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HAPTER·14
胤祯出征之時，康熙為他舉行了十分隆重的歡送儀式——
出征之王、貝子、公等以下俱戎服，齊集太和殿前。其不出征之王、貝勒、貝子、公并二品以上大臣等俱蟒服，齊集午門外。
大将軍胤祯跪受敕印，謝恩行禮畢，随敕印出午門，乘騎出□，由德勝門前往。
諸王、貝勒、貝子、公等并二品以上大臣俱送至列兵處。
大将軍胤祯望阕叩首行禮，肅隊而行。
可惜，史冊上如此濃墨重彩的一筆、那麽壯觀的場面，纖雲卻無幸目睹。
因為等她趕到城門時，大軍早已出城前行了不知多遠。
回繡坊的那段路上，大街小巷、家家戶戶，似乎都能聽到人們在興高采烈地議論撫遠大将軍的風采：老人們嗟嘆他年輕有為，方能擔此大任；少年們一臉神往，滿眼發亮地說大将軍王就是他們奮鬥的榜樣；少女們懷揣着一顆春心，咬着手絹紅着臉，想象着京城的這位十四爺在沙場上指揮殺敵的英姿……
纖雲對這些議論置若罔聞，悵然若失地回到了繡坊。她幹什麽都打不起精神，腦海中只反反複複思量着：若是他好幾年都不回來呢？若是他再也回不來了呢？……她只知道一些零星的歷史、只知道胤祯西征，卻不知道他此行究竟是兇是吉。
她這會兒眼皮跳個不停，難不成他會遭遇什麽不測……不、不能亂想，昨晚她沒睡好，所以眼皮才會跳，嗯，一定是這樣！
她索性放下了手中的活計，走進卧房裏。
桌上靜靜地擺放着那本手抄本的宋詞。
拿到這本宋詞後，她趕着去城門，所以一直沒有翻看。可她實在想不出，十年都過去了，他為什麽要在臨行前送給她這麽一本在市面上幾文錢就能買到的書呢？
調戲她？
嘲笑她沒有好好學文化？？
還是恐吓她等他回來之後會抽背上面的詩詞？？？
…………
越想越離奇、越想越不靠譜。她搖了搖腦袋，搖晃掉那些稀奇古怪的猜測，伸手翻開那本宋詞。
那手抄的宋詞，仔細一看竟然每一頁每個字都是他親筆抄寫的！甚至、還編上了頁碼！
她承認，他的字的确龍飛鳳舞、潇灑飄逸，比她見過的所有毛筆字都好看許多。可是，十年不見，他還不至于幼稚到抄一本宋詞來向她炫耀自己的字好。
到底是為什麽呢？
纖雲頭疼地撫了撫額角，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了珍娘的聲音：“纖雲啊，身體不舒服嗎？”
“啊，不是不是，是我昨晚沒睡好。”纖雲趕緊把那本宋詞塞到懷裏，然後慌慌張張地轉過身子。
珍娘好似明白了什麽似的，捂住嘴唇一笑，揶揄道：“難道昨晚你夢到了誰？還是……在想着誰？”
纖雲被猜中心事，連連漲紅了臉否認：“不、不要亂說，我還會想誰啊？”
“你還會想誰，我怎麽會知道。不過呢……”珍娘抱住雙臂，鳳眸微眯，十分神秘的樣子，“昨晚倒是有個人站在我家繡坊門口，站了一夜。可是個很俊俏的小哥呢！”
纖雲心中一凜，立刻想起早晨推開窗戶後看到的那抹熟悉的身影，難道、那不是幻覺？
珍娘似乎還嫌纖雲的反應太過平淡，張口又是一句勁爆的話語：“哎呀，眼看着這一年又要過去了，我還得去十四爺府裏報賬。真是……”
纖雲聞言，整個人都不太好了：“等等，你說什麽……十四爺？”
“是呀，你還不知道吧？咱們這整家繡坊，都是十四爺置辦的産業。”珍娘一臉“我就知道你肯定不知道”的模樣，微笑道，“我珍娘從來沒有見過十四爺。直到十年之前的一天，十四爺竟然大駕光臨，那時候他身上還帶着重傷呢。我還在納悶到底是什麽事情非得他親力親為……然後十四爺就拜托我若是見到一位叫纖雲的姑娘，無論如何一定要收留她。那幾天，十四爺幾乎跑遍了京城的大小店鋪，後來傷口折騰得裂開，趴了一個月才好。要不，當年以你那樣的身份，有哪個店鋪敢收你？”
纖雲咬住了嘴唇：傷口裂開了嗎？為什麽這些事……她到今天才會知道？那他當時，是不是很痛呢？為什麽她沒有在他身邊陪着他？
……………………
…………
“十四爺對你也算是情深意重。纖雲，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啊。”
“謝謝你，我會的。”
…………
……………………
她當時信誓旦旦說自己一定不會辜負、一定會珍惜……可是結果呢？胤祯，你現在是不是很讨厭我？是不是在怪我當年冷血無情？
哼，你現在知道後悔了？但是當初，可是你口口聲聲說為了兩人好，然後将無情地把他抛棄的！
心裏深處傳來一聲冷哼。
她頹然歪坐在椅子上，懷中的宋詞也掉落在了地上。
“這些年，十四爺一直都很關照咱們繡坊，時常還派身邊的奴才過來打探你的消息。我呢，為了感激他，只好時常在你耳邊念叨他的事情。”珍娘也坐到了她的身邊，“有時候，我很疑惑，就問他為什麽不直接來找你，他就苦笑，什麽也不說……現在十四爺也離了京城，我想現在我要是不替十四爺說清楚了，恐怕會耽誤你們一生。”
纖雲聽到她“十四爺十四爺”地說着，忽然靈光一現，撿起地上的宋詞，伸手翻開到第十四頁——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第十四頁，正是秦少游的《鵲橋仙》。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她禁不住低聲吟誦，繼而又蹙起雙眉，反複誦讀那句“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倏地，淚水奪眶而出。
在這之前，因為自己低微的身份、普通的相貌，她一直以為胤祯待她，不過是一時新鮮，然而時隔十年，她終于完全明白了胤祯對她的情深意切。
他願意等她，并且、一直都在等她。
“珍娘，我……”她擡起頭，眼中還有淚水，卻又盛滿了堅定與請求。我想見他，立刻就想見到他！
珍娘已是了然：“馬匹我早就給你備下了，路上小心點。我等你們的好消息。”
纖雲擦幹眼淚，握住珍娘的手：“盡管是受他所托，還是很謝謝你這些年的照顧。”
珍娘微笑着嘆了口氣：“快去吧，能看到你們圓滿，我也很快樂。”
出屋，登上馬匹。她回首看了看正向她招手的珍娘，然後含笑一揮馬鞭，向城門飛馳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