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這麽多哥哥,如果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關系親近,那自然是好。可她和這些表哥,從小就沒見過面,如今都是二十大幾,三四十歲的成年人了,溫徵羽一時間就有點不知道該怎麽相處了。如果一下子走太近,大家還不太熟,如果疏遠客氣點,那又都是自家親戚。
然而,溫徵羽向她家的親戚問過好以後,就發現,這問題不用擔心了。
作為稀有動物,又是第一回 見,大家對着她就有着問不完的問題。她已經退休的大舅媽親熱地拉起她的手,問她“怎麽這麽瘦?”,問到她喜歡吃什麽,家裏人對她好不好,以及一些近況。
溫徵羽都詳詳細細做了回答。
不過在提到溫時熠時,溫時熠畢竟是她血緣上的父親,她不好說她跟溫時熠的那些矛盾,只說了句:“還過得去。”
當着她的面,大家只這麽提了句溫時熠便掠過去了。不過,她注意到,提到溫時熠時,氣氛略微有點不同,确切地說,雖然她的四個舅舅嘴上沒說什麽,神情沒太大變化,可眼神是最能透露出一個人的情緒的,還有她的那些表哥,畢竟年輕,不夠穩重的,情緒直接就帶到了臉上。
溫時熠這事,連家三代人都記着的。
聊起天,說起話來,時間就過得快,很快就到午飯時間。
連家有三十二口人,除了在國外的小舅媽和兩個小表弟,其餘的人都在這了。
和溫家一樣,連家也是按照輩份、齒序安排的座席,略微有點不同的就是連家男女不分桌,都是兩夫妻坐一起。她的這些表哥都是結了婚的,除了三舅媽的小兒子還沒孩子外,都有了小朋友。
最小的小朋友都有三歲了,已經會自己拿勺子吃飯,開席時,自發地爬到堂哥們的那一桌的凳子上坐好,由身旁的堂哥照顧。
溫徵羽作為一只二十七歲的單身汪,跟自己那些成雙成對的表哥表嫂們坐到一起,頭一回遭遇了虐狗對待。
她第一次來連家吃飯,大家對她還是有些照顧的,但是,照顧歸照顧,沒把她當外人,自然也沒那麽多客套。她是成年人了,在連家,連三歲孩子都得自己吃飯,她自然也不需要誰幫着夾菜張羅之類的。然而,她不知道連家的家風是怎麽樹立的,在飯桌上,從隔壁桌她的外公,到她舅舅,再到她的這些表哥,那都是守着老婆吃飯。具體表現為,各自給各自的老婆盛湯盛飯,各自給各自的老婆夾菜,對自家老婆愛吃什麽,不愛吃什麽,那都是了如指掌,然後還得注意營養搭配,不時低聲叮囑一兩句。偶爾被這些虐狗人士想起她來,順便關懷一下她,那關懷還不如不關懷,更顯出她這只單身汪的可憐。
溫徵羽看着這一對對的,默默地扒飯夾菜。
除去虐狗這點,溫徵羽感覺還是挺不錯的。她的這些表哥并沒有冷淡她,也沒有特殊照顧她,就是那種對待家人的平和态度,沒有因為她是溫時熠的女兒就對她有意見。不過,大概還不太熟悉,再加上男女有別的關系,他們跟她說話時,明顯沒有兄弟間說話那麽随意,多了幾分小心,這份小心表現在,說話時聲音都放得輕一點,語氣也要柔和得多。
