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又見碎魂引絲
邵一師的話不算狠, 卻紮得正是地方。舸輕舟有些時失控地斷然道, “不可能!這北峰已經封死了, 他如何出得去?”
那下屬回憶着之前聽來的一些閑碎言語,道, “據說是曾有生人攜密令離開過北峰。”
舸輕舟一頓,自然就想到了之前自己放在石屋的令牌。手裏的棋子瞬間捏緊。
下屬忐忑地看着舸輕舟,許久等不來吩咐, 可自己又不能轉身就走, 只能硬着頭皮試探道,“那,咱們還留嗎?”
舸輕舟放下手中的棋子,道,“回去吧。”
那人應了一聲, 慌忙退下。行至深山, 掏出一枚陶制的哨子一樣的東西,放到唇邊吹響。
于是很快深林中便響起此起彼伏的哨聲, 聲音就如同水面的漣漪,一圈又一圈地擴散到整個北峰。
舸輕舟站起身, 看向自己面前的棋局, 突然開口道, “你說這是誰贏了?”
邵一師壓根不看棋面, 諷道, “又沒人陪你玩兒, 自己和自己做游戲, 輸贏不都是你的?”
————
天架山主峰,玄機閣。
一中年男子随意坐在一張太師椅上,把玩着自己拇指上的玉扳指,神色游離,似乎在想什麽久遠的事情。一張臉縱使生了些皺紋,也看得出年輕時的風華,相貌與舸輕舟有七八分相似。
不必說,這人便是舸翁亭。
他坐在主位,兩邊分別坐着玄機閣一衆元老,其中一部分原本在外地,此次與他一起回來的。也有幾個是留在玄機閣的,雲叔也在其列。
只除了舸輕舟與另外一個元老尚在趕回來的路上,其他說的上話的現在都站在這裏了。
此刻舸翁亭走神,在座居然無人敢主動詢問他。只有其中幾人偷偷摸摸地交換了幾個眼神,也不知道是在打什麽啞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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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雲叔旁邊的一人悄悄摸摸地湊過來道,“這是怎麽了?”
此人名為舸泰周,出了名的膽小怕事,手底下的機巧師從不和江湖與朝廷打交道,只敢做些商賈的生意。
雲叔一直有些瞧不上這人,正眼都不曾給人一個。
倒是另一邊的一人接話道,“在等消息呢。”
舸泰周:“什麽消息?”
這兩人一往一來,立刻又有別人插嘴。
“嗨!你還沒聽說麽?舸笛,就那個喪門孽障潛進玄機閣了。”
“他怎麽敢,也不怕他父母索命?”
“指望他爹媽索命是沒指望了。但是咱們閣主早有預料,據說下山之前就已經布下了局,坐等舸笛這厮自己進去呢,現下正在等收網呢。”
“……那個,不是說是閣主找到天鑒匣了才召集咱們的嗎?”
“我去他大爺的,那個孽障怎麽還沒死?這禍害真要遺千年了?”
“…………”
“咳!”
舸翁亭有意無意的一聲清咳把這讨論給震住了,一瞬間屋子裏又恢複到了安靜。
雲叔端起旁邊小桌上的茶水,也沒心思細品,直接一口喝了個幹淨。
他有些煩躁。
舸笛雙目已盲,武功盡失,也不知道計劃進行得如何。
誰知此時舸翁亭突然開口道,“莫雲深。”
雲叔頓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叫的是自己,然後立刻起身應上,“是,閣主?”
舸翁亭轉着手裏的玉扳指,道,“我要是沒記錯的話,我兄長曾于你有恩?”
“……确實如此。救身之恩,知遇之恩。”雲叔此時聽舸翁亭提到此事,莫名心中有些忐忑。
舸翁亭道,“那你覺得舸笛要是站在你面前,你當如何?”
“…………”雲叔心頭飛快地掠過各種可能性,最後還是謹慎道,“閣主何出此言?”
“有些好奇,”舸翁亭說話的速度有些緩慢,似乎真是困惑,“舸笛是殺了我兄長一家的兇手,可也是我兄長唯一的兒子。兄長于你有恩,自是與我感同身受。那你來說說,是報仇重要呢,還是讓他延續我大哥的血脈重要?”
雲叔:…………
僞善,惡心。
雲叔仿佛有一口血哽在喉頭,咬牙咽下一腔憤恨,想要吐一句“不知道”。可話還沒出口,就已經有拍馬屁的人上了。
“閣主大善!可那畜生不如的孽障必須要千刀萬剮,萬萬不可手軟!!”
“不錯,此人弑父殺母,還偷走咱們玄機閣天鑒匣的鑰匙,罪不可赦!”
舸泰周是個老實人,此時小小聲嘟囔了一句,“天鑒匣本就是人家家傳的。”
旁邊立刻有人喝道,“你說什麽?!”
