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Chapter 25
來人一身玄色唐裝,扣子嚴謹地扣到最上一顆,金絲滾在領口手袖,沒有刺繡,衣擺處卻是細密的流雲暗紋,在燈下若隐若現。
他微微一笑,眼角有細細的笑紋,看得出已經上了年紀,可是那張清隽深刻的臉依然格外吸引人,像是歷經打磨的玉石,在時間的流逝下,反而蘊養出了更溫潤的光彩,不奪目,卻讓人舍不得移開目光。
這個人渾身上下都是沉積的儒雅氣息,與酒吧熱鬧氣氛格格不入。
李琉思只覺得荒謬,這樣的人就是京城最大的黑社會一把手,還教出杜清觞那樣的兒子,真是人不可貌相。他絲毫沒有當面說人家兒子壞話的自覺,只是當着長者的面還是用上了敬語:“杜先生,久仰,您的兒子給我帶來很大的困擾,還希望您能一盡長輩之責。”
意思其實也差不多,就是稍微“翻譯”了一下,沒有半點客氣。
來人臉上的笑意更加明顯,仔細看才發現他天生一張笑臉,他的目光落在李琉思身上,原本隐隐的探究之色變成了淡淡的贊賞。寵辱不驚,雖然年輕氣盛,但是還能維持自己的形象儀态,也算是青年中的佼佼者了。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年輕人,”來人轉動着右手拇指上的綠松石扳指,将它取下來,遞到了李琉思面前。燈光下,幽深的祖母綠像是一團流水在寶石裏流動,“拿着它,明天中午來浮茗軒找在下。”
李琉思沒接。
來人見他這幅冷若冰霜的樣子,也沒生氣,反倒好脾氣地勸說:“小朋友,在下不姓杜,姓蕭,單名一個恨。小友雖然姓李,好歹也是白家的血脈,在下給白家一個面子,小友可否也給在下一份薄面?”
李琉思的眼神陡然轉厲。
蕭恨就是蕭家這一代的家主。
他能站在這裏面無懼色地跟蕭恨講話,當然是因為他知道這個人是個什麽樣的角色。也正是這份清醒,讓他不能輕易拒絕這份邀約。
京城裏派系林立,有同盟自然有敵家,莫,白,蕭,方,夏五家俱是京城裏一流的勢力,其中莫白兩家更是世代修好,在莫雲軒父母這代結成了姻親,關系牢不可破,剩下的幾家也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白家的一對嫡女,長者嫁給了莫家的嫡子,青梅竹馬金玉良緣,兩人結婚時賓客如雲高朋滿座,風光無兩名動京城。幼者卻在一年後無聲無息的嫁給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商人,圈子裏也是很久才知道出身名門的白家嫡女竟然已為人母。這事在名媛圈裏當了好一陣茶餘飯後的閑談主題,同情者有之,驚訝者有之,鄙夷者有之,幸災樂禍者甚多。
可這些都跟白莳雨沒關系了。
她離開了京城名媛圈,随着沒那麽有錢卻很疼她的丈夫離開了座皇城,去往異鄉打拼。兩年後他們的孩子降臨,她看着在産房外等得形容憔悴的丈夫在她床前像個孩子嚎啕大哭,她笑着笑着眼淚就噼裏啪啦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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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我一定要給自己的孩子起一個好聽的名字。