吃過飯,連老先生和老太太便要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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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寡言的老太太過來跟她說:“懷瑾的房間在二樓,我已經讓人給你收拾好了,你要是累了就去屋裏休息。她的東西,都還在屋裏放着。上回見過你,我估算了下你的身材,讓人給你做了幾身衣服,也不知道合不合身。你試試,要是不合身,把尺寸給我,我再讓人給你重新做。”
溫徵羽忽覺眼圈一熱,點點頭,“嗯”了聲,嗓子有點發堵,說不出話。
老太太輕輕地拍拍她的背,便和老先生一起上樓了。
屋子裏瞬間安靜了下來。
溫徵羽瞥見她二舅家的大表哥悄悄地踹了三舅家的小表哥連晰一腳,還使了個眼神。她擡起頭看過去,那表哥沖她尴尬地笑了笑,悄悄地扯了扯自己老婆的袖子。
她表嫂坐到她身邊,遞了張紙巾給她,解釋了句:“你哥笨。”
溫徵羽明白過來。這是怕她哭?她忙說:“我沒事。”
她的舅舅、舅媽們吃完飯,叮囑過幾句,便都各自休息去了。
小朋友們各自玩去了。
溫徵羽跟她的表哥表嫂們還有已長成長年的兩個外甥移到客廳。
三舅家的小兒子連晰問她能不能分得清他們兄弟誰是誰,記不記得住名字。
溫徵羽說:“記得住。”九個表兄弟,在座的只有七個,并不難記。
她曾聽小舅說,他的大哥、二哥和三哥都相互間都只差了兩歲,老大今年已經六十二。她奶奶是十九歲嫁給她爺爺,二十三歲上生的大舅舅,三十六歲的時候生的她小舅和她媽媽。
除了小舅舅是當兵轉業後,在二十八歲時結的婚,其他三個舅舅都結婚早,基本上都是在二十出頭便先後成家,他們的長子年齡也相近。
連晖和連昭是同年出生,一個生在年初,一個生在年尾,今年四十歲;連晔是次年年出生的,三十九歲。大舅家的二兒子比大兒子連晖小了三歲,排在老四,今年三十六歲,叫連昕。後面依次排下來,是連明、連晅、連晰。
連晰怕她記不住,又給她重新介紹了遍,哪位表哥是做什麽工作的,家住在哪,都仔細說過。她與他們互留了聯系方式,表哥、表嫂的都留了。年齡略大點的三個表外甥也過來和她互換了號碼。
上午,她是陪着舅舅、舅媽們說話,下午,則是跟着表哥們說話。
連晰是幾個表哥中年齡最小的,人比較跳脫,最是活絡,話也最多,叽叽呱呱個沒完。
連昕的話最少,存在感特別低,可連晰又總是一句:“是吧,四哥。”,看得出來,他在兄弟中的威望和關系都挺不錯,連明、連晅都隐約有以他為首的意思。
老大連晖很是長子長孫的穩重勁。他與另外兩個年齡較近的兄弟坐在一起的,很是親近。
她跟大表哥他們的年齡相差有點遠,又不太熟。
連晖跟她說,以後要是遇到什麽難處或者是被誰欺負了,就來找他們,跟他們幾個誰說都成,又說:“找連昕也行,他做生意買賣,人面活泛,我們家好多事都是他出面。”
連昕朝老大連晖擡擡眼皮子,說:“你還不放心我?”
連晖說:“你小子鬼心眼最多,放心誰也不放心你。”
連昕“啧”了聲,說:“我是最正派不過的人。”又說連晖:“說得好像就只有你是當哥哥的。”他又對溫徵羽說:“不過我哥這句話沒說錯,有事找我比找他們靠譜。”卻是應下了。
溫徵羽有點無語。她怎麽聽他們話裏話外的意思,好像是覺得她多容易被人欺負似的。
她挺想去看看她媽媽的房間,可她幾個表哥坐在這同她說話,她不好意思撂下他們自己跑去看媽媽的房間,再加上她也怕自己會控制不住情緒,便暫時歇了心思。
她奶奶起床,從樓上下來,說:“早上的時候聽到一個個都說忙,這會兒怎麽還全都坐在這?”
