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葉泠沒坐多大會兒,連懷信和連昕一起回來了。
連懷信只把外套脫了,褲子和鞋子都還是部隊制式的軍裝。他進門後見到葉泠,先點了點頭,又環顧一圈四周,徑直走向餐廳,問:“羽兒呢?”
連老先生說:“在書房。”他招呼連懷信,說:“先吃飯吧。”
連懷信見到父母的神色如常,略微放心了些。他說:“羽兒的事,讓幾個小崽子去辦就好了。羽兒這邊讓她自己多注意點。她只有一個司機,稍微有點事,人手上就忙不過來。”
老太太聽連懷信說到這個就來氣,說:“她還覺得她的人夠用呢。我給她配司機和安排車子,她還不要。”
連懷信說:“她那倔勁,像姐姐,讓連昕去,這小子對付他小姑最有一套。”
老太太聽到連懷信說到連昕就更來氣,說:“你說他和葉泠,這回辦的這叫什麽事!這叫給羽兒出氣嗎?”
連懷信說:“他倆确實是出了纰漏,但說到底,還是羽兒這有讓人可下手的地方。”
……
連昕進門後,瞄了眼用餐的兩位老人家,乖乖地坐到客廳沙發上,拿起一個蘋果啃,又順手遞了個給葉泠,又喊來家傭,低聲吩咐:“送點水果去書房,再沏點茶,哦,對了,小姐買的糕點還有嗎?有的話也送去書房。”
家傭為難地說:“老太太吩咐過,不讓給小姐送吃的。”
連昕沒好氣地看着她,說:“我有說給羽兒送嗎?”揮揮手就讓家傭去了。他又把果盤遞給葉泠,說:“墊墊肚子,別餓着。”
葉泠發現這也是一個沒飯吃的。她估計連昕都讓老太太餓飯餓出經驗來了。她道了謝,擺擺手婉拒了,低聲說:“事情出了纰漏,老太太正在氣頭上。”這正晾着她,樓上還有一個正餓着的,她要再坐在這跟連昕吃水果,那成什麽了。
連昕嘆了句:“真不知道該說是小瞧了這王八蛋還是高看了這王八蛋。”
葉泠聽連昕連說兩個王八蛋,可見連昕也是讓鄭東升給氣得狠了。
通常情況下來說,有矛盾沖突,手底下見真章,各憑手腕能力。直接劫人,這是最犯忌諱的事。一旦如此,性質就從利益之争直接上升到你死我活的地步,除非真到了這個程度,否則輕易不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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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鄭東升這回,房子又不是他開着挖掘機去拆的。只要他肯花錢,讓家屬不告不追究,手上地皮轉讓出去,把資金鏈的窟窿堵上,基本上就是損失錢財的事。畢竟他們只是為了給鄭東升一個教訓,又不是真要把人往死裏逼。生意人求財,還是講究點和氣的,又不是土匪惡霸要謀財害命。
可他們這回還真是小瞧了鄭東升。這人還真是把謀財害命的事幹熟了,也真是什麽事都敢做。
葉泠說:“我估計鄭東升那裏應該還有我們不知道的事沒查出來,不然不至于這麽铤而走險。”
連昕點頭,說:“我已經派人出去查了。”
葉泠說:“那邊也正在加緊審他的那幾個馬仔。”
他倆聊了沒幾句,連晖、連昭他們陸續都回來了,幾人跟老太太和連老先生、連懷信打過招呼,便一起上樓去了書房。
葉泠跟在連昕身後進入書房,就見溫徵羽正站在書桌旁,看起來氣色還行。她看着溫徵羽,溫徵羽也朝她看來。
連家幾兄弟進屋後,就把書房門關上了。
連昕對溫徵羽招呼道:“羽兒過來坐,吃點東西。”
溫徵羽說:“外婆說不讓吃飯。”
連昕說:“那是說不讓吃飯,又沒說不讓吃零食。過來吃點東西,你要真餓着了,她回頭準得罵你蠢不會自己找吃的。”
兄弟七人,再加上葉泠和溫徵羽,圍着茶幾前坐了一圈。
葉泠坐在溫徵羽旁邊,她削了個梨子遞給溫徵羽。
溫徵羽擡頭看了眼葉泠,見葉泠沖她笑,她想到葉泠早上還沖她發脾氣給冷臉,這會兒又沒事人一樣,便覺葉泠是個陰晴不定的。不過她被綁,葉泠能過來,還進書房與幾個哥哥商量怎麽幫她解決這事,她得知趣。她接過梨子,向葉泠道了句謝。
連晖問:“老四,小叔怎麽說?”