“列位說得對!此等惡徒,決不可放過!”舸泰周立馬改口,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
舸翁亭聽罷,面有悲色,“不管怎麽說,那也是我侄兒。”
這句話出來,廳內立刻更加熱鬧,仿佛舸笛殺的是他們親爹親媽。一個個恨不得要舸笛割肉放血。
偌大的地方,居然只有兩三人還坐在原位上,三緘其口。舸翁亭的目光不動聲色地從這幾個沉默的人身上掃過,眸底有着幾分算寄。
此時突然有人闖進來道,“禀告閣主,後山洗鉛池發現了歹人蹤跡。”
雲叔聽到這話心中一跳,好險才壓住了沒露出別的神色。
下面有元老呵斥道,“只是有蹤跡便來報了,難道要我等去給你拿人嗎?”
“非是下屬不懂事。只是那人機巧術了得,我等實在是拿不下。擔心再這麽下去延誤了要事,方才來報。”
那人還要再呵斥,卻見舸翁亭站起身,“既然如此,那咱們便去那兒看看。”
既然閣主說去看看,那便沒有人敢推辭,衆人一同站起身,浩浩蕩蕩地往後山洗鉛池走。
洗鉛池實際上是後山的一個深不見底的天然水池,此處不見活水來源,卻一年四季都是清冽如初。
舸翁亭自然是走在最前面,後面是他的兩個心腹。
舸泰周這人膽小如鼠,卻不知怎的對雲叔信任得緊,一路上小媳婦兒似的非要貼着雲叔走,被趕了好幾次都趕不走。
衆人還沒近洗鉛池,尚在林間小路的時候,便見到前路上鋪了一地的血跡肉塊,活人都被切得七零八落,
之前禀報那人便指着前路道,“前方設了碎魂引絲,我等實在是過不去。”
其中一個長老急于在舸翁亭面前表現,直接怒罵道,“一群廢物!!”然後轉向舸翁亭,“讓我來為閣主開路。”
說罷提步便踏上了那條小路,一路走了過去。
他一路小心提防,卻踏過了紅色最濃的那塊地面都沒有出現碎魂引絲的影子。等到他把這條小路走完,也沒能出現什麽異樣。
等到小路走完的時候,他的心瞬間松懈下來,轉過身朝着舸翁亭那邊揮手,道,“閣主,此路……”
“噗——”
碎魂引絲細若蛛絲,隔着這麽遠的距離自然不可得見。所以在衆人眼裏,那人便是揮着手說着話,突然就脖頸與手臂齊斷,手和頭先落在地上,肢體卻尚且立着,血如井噴。
舸泰周最膽小也最不要臉面,當即慘叫了一聲跳起來扒在了雲叔身上,覺得自己滿目都是猩紅,怕是要做好幾年的噩夢。
雲叔想把這人扒拉下來,卻發現怎麽也扯不掉。這人竟是黏的比狗皮膏藥都緊。
在場有人道,“這是……活機巧陣?”
活機巧陣便是指由人操控全局的機巧陣。一般的機巧陣,只要人踏進去便會遭到無差別攻擊,不懂變通,所以稱之為死的。
而活機巧陣因為有人操作判斷,便可區分敵我。只是機巧陣本就繁複,活人操縱勞神傷力,一般範圍小,而且需要同時好幾人配合得當才行。
“那孽障不是只有一人嗎?怎麽可能操縱這麽長一段路的活機巧陣?”
“當年他在玄機閣便天資聰穎,沒想到三年過去,居然精進到如此地步。”
“你這是什麽意思?”
“說句實話的意思。”
“你!!…………呵,我看這陣就算是舸笛控制的,那也得先有人替他布陣。這麽大的陣仗一時三刻可弄不完,想必是咱們玄機閣有人相助。你這麽欣賞他,難不成?”
兩人還在争論,突然扒在雲叔身上的舸泰周尖叫了一聲,大聲道,“蹲下!都蹲下!!”
在座的大多也是有兩把刷子的,此刻聽人提醒,紛紛注意到一根碎魂引絲自前方推移過來,高度大概在大多數人脖頸或者胸膛的位置。
他們本以為自己所在的位置是安全的,卻沒想到已經踏入了機巧陣中。這猝不及防地來了一下,一衆人被弄的人仰馬翻。
躲過這根,衆人紛紛淩空後撤好幾丈。驚魂未定的等待下一次襲擊,卻沒想到居然再次沒了動靜。
“他這是要做什麽?吓我們玩兒嗎?”
舸翁亭突然向前踏了一步,道,“他這是在警告,說不歡迎別人入內。只願意放他想放的人進去商談。”
幾個溜須拍馬的見舸翁亭往裏走,慌忙想要把人拽回來。卻聽舸翁亭虛僞道,“那畢竟是我親侄子,想必他也是在等我的。”
說罷直接走了進去,這次碎魂引絲沒再發動,所有人眼見着舸翁亭消失在小路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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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量下章送走舸翁亭,讓姜逸北出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