琉思留思,你是我留在這個世界上最深刻的思念。
這是後來白莳雨在結婚二十年紀念日的時候悄悄告訴李琉思的,說完還很不好意思地紅了臉,保養得當如同少女一般女人再三叮囑兒子不要告訴丈夫這麽丢臉的事情,殊不知自家男人就在門外趴着偷聽,手裏是一大捧玫瑰。
裏面藏着一個小小的戒指盒子。
當年他沒有錢,只在路邊買了一只玫瑰就求了婚,就連婚禮上也只是一對鉑金素戒,從來沒缺少過首飾的白莳雨卻在看到那只素圈時笑着淚如雨下。
後來每一年男人都要在玫瑰裏藏一個戒指盒。
白莳雨小心翼翼地把它們鎖在箱子深處,裏面還夾着一支早已幹枯卻依然完整的玫瑰花。
第二天李琉思推開包廂的時候,蕭恨已經在裏面坐着了。
李琉思自覺來的挺早,說是中午,十一點未到他就到了,沒想到還是慢了一步。比長輩後到總是不禮貌的,自小的教養讓他有些歉意:“抱歉,我應該早點來的,讓您久等了。”
蕭恨今天仍是一襲唐裝,月白色,衣角袖口是銀線繡的蓮紋,層層疊疊煞是好看。他溫聲道了句無事,示意李琉思随便坐。李琉思在他對面坐下來,有點好奇地看向蕭恨的動作。
蕭恨泡茶的動作很娴熟,淨手,溫杯,入宮,洗茶,沖泡,拂面,封壺,分杯,回壺,分壺……一系列舉止從容優雅,行雲流水,觀賞性極強,古老的茶道步驟一道不省,最後的奉茶也是雙手,莫雲軒下意識用雙手接過,身體自然而然地做出了品茗的動作。
蕭恨欣慰地笑了笑:“我以為現在的年輕人已經很少有人會茶道了……你的母親把你教的很好,沒有堕了你身上白家的血脈。”
李琉思擡眼看了蕭恨一眼,輕輕拿茶蓋拂去水面上的茶沫,慢悠悠喝了一口。氤氲的茶香蒸騰而上,柔和了他的眉眼,若隐若現間有種模糊了性別的美感。他輕輕把茶杯擱在茶幾上,發出“奪”的一聲輕響。
蕭恨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
還是太年輕了,沒能修煉到喜怒不露聲色的境地,頂多算是一只小狐貍。到底不是在京城那種吃人地方長大的孩子,心裏或多或少還保留着一種不谙世事的天真——大概就是杜清觞那小子看上他的原因吧。
與年紀不符的絕美面容,與閱歷不符的赤子之心。
他有一個完美的家庭,優渥的環境,祖上的教養……沒有哪一個人的氣質是天生的,古代的公子,風流貴氣那都是十幾年來一點一滴慢慢蘊養出來的。他有疼愛妻子兒女的父親,有出身名門的母親,他或許沒有那些真正的紅三代的條件,卻幸運的避開了京城裏輝煌底下肮髒醜陋的另一面。
這樣的人,是沙漠裏的綠洲,是懸崖上的奇花。
蕭恨有些頭疼地扶額,這麽些年,杜清觞一直都拒絕有關性`事方面的一切事情,同性異性他都毫無反應,他父親急的就差給他灌春`藥了。
“我像他這麽大的時候,兒子都有了,”杜寰惆悵地靠在蕭恨懷裏,邊抽煙邊回憶往昔峥嵘歲月,“第一次什麽時候沒的都不記得了……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行我得想個辦法……哎,老了老了,經不起折騰了,別摸別摸!”