連昕說:“小叔就問了問怎麽回事,讓我自己收拾幹淨。他回來的時候去了趟公安局,與局裏的領導聊過幾句,待會兒還得回部隊。”他的電話響,看了眼來電顯示,便接通了電話。他接完電話,說:“泥罐車找到了,司機還沒找到。公司負責人和運送部這邊的人,全逮了,正挨個排查審問。”
連晔問:“沒找到司機?交警那邊的攝像頭沒拍到人?”
連昕說:“口罩蒙了臉。”
連晔“呵”地哂笑一聲,問:“怎麽着?他們混凝土公司是不是想着就按交通違規賠點錢就完事?”他臉色一沉,怒不可遏地叫道:“到現在還不打算交人是什麽意思?”
葉泠沉吟片刻,才說道:“混凝土公司既然有心替司機隐瞞,很有可能在這之前就把司機在公司的記錄清除掉,從公司查不到這個人。不過如果這人是混凝土公司的司機,即使清除掉公司內部的記錄,通過社保、銀行發放工資記錄,公司內部的工資單和賬目都能把這個人找出來,所以很有可能今天開那泥罐車的司機根本就不是混凝土公司的人。今天在混凝土公司抓的人裏,不會有這司機。要是我沒說錯,車子肯定也不是在混凝土公司裏找到的,遺棄在路邊了吧。混凝土公司報警丢車了沒?”
連昕輕輕點了點頭。這還真沒說錯。
葉泠說:“房地産公司,建築公司,混凝土公司,向來聯系緊密。現在光逮人不行,得查賬,找到混凝土公司的真賬,再從這條線深挖下去。”她說完,朝衆人歉意地一點頭,直接起身出去打電話。
連晔說:“找不到司機,這證據鏈上就得缺一環關鍵證據。”
連昕說:“找到指使的人,有指使人的供詞和證據也是一樣。”他想了想,說:“鄭東升這事挺邪門啊。”
連昭點頭,說:“是有點。”
連昕見溫徵羽似在琢磨,問:“聽不懂?”
溫徵羽老實說:“不知道邪門在哪。”
連昕說:“一般來說,找到車就能找到司機。即使出事,都是拿司機頂缸,沒見過老板給司機頂缸的。鄭東升已經露了相,混凝土公司老板再這麽頂缸,除了把自己陷進去,沒有絲毫意義。”
葉泠推開門回來了,她說:“已經過去查封。”
她坐下後,繼續說:“幾個小爛仔,一問三不知。是有人找到他們做事,給了錢、照片和徵羽家以及畫室的地址,告訴了他們綁架方式,讓他們負責綁人,說綁了後先弄到郊區關起來,再電話聯系。他們連找他們的是什麽人,綁的人是什麽來路都不知道。他們知道徵羽有保镖,怕被保镖發現,沒敢從家裏跟着,是從畫室開始跟着的。”
溫徵羽說:“可是,今天跟着我的那輛面包車上的人已經供出了是鄭東升。”
葉泠說:“齊緯不是警察,她問出來的做不了證據,再有,即使是在警察那招了供,也是随時可以反口翻供的。這幾人連鄭東升長什麽樣子都不清楚,與他們聯系的也不是鄭東升。他們晚上被人堵在路上,有人給了他們一箱現金,裏面有照片和紙條,承諾綁成之後,把人帶到地方,再給一百萬。萬一失手被抓,就說是鄭東升的人,說鄭東升跟徵羽有過節,推到鄭東升身上,一定有人信。通過他們,指控不了鄭東升。”
溫徵羽颦眉,她到現在也說不好綁她的是不是鄭東升了。她想了想問:“也就是說,綁架的事查不到鄭東升身上?或者有可能不是鄭東升幹的?他是被人陷害?”
