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感冒藥有安眠成份,葉泠好不容易才有和溫徵羽共處一室共睡一張床的機會,哪舍得吃藥睡覺。她把熱水喝了,把感冒藥塞回給溫徵羽,說:“打兩個噴嚏而已,哪至于吃藥。即使偶爾感冒一場,還有助于身體健康。”她說着,從被子裏起身,向溫徵羽借披肩:“我換下來的衣服落在浴室了。”以前不管是在家還是在酒店,浴室都是和房間一起的,衣服換下來自然就扔浴室,但在這卻是不行的。
溫徵羽的外套不用天天洗,但內衣褲是每天都有要換洗的,她還要過去洗衣服。她說:“我去給你拿回來,你別感冒了。”
葉泠下床,趿着拖鞋就往外走,說:“內衣褲還在那,哪能讓你幫忙拿。”幹淨的還好說,穿過後換下來的內衣褲還讓溫徵羽幫拿,那成什麽了。她冒着秋風,一路小跑地奔過去,拿起自己裝衣服的袋子又一路小跑地趕回來。
溫徵羽淡淡地掃了眼凍得直打噴嚏還跑得非常歡實的葉泠,默默地端起盆子洗衣服去了。
葉泠在屋子裏找了一圈,除了床上的被子就只有條毯子,她又裹着毯子去看溫徵羽洗衣服。溫徵羽沒洗外套,就洗了條長褲和內衣褲,還有件打底衫。
她站在洗手臺旁邊,一點點仔仔細細地搓洗衣服,那神情和上班及畫畫一樣認真。
她看溫徵羽洗衣服那慢條斯理如同繡花的勁,再想到溫徵羽以前的家境,估計這大小姐以前壓根兒就沒幹過活,這洗衣服說不定是新學會的。她看得出來,溫徵羽是真的有出家的心,也在努力适應出家的生活。她窮過,很明白,在不愁花銷的時候,是不會考慮到自己去學着做家務的。
葉泠的心頭有點泛酸更有些不好受。
她緊緊地裹着毯子,站在溫徵羽的身邊,似閑聊地問:“自己學着洗衣服,是擔心哪天請不起家政要自己洗衣服做家務嗎?”
溫徵羽說:“道長們都是自己洗衣服。他們還要值守,除草、灑掃院子和殿堂。每天早上,道長們五點就要起床。”
葉泠說:“那是觀裏的道士,你又不出家,不用這樣。”
溫徵羽沒接話,繼續洗衣服。
葉泠可以确定溫徵羽是真的存有出家當道姑的心。她想勸溫徵羽不要出家,又不知道該怎麽勸才好。想問“我怎麽辦?”,她估計在溫徵羽心裏會覺得她和溫徵羽出家是兩碼事。況且,有些道士出了家還可以娶妻生子,一點都不耽誤出家修行。
她只能慶幸溫家和連家還有三位老人家,有那三位在,這位大小姐一時半會兒是出不成家。她還有時間和機會跟溫徵羽拉近關系,把溫徵羽出家的可能扼殺掉。
溫徵羽洗好衣服後,将長衫和打底衫晾在屋檐下,內衣褲則晾進了屋裏,又用盆子在下面接着,裏面還放了塊泡沫墊,以防有水滴到屋子裏或滴水聲吵到人。
她看時間才八點半,先打開筆記本電腦查看是否有需要她回複處理的郵件。畫室進入淡季,目前也沒有上新項目,舊項目在有條不紊地進行着,再有就是籌備冬拍的事。這些事自有各部門和項目組的人張羅,她只需要盯緊進度就行了。如果沒有特殊情況,他們會每周一把進度彙報到她這裏,如果有突發情況,會打電話給她。今天沒什麽事,有幾封抄送郵件,她看過後,轉發給了葉泠和溫黎,便合上了筆記本電腦,又拿起《太上老君說常清靜經》翻看。
葉泠裹着毯子坐在床上,看着端坐在四方桌前翻看經書的溫徵羽,不停地磨牙。她盯着經書的眼睛,恨不得飛出兩團火去把書燒出兩個洞。
院門口傳來聲音:“熄燈了。”
溫徵羽合上經書,起身走向床。
葉泠則是愕然地看了眼窗外,心說:“我的生物鐘亂了?很晚了?”她明明覺得才天黑不久。她問溫徵羽:“幾點了?”
溫徵羽說:“九點。”她繞過葉泠,爬到床的最裏側,對葉泠說:“關燈,睡覺了。”
葉泠驚愕地眨眨眼,再次确認:“九點鐘熄燈睡覺?”
