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用女人換你
蓉蓉現在幾乎就是吊着一口氣,站都站不住。倒是沒什麽外傷, 就是看起來似乎是多日未曾進食。
身上栓着亂七八糟的鎖鏈, 因為舸輕舟的拉扯, 整個人都不得不撲在囚籠的欄杆上, 臉卡在欄杆之間, 幾乎因為舸輕舟拉扯的力道而變形。
舸笛臉色不變, 沒露出什麽端倪, 不動聲色道,“哦,你認識我?”
舸輕舟:“我還以為堂兄只是對我薄情呢?對別人也這麽健忘嗎?”
舸笛:“你随手上街攀扯一個人來,我就得認識麽?”
舸笛說的輕描淡寫, 可心中已經有了幾分忐忑。
其實蓉蓉的聲音已經完全走調,舸笛僅僅是憑着“笛子哥哥”四個字揣測是她的。只聽聲音,就知她現在不是太好。
舸輕舟手下又拉緊了幾分, 逼得蓉蓉“唔!”了一聲。
舸輕舟口頭卻依舊客氣得很,商量似的道,“聽到沒有, 堂兄說他不認識你, 我覺得你要不求求他,或者回憶一下舊事。”
蓉蓉咬牙怒瞪着舸輕舟,不再出聲。
剛剛那聲“笛子哥哥”不過是她神情恍惚間乍看到了舸笛, 因為脆弱而下意識出口的。現在神智回籠, 自然是不願意了。
舸輕舟嘆了口氣, 一手扯着鎖鏈, 另一手抽出一把二指寬,三四寸長的短刀來,将短刀放在蓉蓉脖子上滑了滑。
蓉蓉因為緊張呼吸加重了些,卻還是沒出聲。
舸笛隐約辨出了蓉蓉急促的呼吸聲,不知發生了何事,但是卻連緊張都不能露出來。
舸輕舟看着蓉蓉的樣子,卻突然自己笑了,“你是不是以為我要割斷你的脖子?”
蓉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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舸笛:…………
何其相似的語句。
幾乎能夠和記憶裏的句子重疊上。
“姚傑!!”舸笛瞬間出聲喝止,甚至因為記憶的關系,都沒能改掉稱呼。
可也就在舸笛出聲的同時,舸輕舟神色驀然一冷,一手拽緊蓉蓉脖子上的鎖鏈,另一手手起刀落,短刀瞬間刺入了蓉蓉的眼眶。
女子的慘叫聲瞬間劃破整個廣場,一個執陣人甚至因為慘叫愣了一下,而被晏師一劍捅穿了心髒。
舸笛再也穩不住不在意的假象,往前走了半步,大聲喚了一句蓉蓉的名字。
舸泰周不知道哪兒來的機靈勁兒,眼疾手快地一把将舸笛抓了回來。與此同時,晏師一劍斬殺了一個想要趁舸笛之危的人。
“……小,小笛……”舸泰周咽了咽口水,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麽,可是沒想到合适的說辭。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因為舸泰周害怕,語不成句。
舸輕舟将短刀從蓉蓉血糊糊的眼睛裏抽出來,臉上還帶着點笑。
他手下力道拿捏的剛剛好,只破壞了眼球,卻并沒有刺入腦內傷及生命。
緊接着,在所有人都以為他已經停止了的時候,舸輕舟又将短刀紮進了蓉蓉的另一只眼眶裏。
“啊啊啊啊啊啊啊————!!!!”
“…………”
舸笛仿佛想起了薄刃挑開自己手腳筋的時候,
他也是如此的語調問,“你是不是以為我要用它割開你的脖子?”
舸輕舟當時用的半枚柳葉刀刃。
他告訴舸笛,這半枚刀刃是他偷偷撿的舸笛用廢了的。從練武場的廢棄靶子上取下來的,一直好好珍藏,就是為了那一刻。
那時舸笛還不知道這個人叫做“舸輕舟”。
他只知道那是自己身邊的一個辦事妥帖又會說話的随從,叫做姚傑。
因為很欣賞這人的辦事能力,所以兩人關系在主仆之間算是親近的。
然後,這個人就用自己的廢棄兵刃,劃開了自己的手腕腳腕。
他還記得這人挑斷了自己的手腳筋之後,還幫自己止了血,問他“是不是很疼”。
舸輕舟給他的說法是——我不要你的手腳,我只是需要你不能再做天之驕子。有我在就好了,你的餘生沒有我,什麽都不是。
這些話就像是染着腥臭黏.液的藤蔓,既是現在想起,舸笛依舊會覺得惡心。
還有自己的眼睛,這個人将藥水倒進自己眼睛前是怎麽說的?——我是你視線裏的最後一個人。
當初舸翁亭奪玄機閣,将舸笛打成罪人,下放牢獄,讓舸輕舟審問其天鑒匣的鑰匙與天鑒匣的所在。
但只有這二人知道,直到舸笛逃出玄機閣為止,舸輕舟問天鑒匣的次數一只手數得出來。
