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她檢查完畫室,回到辦公室,用保暖茶杯沏了壺茶,帶上會議要用的文件,去會議室開會。
這次開會除了各部門的日常事項,就是冬拍的進度,以及下個月要進行的一些潛力畫家的聯合畫展。當然,對外宣傳不稱作潛力畫家,畫展主題、操辦方向、流程得還要在會議上讨論。
開業的宣傳、秋拍的成功,畫室在本地的名氣已經打響,在外省也有了一定的知名度。畫室的宣傳力度好,價格合理,不拖欠畫款,讓很多年輕畫家都願意把畫賣到畫室,或委托畫家代為出售。幾個月下來,畫室積攢了不少畫作,已經遠遠超出畫室日常能夠銷售出去的量,形成了積壓。
她在開畫室的時候,溫黎告訴過她,壓貨就是壓錢,就是增加風險。她如果要讓畫室維持一個好的運轉,就必須嚴格控制庫存。
畫室的庫存三個月一清理,超過庫存量,就得想辦法減低庫存量。
這些畫作價格在幾百到幾萬元之間不等,上拍不太合适,但非常适合拿來開畫展,面對大衆群體銷售。這次畫展正好趕上冬季文化博覽會,是個相當難得的機會。
溫徵羽的會開到一半,接到展程打來的電話。
展程告訴她,古玩店老板在警察走後不久,便讓店裏的夥計出去買了水果和花籃,之後便帶着兩個夥計,搬着一大一小兩個裝古董的盒子出門了,這會兒,他們剛到溫儒老先生住院的那棟醫院大樓的樓下。
溫徵羽說:“行,我知道了。你也上樓去看看我爺爺吧。”
展程應了聲:“好的。”
溫徵羽挂了電話繼續開會,到散會的時候,已經是中午。
她上下班都是步行,并不是每天都需要用車,在需要用車的時候給李彬打電話預約讓他來接就行了,到月底的時候再按用車時間結算。李彬要養家糊口,不可能只做只接她這裏的活,同時在跑好幾家單位的活。她打電話給李彬的時候,李彬正在送人去機場的路上,這會兒還沒回來,沒辦法來接她,她只好自己打車去醫院。
今天下雨,陰雨綿綿的到處都是打車的人,連打車軟件都打不着車。
溫徵羽撐着傘站在路邊等了二十多分鐘,好不容易遇到有空車過來,她剛招手把的士攔下,旁邊的一名大媽箭步如飛地沖到的士旁邊,拉開了車門,用那是一個頂她倆的體型擋在了車門前,回頭朝着一個年輕的女人和一個孩子揮手喊:“快點,快點,我搶到車了。”
溫徵羽愣愣地看着這大媽,真想問她:禮節呢?秩序呢?排隊啊。
她怔愣地看着這一家三口坐上計程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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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徵羽暗暗搖頭。遇到這種人,她能怎麽辦?上去打一架還是吵一架?不管是打架還是吵架,她都不會。
一輛轎車緩緩馳過來,停在她的面前,後座的車門推開,葉泠探出頭來,說:“去哪?我送你。”
溫徵羽說:“謝了,不用,我打車。”
葉泠探頭出來,朝着右邊打車的人群掃了眼,又朝旁邊公交車站旁看了眼。
這個的士站就在旅游景點的公交站旁邊,游客區,旁邊的商業區的人流量都彙聚到這裏,車多,人擠,又是下雨天,溫徵羽可不好打着車。
葉泠說:“是去醫院看溫老先生吧?正好我順路,捎你一程,別讓老人家等着急。”
老先生那裏有事,溫徵羽不過去看看不放心,這個時間、這個地段确實很難打到車,她只好收了傘上車,對葉泠道了聲:“謝謝。”
葉泠遞了條毛巾給她。
溫徵羽接過毛巾,擦拭身上沾的水。
下雨,天潮,湖邊的風大,撐着傘也擋不住斜飛的細雨。她在路邊略有點久,身上便沾了層濕氣。好在已是深秋時節,衣服厚,沒滲到衣服裏去。
溫徵羽擦去身上的水,正要将毛巾疊好還給葉泠,忽然瞥見毛巾一角繡的昆侖畫室的logo,她不由得愣下,然後才想起車上一般只放抹布或紙巾。
她攤開毛巾,見到上面的繡畫,确定這是她找人定的那批毛巾。為了顯出畫室的檔次,她連洗手間用的毛巾都是特別定制的。這批毛巾質量好,不面不僅有logo,還有一幅以昆侖畫室及湖光山色為影的繡畫,曾做為小禮物贈送出去一批。葉泠給她的這條毛巾是嶄新的,明顯是剛拆封沒用過的,極有可能是葉泠剛去後勤部拿的。
葉泠說順路,捎她去醫院,她信。順帶捎人去醫院還有特意去拿毛巾的?