身為罪魁禍首蕭恨自然明白是當年那件事情給杜清觞帶來了陰影,但這件事要是讓杜寰知道了,估計那個愛子狂魔一輩子都不會讓他上床。所以他不僅吃醋,還心虛。大寫的心虛。
——直到杜清觞近來瘋狂的封鎖行動終于還是驚動了他,他才順藤摸瓜摸出了李琉思,好奇之下調查了他的身份就更為吃驚。
杜寰送到杜清觞床上的美人,大部分都是蕭恨找的,幹淨,年輕,男女都是極品——可跟眼前這一位比起來,瞬間全成了渣滓,被爆的連骨頭都不剩。一個人的臉可以通過化妝整容來修飾,氣質卻需要長久的沉澱和家族的深厚底蘊。
蕭恨越想越覺得杜清觞這個小子真的是踩狗屎運,幸運值MAX才能遇上李琉思,他能把多如雲煙的俊男美女的送到杜清觞的床上,卻不能綁一個相同出身的世家公子……更別說李琉思這種心思純正傾倒衆生的,在那個圈子裏都是珍稀。
偏偏這人的出身又有點尴尬,他是正統的白家子侄,接受白家的教育,卻沒有白家的繼承權,也就相當于他不能動用白家的勢力,頂多是用來威懾那些不入流的小蝦米。
……他其實有點懷疑杜清觞是故意的。
這個人方方面面都做到了頂峰樣樣合他眼緣,就是權勢還不夠——而他唯一能用來壓人的就只有權勢。這一點,就連杜清觞的父親杜寰來做都不夠格,只有蕭恨的身份才可以。蕭恨想到這裏,忽然覺得當時吞吞吐吐報告此事的秘書也有點可疑,時間地點無一不巧。
他幾乎可以想到杜清觞坐在椅子裏聽到屬下報告自己見到李琉思時臉上滿意地微笑,因為不喜歡,所以可以肆無忌憚地利用。這十年來,這兩人似敵非友,彼此之間智鬥武鬥了無數回合,這一次,顯然是杜清觞贏了。
杜清觞不是蕭恨的短處,杜寰才是。
但正因如此,他就更不能放任不管。
蕭恨輕輕吐出一口氣,像是要把內心裏所有煩悶一起發洩出來。
他腦子裏百轉千回,其實也不過是一壺茶的功夫。
當年蕭家內戰的時候,他就喜歡泡茶。不管遇上多少棘手的事情,沉下心來泡一壺茶就有了答案。鮮血掩蓋茶香裏,最後那個踩着無數屍骸上位的人,還是那個喜歡茶道,精通丹青水墨的蕭家私生子。
這次也不例外,泡完茶,他心裏就有了想法。
他靜待李琉思喝完茶。
“我要你成為杜清觞的男友,時限半年。”
“條件是讓你母親回到白家的族譜中,報複當年除名你母親的人。”
李琉思不錯眼地盯着蕭恨,毫不意外談話會走向這樣的局面:“你能保證半年之後杜清觞不再糾纏我嗎?”
蕭恨一眼就看穿了李琉思的想法:“他不是我養的狗,你不答應,他還是會糾纏你,可能經過這半年他就會厭倦,也有可能不會。”
“我只能保證那時我絕不出手。”
李琉思滿意地點頭:“記住你今天說的話,蕭先生。”白家不是沒有善良的人,這麽多年也有一直保持聯系的親戚。但總有些見不得人的蛆蟲,貪婪地盯着不屬于他們的財富,為此放棄了為人的底線,“白家我不在乎,但我的母親誰也不能侮辱。”
這筆買賣,誰都沒虧,三贏。
每個人都很滿意。李琉思注視着窗外的飛鳥,漫不經心地想,這才是生活,成年人的世界裏,感情反而是最無用的一個環節。
可惜了,小說裏的都只是童話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師太不久之後就會狠狠打自己臉的,畢竟我寫的就是童話(理直氣壯)
主角兩人很快就該出來了,我在想是再甜蜜一會還是直接開始劇情......
劇情真的喜歡,但覺得好不容易在一起還是安生點比較好(...............)
乃們覺得呢?
李琉思和杜清觞的家庭環境和生長氛圍都是兩個極端,一個父母恩愛天之驕子,一個emmmmmm對吧,屏蔽詞太多就不說了,所以杜清觞真正被吸引的其實是那種幹淨光明的氣質。
他感覺自己能被救贖,又很偏激地想要毀掉亵`渎,所以他不能接受李琉思有別的人。
.......啊,感覺好變态哦。
後期會黑化,放心,不虐,黑化後就該在一起嘿嘿嘿了。
求評論和收藏。
ps:這兩周學校在搞教評,學生會和班裏都一堆事,大家體諒一下好的嘛~以後會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