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心肝兒
唐三叔看了一眼門外的舸笛,心知剛剛自己情緒有些失控。舸笛剛剛出手倒不在對付孔遙, 而在打斷孔遙的話, 讓三叔暫且從舊事中出來。
舸笛也感受到了屋內兩人都把視線集中在了自己身上, 于是彎唇一笑, 一臉無辜似的, “沒打擾到二位吧?”
唐三叔此時恢複了理智, 聽到舸笛這麽問, 立刻嘴硬起來,沒好氣道,“瞎子就好好待在自己屋裏,出來亂跑什麽?”
孔遙的視線從舸笛身上掃過一圈, 最後把目光停在了舸笛眼前的白絹布上,猜測着道,“舸公子?幸會幸會。”
舸笛也笑着對孔遙一點頭。
兩人都是彬彬有禮, 好似就沒有剛剛舸笛放“暗箭”的事情。
唐三叔的腿腳不方便,此時站着也累了,幹脆找了個位置先行坐了下來。将拐杖上的鋒芒收起, 然後搭在一邊的桌沿上。
他老人家這麽放松下來, 簡直跟剛剛那緊張的氛圍格格不入,語調也随意了些,
“誰背棄誰都沒關系了。反正現在是他死了, 我活着。”
唐三叔說罷, 看着門外那個瞎子, 心道也不知道往裏走兩步。就幹杵在門口, 離這麽遠出點事自己都護不住他。
好在孔遙也沒把心思動到舸笛身上,他從手下那裏接到那塊古玉的時候,便将古玉主人,也就是姜逸北查了個透徹。
雖說沒能察覺姜逸北對舸笛的那點歪心思,但是也能看得出這兩人關系不錯。
他還指望着将姜逸北诳回去做門主,自己好卸了代門主這個擔子來着。自然是不會做出什麽惹怒姜逸北的事情的。
倒是舸笛自己現在有些不自在,畢竟提醒完了三叔,自己就該功成身退了。看這個放松下來長談的架勢,剩下的估計都是他們九淵門內部的一些事,自己一個外人也不好在這裏聽着。
可,自己剛剛才放了暗箭,此時轉身好像也不大合适。
于是三個人就這麽不尴不尬的對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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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近大概是有外敵被不染城中的人圍剿,三個人安靜之中,能聽到不遠處的喧嘩之聲。
舸笛聽着刀劍争鳴,有些走神地想到,也不知姜逸北的傷有沒有大礙。
可這念頭剛剛冒出來,又想到之前姜逸北的戲言,于是一把将這念頭掐了。
心道,他那臉皮自是可以防刀削斧劈的,自己何需來擔心。
三叔與孔遙也在聽着外面的動靜,只不過神色各異。
孔遙完全是看熱鬧的,嘴角翹着一抹笑。
就在這時,突然三人皆聽見屋頂有腳步踏過的聲音,雖然聲音很輕,但是在座三人的耳力皆非同一般。
緊接着就見展安從屋頂上跳下來,拉着屋檐蕩了一下,然後輕巧地落進了屋內。
想來應該是這甲子客棧周圍出事,他放心不下三叔,所以才過來看看。
結果落地之後一擡頭,見着屋內的景象就愣住了。
舸笛可算松了一口氣,總算有人來陪着自己一起尴尬了。
展安幹咳了一聲站起來,“那個,好像進來的不是時候哈。諸位這是打完了還是等着開打?也讓我先有個心理準備。”
唐三叔道,“那你得問問這位代門主。”
孔遙下意識想拿着扇子搖兩下來着,結果發現自己的扇子剛剛已經毀了。
“西門主說的哪裏話,”所以只能擡手整理了一下袖口,“我分明只是來敘舊的。”
他這說法倒也站得住腳,因為他進門的時候确實是唐三叔先動的手。
只是他與三叔他們的恩怨擺在那兒,這話說出來實在是沒人信。更何況,他剛剛那些擾亂三叔心神的話,總不至于是說出來玩兒玩兒的。
展安:“敘舊敘完了?那,要不您自己走着?”
孔遙:“走,走去哪裏?我暫時還不打算走。”
孔遙悠哉道,“你們不染城不是準允暗花榜上所有人進城居住嗎?怎麽,要趕客?”