溫徵羽注意到她這些表哥們頓時渾身一緊。
倒是幾個表嫂的反應還好,打趣道:“羽兒回來了,都舍不得走呢。”
老太太說:“有什麽舍不得的,往後周末多回來坐坐不就得了。”又問溫徵羽:“累不累?累就去歇會兒。”
溫徵羽忙說:“不累。難得表哥們都在,想跟表哥們說說話。”
老太太輕輕點頭,又對他們說:“有事情要忙的就去忙吧,要是有空的,吃完晚飯再走。”
一屋子人,誰都沒敢有事忙要走的事,乖乖地到吃完晚飯才走。
葉泠知道溫徵羽周末去連家,有點擔心她在連家受排擠和欺負。連家那幾兄弟,要說多厲害,單個拎出來,也就連昕難纏點,但兄弟齊心,遇事喜歡抱團。要是連家兄弟因為溫時熠的事對溫徵羽有意見,溫徵羽夠嗆。
她正琢磨着找個什麽理由把嘴巴最不嚴的連晰約出來探個口風,連昕倒是先找上她了,說請她吃飯。
這正是瞌睡來了送枕頭,葉泠欣然赴約。
她到飯店,見沒別人,只有連昕、連晰兩兄弟。她笑問:“突然把我約出來吃飯,有事?”拉開椅子坐下。
連昕給她斟上茶,說:“昨天我那妹妹……就我四姑的孩子,溫徵羽。”
葉泠笑,點頭。這稱呼從“溫家那孩子”變成“我那妹妹”,看樣子,有改觀。她說:“知道,她昨天去你家了。你奶奶打電話給她的時候,我正巧在她旁邊聽見了。”她問道:“見着人了,感覺怎麽樣?”
連昕的表情頓時有點一言難盡。
葉泠困惑地看着他。
連昕說:“比照片要更好看,說話溫聲細語的,就是性格軟了點,沒什麽心眼。”
葉泠“哦”了聲,問:“然後呢?那你請我吃飯,說這事……”
連昕端起茶喝了口,說:“家裏長輩發了話,讓我們這些當哥哥的看着點,看看有什麽幫得上她的地方。”
這前後态度轉變大到葉泠一下子有點沒轉過彎。之前的态度“溫家那孩子,二十年多年沒登過我連家的門,想來要我四姑的嫁妝,未免想得美了點。”現在這是?想要幫襯?
連晰見葉泠都愣住了,嘴快地解釋:“四哥是怕她被人欺負。小姑娘家家,嬌嬌軟軟的,沒爹沒媽怪可憐的,昨天奶奶就提了嘴我四姑,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葉泠頓時懂了。她想了想,說:“要說幫忙的話,還真沒多少能使得上力的地方。”
連晰說:“不能吧,溫家都成那樣了。”
葉泠說:“她比較倔。在溫家,她跟溫時纾和溫黎的關系最親近。她難到把她奶奶僅剩的一對镯子給當了,都沒找過她們。就開畫室的事,她找溫黎幫忙,還是給了股份給溫黎,才找溫黎幫的忙。”她頓了頓,說:“要是真想幫的話,多提點她一些。她閱歷淺,對很多事都是一知半解,不過有點好處就是不懂的不會裝懂,懂得問。徵羽的心比較細,雖然沒那麽多心眼兒,但貴在踏實。”
連昕聽到最後句,笑了笑,給葉泠倒了杯酒,敬了葉泠杯,說:“謝了。”他說:“不過,還是得麻煩葉總,要是她遇到什麽難處,你給我透個信兒。”
葉泠沒應,只說:“看情況。”
吃飯的時候,兩兄弟又打聽了一通溫徵羽的情況。
葉泠看得出來,連晰是好奇心更多些,連昕是想全面地了解下溫徵羽是什麽樣的人。能說的,她也都說了。就溫徵羽那樣,連昕只要還要點臉,估計都不會再想難為她。實在是,即使撇開表兄妹的這層關系,戰鬥力也不在一個層面上。溫徵羽去連家,也不是如他們之前想的那樣奔着連懷瑾的嫁妝去的。況且,連懷瑾的嫁妝,本就該是給溫徵羽的,斷沒有做侄子的跳出來對姑姑留下的嫁妝指手畫腳的道理。至于溫徵羽二十多年沒登連家門的事,葉泠估計,連家這麽些年也沒去找過溫徵羽。
連家兄弟能來打聽這麽一通,葉泠也放心,說明他們是對溫徵羽上了心,願意當作自家人來看待的,要不然不會費這勁打聽,直接冷着就能把她排擠出連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