他沉迷于将這個曾經仰望的人做成一個廢物,然後再沉溺在照料他的快樂裏。
而且另一方面,這些殘忍的手段也讨好了舸翁亭,他成功向舸翁亭表達了自己效忠于他的決心——你看啊,我已經毀了曾經的主子,我只能站在你這邊,沒有回頭路可以走。
一舉兩得。
最後,目盲又手腳盡廢的舸笛找他讨要了那半枚柳葉刀刃,決心有朝一日用這枚刀刃取舸輕舟的性命,以雪昔日之恥。
舸輕舟笑這人落至此處,居然還能如此。嘲諷一般地就将那半枚寶貝刀刃給他了。
舸輕舟原本想的是,日子才剛剛開始。這人很快就是自己的了,幹嘛還要念着這麽一個偷撿來的破爛。
結果第二日,手腳盡廢且目盲的舸笛。就憑着這半枚柳葉刀刃逃出了玄機閣。
不過,舸笛的眼睛自然是廢了。手腳筋接上的也沒有原來的好用,即使後來有柳倚春幫忙診治複原,這雙手依舊提不起劍。
舊事歷歷在目。
舸笛握緊手心,指甲嵌進手心,有血痕慢慢滲出來。
不染城的三年教會了他淡然。被仇恨懵逼雙眼的人是看不到全局的,這樣的人很難複仇成功。
所以他需要的是冷靜,而不是暴怒。
舸輕舟看着舸笛蒼白的臉和将自己掐出血的手,心知自己掐住了這人的軟肋。于是心滿意足地放開勒住蓉蓉的脖子的鎖鏈,讓這個女子跌回囚籠裏。
舸輕舟揚起聲音道,“堂兄,談個交易吧。用這個女人的命,換你。”
機巧陣與晏師依舊還在纏鬥。但是看得出舸輕舟這邊的人已經落入下風,地上躺了不少的屍體。
而晏師除了腿上的“炸傷”,和身上的衣服多了幾條口子,沒有任何不同。
舸輕舟:“玄機閣也可以給你。我是說,可以将三年前的禍亂放在舸翁亭一個人身上。我幫你證明你是無辜的,你做玄機閣閣主,只是……可能偶爾需要聽從我的建議。”
雲叔皺起眉頭,大抵是沒想到此人居然可以“賣爹”賣得這麽心安理得,毫無負罪感。
就連舸泰周都暫時忘記了害怕,目瞪口呆地看着這個平時文質彬彬的“二公子”,“太……太那個了吧……”
邱歡面無表情地接道,“先生大可以直說,太不要臉了。”
舸泰周愣了一下,又恢複了唯唯諾諾,道,“這……這樣說,好像有點,不好……”
只有舸笛一言不發。
舸輕舟卻仿佛已經吃定了自己已經翻盤了。
他知道舸笛是個多心軟的人。
他的少閣主,溫軟的像只白兔子。
“蓉蓉,”舸笛突然沉聲道,“你怕死嗎?”
“…………”
在場的除了晏師和正在和晏師纏鬥的人,都看向了舸笛。
舸笛似乎是怕晏師與他人相鬥的聲響掩蓋了自己的聲音,于是再次提聲問了一遍,然後道,
“你想活,我便優先救你;你不怕死,我便先替你報仇。”
蓉蓉在囚籠裏疼得莫可奈何,弓着腰跪倒在地,雙手似乎想要摸摸自己的眼睛,可疼的碰都不敢碰。
血液混合着不知名的粘稠的液體滾了滿臉,并沒有什麽仿佛血淚的美感,就只是狼狽而且難看,滿臉都是血,鮮紅鮮紅的,濡濕的頭發也貼在臉上,混在粘稠的血液裏。
他和舸笛,兩個盲人。
卻在這一刻是心意相通的。
舸笛在那個時刻也曾想過,只要能有誰幫自己殺了這個人。誰都好,什麽代價都可以,要自己現在就死也可以。
只要這個人,這個叫做姚傑也好,叫做舸輕舟也好的人,只要他死。
蓉蓉微微側了側頭,忍痛花去了她大半的精力,她近乎微弱的開口,
“……我……不怕……”
話還沒說完,舸輕舟就已經臉色一變。
已經沒有利用價值的棋子,不再被需要。
他右手用力朝斜下方一揮,原本的短刀突然順着力道拉長,變成了一把劍,長劍欲穿過囚籠的欄杆取蓉蓉的性命。
可劍身還沒碰到蓉蓉,先聽得“锵”的金屬相撞的聲音。
幾枚柳葉刀刃撞在舸輕舟的劍上,一下子就将他的劍打歪了方向,使得其未能穿過囚籠的栅欄。
舸笛:“雲叔!”
雲叔和邱歡兩個人在這幹站了半天,可不是什麽都沒幹。
此時機巧陣被晏師瓦解了部分力量,薄弱點便分外明顯。雲叔在機巧術上雖沒什麽天賦,但是因為年齡的關系,這三年又在玄機閣,自然熟知玄機閣各類機巧陣的變換。
晏師與人對陣,他與邱歡便觀察了許久,已經拿捏到了關竅。
此時聽得舸笛出聲,便立刻會意,帶上邱歡兩人直擊這機巧陣的弱點,瞬間令對面方寸大亂。
緊接着,舸笛又喚了晏師。
晏師在舸笛的命令之下,瞬間放棄了與這些人纏鬥。在雲叔他們絆住機巧陣的時候,晏師瞬間突破機巧陣,劍尖直指舸輕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