孔遙此行一個是為了看着三叔死,一個是為了接姜逸北回去給九淵門當牛做馬。沒有一個目标達成的,怎麽會走?
正如他所說,他來這裏看熱鬧的,熱鬧還沒看完呢。
展安本就對此人頗有敵意,只是吃不準自己與他的功夫誰上誰下。此時聽這人居然還有長留的打算,右手拿着劍的大拇指不自覺将劍身推出鞘了寸許。
看着孔遙的目光雖然含着笑,但大有下一刻就翻臉的意思。
反正不染城的規矩也沒說不讓殺人,私人恩怨,生死天定。展安要是真動手,也沒什麽不可以的。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氛圍裏,三叔突然出聲道,“讓他住。”
展安:…………
展安松開拇指,讓劍身滑回劍鞘。轉過頭看着三叔,簡直就是把“不同意”三個字寫在腦門兒上,
“三叔,老糊塗之前能不能給我們遞個信號,這冷不丁的糊塗一下,我可承受不住。”
唐三叔擺了擺手,“不染城不趕客,他想住,便給他住。”
至于私人恩怨,依舊可以解決。但是關于住的這個問題,三叔還是得給一個正面回應的。
“得嘞,住就住呗,”展安無奈道,“您是城主,您說了算!”
舸笛在這看了半天的戲,不知前因不知後果的,雲裏霧裏待了半天,只當他們真要收手。雖然覺得不妥,但是也不好插嘴。
倒是此時,展安看了一眼舸笛,笑道,“葛公子,我剛剛瞧着我們家小逸北找你呢。”
舸笛一愣,“在哪裏?”
展安:“啊,大概是往你房間去了。”
舸笛覺得展安這語氣怪怪的,但是也沒怎麽深想。客氣了兩句道別的話,就往回走了。
走出去不過幾步,突然聽得那屋子裏“叮鈴哐當”的一陣亂響,似乎是什麽瓷器摔在了地上,兵刃相接,夾雜着桌椅翻滾。
舸笛此時方才明白過來,展安那句話不過是随口編的,讓自己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避開。
舸笛也沒有轉身,還是徑直往前走了。
他們若真交上了手,舸笛也幫不上什麽忙,真回去說不準還成了幫倒忙的。此時脫身再好不過,于雙方而言都是。
至于那屋子裏的勝負舸笛也沒去刻意關心,只回了自己的房間待着。
姜逸北是到了第二天早上才回來的,也沒回自己的房間,直接跳窗進了舸笛的房。黑燈瞎火的往人床上摸。
得虧舸笛是還沒睡着,聽着他進來的。這要是睡到半夜突然驚覺床上多出來個人,估計條件反射下姜逸北身上就又得多幾條傷口。
姜逸北也是乏累,也沒注意到舸笛還醒着。
今日入城作亂的雖也不是什麽難以對付的,只是來人多又雜。似乎是在某個門派的牽引下,聚集了不少人,準備過來一舉滅了不染城這個“毒瘤”,為武林除害。
不染城本就是人渣彙聚。此時有人喊口號,自然是應者甚廣。有人是仇家在不染城裏躲着,有人是相信人間正道為江湖除害,總之是彙聚了一群亂七八糟的人。
這群人進了不染城各種鬧騰,姜逸北他們這一天都仿佛在補一個破爛的屋頂,東邊補好了西邊又開始漏雨。
難度不大,但是累。
而且很有可能這還只是個開頭。按這個架勢,很有可能會還有後續。
姜逸北忙了一天,只知道展安回去護着三叔了,也不知道後續如何。
現在又困又累的,只往舸笛床上爬,然後理所當然地就被舸笛擡手給擋住了。
也就是舸笛涵養好,沒下死手。換了別人都是直接下腳踹的。
姜逸北困得要死,趴在人床沿,可憐兮兮地,“笛子哥哥~”
舸笛:“……你房間在隔壁。”
姜逸北:“我房間在隔壁,可你不是在這兒嗎?”
舸笛:…………
舸笛正色道:“姜逸北。”
姜逸北:“在呢,心肝兒。”
舸笛:“…………”
我剛剛要說什麽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