼又厚臉皮地把手擱上去了。
也是巧,居然晃蕩着晃蕩着就又回了之前那個糕餅攤子。攤主一看姜逸北出現了,直接就沖過來一把将人給拽住,索要糕餅錢。
也是不染城“不得動商販妓.女”的規則慣出來的歧視,這小販半點不心虛。大有一副你今兒不把錢給了你就別想走的架勢。
姜逸北也是後知後覺地才想起來這茬兒,此時有些尴尬,一邊掏錢袋子一邊道,“這不大家都是老熟人了嗎,至于這麽斤斤計較嗎?”
他錢袋子掏一半,舸笛那邊銀子已經交到小販手裏了。姜逸北看着一愣,突然樂了,轉頭看着舸笛,笑道,“你這是幹什麽?”
舸笛:“替窮鬼結賬。”
“不,”姜逸北無賴道,“替我結賬就是想養我。”
舸笛笑出來,“我養你做什麽,宰了吃肉嗎?”
姜逸北不理,轉頭對着攤主道,“那個藕花糕再給我裝一點,我相公結賬。”
攤主左右看了兩人一眼,見這二人嬉笑的語氣,也沒多想,道了一聲“好嘞”,就麻利地轉身去裝糕點了。
舸笛也是被姜逸北鬧的不正常了,聽得“相公”兩個字,莫名有種這場是自己賺了的感覺。
然後啼笑皆非的覺得自己都被姜逸北帶歪了。
攤主将裝好的糕點并着找零一起送過來,姜逸北接了糕點,直接大方道,“我相公有錢,不用找了。”
說罷帶着舸笛往前走了。
舸笛無奈,“你倒是大方。”
姜逸北從油紙包裏拈了一塊糕點放在舸笛嘴邊,不要臉道,“我這麽好看,養我就是這麽貴的——來,嘗嘗。”
那塊糕點有些大,一口吃不下。舸笛張嘴那塊糕點咬了一半,發現入口滑軟油潤,甜而不膩,而且帶着一股沁人的香。
姜逸北瞧着人的神色,邀功似的道,“好吃麽?”
舸笛嘴中糕點還沒咽下,不好開口,“嗯”了一聲示意确實好吃。
姜逸北便笑着把剩下的那半塊扔進自己嘴裏,“這兩天城裏來了幾個新攤子都不錯,我改日帶你去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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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火.藥都能是和諧詞,阿江,你的和諧詞彙表好奇怪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