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淡淡的失落情緒在溫徵羽的心頭彌漫,思緒也沒個着落,飄飄悠悠的。
她坐在窗前發了會兒呆,坐到下午兩點多,跟老太太打過招呼,便帶上中秋節禮去往齊千樹老先生那。
她是師傅的入室弟子,三節兩壽的禮數是一定不能落下的。
葉泠的事,她師傅幫過很大的忙,如今有了結果,總得告訴她師傅知曉。她把連昕和葉泠一起送她宅子的事也告訴了她師傅,包括葉泠修繕宅子、添置家具和把她房裏賣掉的奶奶的陪嫁家具又買了回來的事。
齊千樹老先生吃完,點頭,說:“是個有心的。”添置家具,他能理解,把賣掉的陪嫁又幫溫徵羽買回來,這點就有點值得思量了。他托老友幫忙,老友總得打聽下葉泠是個什麽樣的人才能決定到底幫不幫,得知葉泠跟他的小徒弟走得近,才特意提醒過他關于葉泠性取向的傳聞的事。
他們師傅倆,向來是有什麽說什麽。
齊千樹老先生便問起溫徵羽,她和葉泠到底是什麽關系。小徒弟找對象,他總得幫着把把關。小徒弟找女人當伴,這種事要是能勸還是想勸勸的。
溫徵羽老實承認,說:“動過心。”
能讓他這小徒弟動心,齊千樹老先生對葉泠都有點刮目相看。他這小徒弟說的是動過心,而不是有點動心,那說明還是給拒了。既然已經沒戲,那肯定是哪裏有不滿意的地方,齊千樹老先生便沒想再多問。他拿起徒弟送來的銅虎鈕鎮紙,仔仔細細地看過,問:“不便宜吧?”
溫徵羽說:“還成,沒要我高價。瓷器書畫貴,這種銅器,特別是這類文房用品,還真不貴。”明代的銅鎮紙,也不是什麽有大來歷的東西,最貴的也就是年頭和那份古樸感。
齊千樹老先生說:“你家要是以前那條件,那我就收下了。如今你手頭緊,往後養那老宅,又得添一大筆開銷,省着點花。這些糕點月餅我收下,這個,你拿回去。”
溫徵羽說:“不是給您的。您這托了老友,總不能讓您老搭了人情,還得讓您備謝禮。”
齊千樹老先生說:“我雖然從中牽橋搭線,倒真沒花我一分錢。該走的禮,該備的謝禮,葉泠都走到了。我們幾個老家夥,她都備了份厚禮。”
“老俞賣畫掙的那點錢,還不夠他孫子在國外念書的,葉泠這回是仔仔細細地安排妥當了,不僅給了學費,買了套房子,還找人幫忙辦綠卡,很是花了不少錢,老俞兩口子來我這裏都謝了好幾回。
“說起來,葉泠做人辦事,還是讓人沒得說的。”
溫徵羽靜靜地聽着,輕輕點了點頭,沒說什麽。
她陪她師傅坐着閑聊了會兒,便告辭了。
她師傅沒收銅虎鈕鎮紙,讓她帶了回去。
她忙到晚上才回外婆家,進門後,老太太給了她一箱鑰匙,“這是連昕送來的,說是葉泠托他轉交給你。”說完,又仔細地打量這外孫女兩眼。宅子的鑰匙要通過連昕來交,顯然是這兩人鬧矛盾了。
她接過箱子,在沙發上坐下,打開箱裏,便見裏面擺滿了一串串的鑰匙。每串鑰匙上都還挂有紙條,大門,正院,左院一進,左院二進……
紙條上的字,是葉泠的筆跡。葉泠喜歡用鋼筆寫名,估計是擔心沾濕糊暈了,她用的防水簽名筆寫的。
溫徵羽看着葉泠寫的字,思緒飄了飄,才收回來,沒精打彩地對老太太說:“外婆,我回屋了。”
她抱着鑰匙回到屋子裏,把鑰匙放在桌子上,蔫蔫地躺在床上。
她承認葉泠有些方面挺好的,可待人處事好,那都是人情往來上歷練出來的,若只是利益往來,她自然願意和葉泠這樣的人打交道,知情知趣,處處周到,幫過她,她記好,絕不虧待人。
可如果成為一家人,看的不是外表的那點光鮮,不是對外是否擅長打交道。外表再光鮮,在人前再好,外人面前控制脾氣處處收斂,待回到家,把所有不好撒的脾氣都往家人身上撒,動辄發脾氣,又不說原因,上一刻還言笑晏晏,下一刻說翻臉便翻臉,一副從此斷絕往來的模樣。這樣的人,就算是親生父親,她也得斷了往來。溫時熠就這樣,生起氣來擡腿就走,氣沒消,人死在他身後都不回頭。有回她跟溫時熠吵架,爺爺發急病,她吓壞了,送老先生去醫院,給溫時熠打電話,溫時熠一直不接,連挂她五六通電話,她拿老先生的電話打過去,溫時熠聽到她的聲音就挂了。
那時候她就覺得,要是溫時熠在生氣,她和她爺爺哪怕命懸一線,向他求救,他都不會理的。
他會願意讓她媽死嗎?他要是知道她爺爺病了,會不接電話嗎?不會。
生氣歸生氣,有事說事。她二姑還是個火暴脾氣呢,發起火來能和老先生掀房頂。有什麽不滿,有什麽意見,她都是直說,哪怕是用罵用吼的,至少讓人知道她的原因和目的,吵歸吵,吵完了,火發完了,不滿都發洩了出來,再坐下來談把事情解決了。
溫徵羽的心頭一陣堵,她想到溫時熠堵,想到葉泠,也堵。
雖說葉泠修繕老宅和添置的家具都是算過錢的,可費的心血花的心思,這些都不是能用錢來算的。如果不是因為喜歡她,如果不是她之前跟葉泠有那麽些不清不楚的往來,葉泠不會花這麽多心血在宅子上。她不能因為葉泠喜歡她,自願做這些,就白占葉泠的便宜,該還的,還是得還。
可這又怎麽還?