連昕撫了撫額頭。
其他幾兄弟有些默默地瞟了溫徵羽兩眼,有些暗嘆口氣。
連晔問:“他們就幹了?”
葉泠說:“他們吸毒。”
連晔氣得咬牙切齒地又罵了句髒話。
連昕的臉色鐵青。
溫徵羽吓得打了個哆嗦。這要是把她綁了,給她紮一針……
葉泠将手挪到溫徵羽的身後,安撫地輕輕拍了拍。她繼續說:“鄭東升可能有新的靠山。他現在的事,幾條人命,只要逮不到做事的人把他供出來,都落不到他頭上,他頂多有點連帶責任,賠死者點錢財就能脫身。他現在最大的危機還是行賄以及資金鏈斷裂。一旦有資金注入,就能解決他現在的難處。行賄這點,雖然已經發了搜捕令抓他,但是并不是板上釘釘。他找到下家,注入資金,家底是能保得下來的。他綁徵羽應該是為了擾亂我和連昕的視線,好讓背後的靠山暗中運作。”她見溫徵羽朝她看來,那眼神略有些惶然,輕笑一聲,放柔語氣說:“沒事的,見招拆招就好。至少他現在的搜捕令沒有解除,公司和個人的賬戶還沒解凍,他相當被動。即使有靠山想要運作,也很困難。”她又對溫徵羽說:“泥罐車這裏是個重要線索,一旦查到混凝土公司跟他有往來賬,泥罐車、那幾個爛仔和鄭東升這條線立即就能串起來,就能立即查封兩家公司,同時以涉嫌綁架批捕鄭東升。”
連昭起身,說:“我親自去一趟。”說完,便起身走了。
溫徵羽目送連昭出去後,又問:“那萬一混凝土公司這裏查不到跟鄭東升的關系呢?”
葉泠說:“如果混凝土公司跟鄭東升沒有聯系,現在混凝土公司就已經把司機交出來了。泥罐車鑰匙在誰手上,是誰在開這輛車,一目了然的事,不至于弄得這麽複雜。”她擔心溫徵羽沒接觸過這些,一下子繞不過彎,又解釋了句:“有沒有往來,不僅可以通過查公司和私人的賬,如今監控這麽多,調監控記錄也可以的。混凝土公司能在這時候這麽幫他,不外乎人情和利益兩點,如果是人情,那必定是關系非常緊密的人才會這麽幫,如果是利益,能幫到這份上的利益,其中利益必然巨大,那就一定會有經濟往來。”
溫徵羽聽葉泠這麽一說便明白了。她沖葉泠低低地道了句:“謝謝。”
葉泠又低聲說了句:“別擔心。”
溫徵羽輕聲“嗯”了句。
連晰挑挑眉頭,朝連昕使了個眼色,讓他四哥看她倆。
連昕橫了連晰一眼,少見多怪。他坐正身子,便開始與葉泠和幾兄弟商量怎麽分派任務。
敲門聲響起。
連昕喊了聲:“請進。”
門打開,溫徵羽一眼看到家傭身後跟着的溫時纾,驚喜地喊了聲:“二姑。”快步迎過去,滿臉歡喜地抱住溫時纾的胳膊,問:“你怎麽過來了?”
連家的幾兄弟也愣了下。溫家的人居然跑他們家來了。
溫時纾對溫徵羽說:“接到你的電話,吓得長翅膀飛過來了,行不行?”她上下打量着溫徵羽,見她還笑得出來,松了口氣,說:“還行,沒被吓到。”便把視線移向在座的幾人,問:“在開會?”
葉泠應了聲,說:“嗯,鄭東升的事。”
溫時纾問:“不介意我也參與參與?”
連昕沉着臉,對溫時纾說:“請坐。”
溫時纾在溫徵羽剛才坐的位置上坐下,扭頭對溫徵羽說:“你再去搬張椅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