溫徵羽說:“是的,道觀的作息,晚上九點熄燈睡覺,早上五點起床。”
葉泠崩潰地長嘆一聲:“殺了我吧。”她仰頭倒在床上,那腦袋正好落在溫徵羽曲起來的大腿上。她擡眼望着滿臉詫異地看着她的溫徵羽,說:“這種生活,你居然能受得了。”
溫徵羽說:“挺好的,早睡早起。早上起床後爬到山頂,剛好可以看日出。”
葉泠半點把頭從溫徵羽的大腿上挪開的意思都沒有,說:“晚上九點睡,早上五點起。九點……這個點,我平時不是在加班就是在飯局,居然就睡……了……”行,睡就睡吧,跟溫徵羽睡,早睡多好。可關鍵是,她下午剛補完覺,這會兒正精神,旁邊要是再睡一個溫徵羽,她又不是那什麽清心寡欲的人。她平時又忙又累,有點時間都拿來補覺了,可今天……
溫徵羽對葉泠說:“你睡好。”葉泠擠她的床就算了,還要橫着睡。她二姑的睡姿都沒葉泠的睡姿差。葉泠下午睡覺,枕頭被她扯來扯去不說,懷裏抱着被子,腿還橫過被子,人在床沿外側,腳蹬在床沿內側。一米五寬的床,不夠葉泠翻滾的。溫徵羽很擔心晚上自己會被葉泠擠到牆上去。
如果不是不合适,她真想去和文靖擠一晚。(請加君羊:伍貳壹叁貳捌捌肆柒)
溫徵羽發言,葉泠只好把睡姿擺正。
雖然已經可以預見今天晚上的煎熬,葉泠還是很開心。她怕自己斂不住笑容,趕緊把燈關了,至少黑燈瞎火的,她笑起來溫徵羽看不到。
溫徵羽把被子給了不扛凍的葉泠,自己蓋那條小薄毯。
葉泠說:“別凍着,這被子夠我倆蓋。”
溫徵羽說:“我不冷。”說着又往床邊挪了挪,緊挨着床沿,努力地與葉泠拉遠距離。她背對着葉泠,側身睡覺,在心裏自我催眠:“那是二姑,那是二姑,那是二姑……”
葉泠睡覺有個習慣,喜歡抱着東西睡。小時候是抱毛絨熊,與前女友同居後,要麽是她抱着前女友,要麽是前女友抱着她,她抱着前女友的胳膊睡,分了後,就抱着被子睡。如今旁邊睡着溫徵羽,她倒是想把胳膊伸過去抱溫徵羽,不過,看溫徵羽這離她八百裏遠的模樣,沒敢伸這手,她只能繼續抱着被子。她怕溫徵羽凍着受涼。又挪過去些,把被子蓋在溫徵羽的身上。
共睡一張床,共蓋一條被子,她能清楚地感覺到溫徵羽身上的溫度,嗅到溫徵羽身上的馨香氣息。
葉泠的心緒不受控制地往溫徵羽那裏飄,她甚至能聽到溫徵羽低緩的呼吸聲,從那呼吸聲能聽出,溫徵羽也沒有睡着。她說:“太早了,我睡不着。”
溫徵羽說:“數綿羊。”
葉泠說:“那不行,我這會兒閉上眼睛,腦子裏全是你。”
溫徵羽不知道怎麽接話,于是閉着眼睛繼續睡覺。她已經習慣了道觀裏早上五點起晚上九點睡的作息,這會兒已經困了。她雖然不習慣與人離太近,但對于葉泠睡她的床,并不覺反感,也想不到會有什麽不妥。她說了句:“晚安。”便安心地合上眼睡覺。
葉泠側過身,看着溫徵羽的背影,悄悄地伸出手,勾住溫徵羽的一縷發絲把玩。她的手指繞着溫徵羽的發絲繞着圈,心裏很好奇溫徵羽到底懂不懂。
沒過幾分鐘,她聽到溫徵羽的呼吸聲轉沉,顯然是睡熟了。
她心說:“原來是真不懂啊。”她悄悄地湊過去,借着透過窗簾透進來的路燈光芒,見到溫徵羽恬靜的睡顏。
溫徵羽的睫毛長長,五官格外精致,再襯着那均勻悠長的呼吸聲,顯得格外可愛。
葉泠很想湊上去親上一口,又不敢。
她又躺回去,暗暗長嘆聲,心說:“好折磨人啊。”她又扭頭看着蜷成一團的溫徵羽,忽然想把溫徵羽叫起來,讓溫徵羽擺正身子重新睡,又怕打擾到溫徵羽。她又在心裏哀嘆:“才九點鐘,睡什麽覺呀!”
別看溫徵羽瘦,但身子底子特別好。她這會兒還是手腳冰涼,溫徵羽已經把被子捂暖了,陣陣熱氣從溫徵羽那邊傳過來,一起傳來的還有溫徵羽身上的香氣。
葉泠想到溫徵羽又香又軟又暖,抱起來肯定很舒服,就很想伸過手去,但她不敢,那是真的不敢。她要是敢有半點越雷池的舉動,溫徵羽以後得跟防賊似的防着她。沖溫徵羽能讓她睡一張床的信任,她也不能做什麽唐突人的事。
葉泠睡不着,她怕吵到溫徵羽,不敢随意翻身,偏偏手腳冰涼身上卻有些燥熱。理智歸理智,可邊上睡着自己喜歡的人,被窩裏全是她的氣息,思緒想不往那邊飄都難。
葉泠暗嘆口氣,她悄悄坐起身,準備去用冷水洗臉冷靜下。
洗手間和浴室離這有點距離,她之前裹的那床薄毯還在溫徵羽的身上蓋着,外面還壓了條被子,至于溫徵羽的披肩,她也沒注意到溫徵羽放哪了,屋裏光線黑,看不太清楚,不好找披肩,開燈又會打擾到溫徵羽睡覺。
葉泠只能穿上自己的睡袍頂着寒風,悄悄地打開門,出去,洗了把冷水臉,又把胳膊洗了,然後頂着滿身雞皮疙瘩瑟瑟發抖地跑回來。
她關上門落下小鎖,扒下睡袍扔到床頭,鑽進被窩一把抱住小暖爐似的溫徵羽。
溫徵羽被葉泠開門的聲音驚醒,以為葉泠是起床上廁所,也沒在意。她半夢半醒間,冰坨似的葉泠一下子鑽進被窩貼到她身上,冷得她打個激靈,頓時醒了。葉泠那攬住她腰的胳膊上還有水。
葉泠帶着顫栗的聲音傳來:“冷,讓我取個暖。徵羽,你可真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