溫徵羽沒個頭緒。她在床上躺了好一會兒,才起身去洗漱。
中午,溫徵羽擠出點時間,回家和溫老先生吃了頓午飯,再把那一箱鑰匙給了老先生。
溫老先生看着溫徵羽搬到桌子上的小箱子,問:“又買什麽了?”
溫徵羽說:“宅子”。
溫老先生詫異地看了眼溫徵羽。買宅子頂多拿房産證回來,搬口箱子回來做什麽?他打開箱子便見滿滿一小箱的鑰匙。什麽樣的宅子得用箱子裝鑰匙?
溫徵羽說:“上回鄭東升和葉澈的事,葉泠和昕哥一人出一半,把老宅過戶回我名下了。昨天去過的戶,房産證需要半個月時間才能辦下來。鑰匙都在這裏,宅子裏現在可能一個人都沒有,那麽大一座宅子,沒人看着是不成的。我最近挺忙的,就只能交給您老了,一切由您老作主。”
溫儒老先生沉默幾秒,才點頭,說:“成,我下午和展程過去看看。”
老宅被送回來,她如今又得多一大筆開銷。
溫徵羽通過手機轉賬,把幫齊緯買古董收的中介費和鑒定費都轉給了老先生,說:“爺爺,請保安、花匠和掃灑工人這些事都得交給您了。”
溫儒老先生說:“安心忙你的,宅子的事不用操心。”他聽到手機短信響,拿出手機,便見到轉賬提醒,對溫徵羽說:“我這裏的錢夠花,你成天在外面跑,花錢的地方多。”
溫徵羽說:“您老有多少進項,我還是清楚的。”做古玩倒手,左手買進,右手買出,除非是遇到外行,能賺些差價或中介費。要不然,想要賣個大價,那就得等,等個三五年算是短的,十年八年都不算長。至于賣畫,老先生可走不了薄利多銷批量出售的路線,除非是有人求上門來,要不然,他的畫除了每年給個兩三幅讓她拿到畫室賣,給她貼補家用和開銷,別的都是擱在書房收藏起來。
溫儒老先生說:“上回你二姑回來,又和我吵架,我沒吵過她,只好收了她的錢。”
溫時纾女士跟人吵架,從來都是理由足底氣壯才吵,老先生跟她吵,十回裏有九回輸,還有一回是雙方僵持不下誰也不服氣誰。
溫徵羽說:“那是二姑給您的錢,您總不能拿她的錢來貼補我。”
溫儒老先生說:“那你自己去跟你二姑說這話。”
溫徵羽前不久才被修理過,她不敢。
溫儒老先生擔心她不夠花。
溫徵羽說:“您老就放心吧,我現在掙三份工資。老太太說了,讓我幫她管餐飲公司和食品企業的賬,再順便當個監督,她給我開工資,說要是盈利有增長,每月還有獎金,要是幹得好了,季度和年度還給我分紅。我這雖然節禮的開銷大,可往來的大部分都跟畫室經營有關,都是走的畫室的賬。我自己的開銷,也就是養車和養保镖再加點自己的日常花用。”
溫儒老先生聽溫徵羽提到章老太太,只剩下暗嘆氣的份。章老太婆搶他孫女,搶得他說不出半句不是。好在畫室離家近,他這孫女只要有空,就溜達回來看看他,再就是他散個步的功夫就到畫室了,每天都能見着。
溫徵羽下午還要去送節禮,在老先生這坐了一會兒,便走了。
她連着幾天去畫室都沒見到葉泠,找前臺問,才知道葉泠一直沒來。
葉家的事,家族群裏時不時都會有消息,她和溫時纾女士通電話,溫時纾女士也會透些消息給她。
通過葉澈,他的父親和三個叔叔都被卷了進來,與他有經濟往來的兄弟也都受到連累正在被調查。葉家二房如今是牆倒衆人推,之前葉老爺子費盡心血把兒孫安排上去的位置都被人盯上了,葉家的産業在葉泠和葉湛這兩個內應的幫助下,也成為砧板上的肥肉,早已七零八落,被瓜分殆盡。不止是她二姑和前姑父看好葉家二房之前的職位,還有別人也看好了,不過在紀委剛要介入時,她二姑便收到消息,先下手為強占了先機。
上午,她二姑打電話給她,很是高興地告訴她,她前姑父的事定下來了,還說她:“有時候你還是有點用的。”
溫徵羽問溫時纾回來過中秋嗎?
溫時纾告訴她太忙了,要到八月十四才能回,還說到時候把她表哥一家帶上。
這種上了年頭又是木頭磚瓦結構的老宅,最怕閑置,再加上養宅子的費用高,住不住都是那些開銷,溫老先生在拿到鑰匙後便開始張羅起搬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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