從她和葉泠的辦公室都能看到站臺,她很懷疑是葉泠看到她在這打車,特意過來接她。
溫徵羽不想多心或多想,可葉泠這麽做,讓她很難不多想。
她毛巾疊好還給葉泠,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
車裏很靜,葉泠沒說話,董元安安靜靜地開車。
溫徵羽回頭,沒見到葉泠保镖和秘書的車跟來。如果葉泠只是來送她去醫院,在路邊接到她,送去醫院再回畫室,确實不需要保镖和秘書跟着,有董元就夠了。
溫徵羽收回視線,又望向車窗外,看着雨水落在車玻璃上又被風吹走,思緒飄散。
有過很多人出現在她身邊說喜歡她,或表現出喜歡想要接近,可喜歡與不喜歡,是哪一種喜歡,是能夠從人的眼神中看出來以及人與人相處的氣場氣質氣息感覺出來的。那些出現在她身邊的人,她只一眼便知道他們與她不合适。其中不乏優秀的喜歡她的,可對方想要的,與她想要的,不一樣。
有些人想要一個優秀的妻子,有些人想找一個外形條件好還能讓他少奮鬥二十年的對象,有些人看中她的人,想娶回家讓她做個賢妻良母。
她要的是一個人安安靜靜的畫畫,或者有個人陪着她一起安安靜靜地畫畫。
至于愛情,她見過爺爺奶奶的相濡以沫相伴一生,也聽說過溫時熠先生的才子佳人的故事。
溫時熠先生風度翩翩,有才有貌,棋琴書畫詩詞歌賦皆通,與她母親,也曾是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話。
二十六年前,在她出生的那天,一個下着雨的寒冬,溫時熠先生這位才子與懷孕九個月的妻子吵架,他負氣而走,他的妻子摔倒在院子裏,流了滿院的血……
她是在母親死時,醫生剖開她媽媽的肚子抱出來的……
世間的感情便這樣,在它開花時,都很美好,但會結出什麽樣的果實,難說難料。
葉泠對她有意,可她看不懂葉泠,不明白葉泠所求的是什麽,她也無意去深究葉泠想的是什麽。
車子到醫院,一直開到溫老先生住院的那棟大樓下才停下。
溫徵羽撐開傘下了車,她在關上車門前,很誠摯地向葉泠道了聲:“葉總,謝謝。”
葉泠擡眼看向溫徵羽,輕輕點頭,輕聲說了句:“拜拜。”
溫徵羽關上車門,轉身走進大樓。
她推開溫老先生的病房,沒見到孫苑,只見到展程在幫老先生收拾行李物品。茶幾上擺着水果花籃,旁邊的櫃子上擺着一大一小兩個精致的盒子。
她愕然問道:“這是?要出院?”
溫儒老先生說:“住了兩天院,都快長黴了。醫生說我可以出院了。”他說着,還揮了揮胳膊,顯示自己很有力氣的樣子。
溫徵羽見溫儒老先生的氣色确實好了很多,精神也很不錯,沒阻止老先生出院。
孫苑去辦了出院手續,又拿了出院單據找溫徵羽這直系家屬簽了字,這便給老先生辦了出院手續。
老先生想自己捧那口大錦盒。
溫徵羽怕下雨地上滴路滑,老先生一個腳滑摔了,東西打了她咬咬牙還能賠得起,就怕老先生摔着或再受回刺激,趕緊接過手,說:“你搬小的。”
他們把東西搬上車,一路無話地回到家。
溫徵羽這才打開箱子,去看那把老先生刺激得住院的古玩。
以她的眼光來看,這回這個乾隆青花蓮托八寶天球瓶這回是真的,從保存情況來看,老先生九百八十萬買,賺個倒手費是沒問題的。
她又打開另一個錦盒,見到裏面是一對光緒時期的禦制酒杯。光緒因為年代近,又受當時的局勢動蕩影響,那時期的古玩基本上賣不上太高的價,不過,這酒杯是一對,又是禦制的,價格不會低。
溫徵羽想到從老先生受刺激住院,這兩天三方的交鋒,她只能暗自感慨古玩店老板跟葉泠的手都夠快。她這還想着查查看是什麽情況,他們已經把架打完了。
溫儒老先生把那對光緒禦制的粉彩杯給了她。
她讓溫儒老先生拿去幫她折現。葉泠幫了她這麽大的忙,她總得挑點禮物登門去謝謝人家。
古董交易,聯系好賣家,看好了貨,倒手其實是非常快的。
她陪溫儒老先生用過午飯,正要出門去上班,買主就來了。
買主非常幹脆,看貨,驗貨,付錢,自己親手把乾隆青花蓮托八寶天球瓶以及捎帶着一起付錢買走的那對粉彩杯裝箱,走人。整個過程如行雲流水般,毫不拖泥帶水,除了宣喧了幾句場面話外,連句多餘的客套話都沒有。
老先生有錢入賬,很是痛快地轉了一筆錢給她。
溫徵羽默默地收了錢。賣粉彩杯的錢,她得拿去挑給葉泠的謝禮。老先生給她的六十萬,不夠葉泠扣掉的利息錢,再加上展程辦事的費用,她要還上欠葉泠的錢把镯子拿回來,還差了十幾萬。溫徵羽總不能跑去跟葉泠說,她先還六百多萬,剩下的那十幾萬再分期按月付吧?她反正利息都付了,就先把镯子押在那欠一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