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章五四
章五四
流霜在止風閣待了一整個白日,天間灑滿星辰時,白凜才放他回去。
登上飛舟,流霜腦子仍是稀裏糊塗的,白凜的教學方式可以濃縮為一個“快”字,将基礎要點一講,便丢出個陣讓他琢磨,不破陣不許吃飯。
他好不容易在午時前從陣法裏走出,吃過飯剛想歇息,白凜又将他丢到了另一個陣法中,簡直苦不堪言。
不過也有令他感到欣慰的地方,白凜的廚藝着實不錯,美中不足是只管中午一頓。
行于雲間,流霜開始為晚上吃什麽發愁,南街上食鋪太多,選擇起來着實不易。
回去和江叢雲商量一下好了,雖然這人一向不會提出自己要吃什麽,活得跟苦行僧似的,流霜想。
止風閣距洗墨閣不遠,不多時便到了。三樓南面第二間的窗戶敞着,流霜估摸着這是為他留的門。他禦着飛舟靠近窗戶,等舟頭湊進,順着躍進屋內,再回身收起飛舟。
江叢雲正站在桌旁泡茶,清苦間夾雜着臘梅香,聽到窗邊動靜,頭也沒回地道了聲“回來了?”
“回來啦,你沒有吃晚飯吧?”流霜跑過去,從椅子蹦到桌面,低頭看江叢雲手裏的茶。
“你想吃什麽?”江叢雲問,此時水方沸,他将瓷杯倒扣在壺頂預熱,手邊有兩個小碟,一盛墨綠茶葉,二盛嫩黃臘梅花瓣。
流霜将下巴擱在江叢雲手臂上,翡翠綠的眼眸輕眨:“我不知道要吃什麽,你有想吃的嗎?”
“随你。”江叢雲輕聲道,但見瀾虎臉色瞬變,一副要發怒的模樣,立時改口,“吃牛肉。”
“好的呀。”流霜爪子拍打了江叢雲一下,轉身跳回地上,“你泡好茶我們就去。”
“你今日回來得有些晚,青玄堂早在一個時辰前就下學了。”江叢雲不慢不緊地開口。
流霜才想起沒将白凜的事告訴江叢雲,但為了使這人放心,他省去了成年瀾虎托夢那段,只說撞上一個有緣人,他收了他做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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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我們曾在太平鎮燈謎會上見過,就是我說他笑起來好看那個。”流霜低着腦袋在桌腿上磨爪子,沒注意江叢雲表情有細微的變動,“他是個出竅期陣修,以後我就跟着他學啦,他還包我每日的午飯,廚藝也蠻好的。”
江叢雲沒說話,他又換了只爪繼續磨,“也不知道明日中午會做什麽吃,希望他看在我長得像貓的份上做魚給我吃,我忽然想吃酸菜魚了……哎,你的水已經好了吧,再放下去就涼了,茶葉泡不開。”
頂上一直沒傳來水聲,照太玄山的溫度,過不了多久沸水就會變溫,錯過泡茶的最佳時期,流霜拍了一把江叢雲腳背,提醒他。
江叢雲平平一“啧”,彎腰把瀾虎提溜起,再單手佩上劍,開門出去。
“你直說揭下燈謎會最大謎面那人就行。”少年道,“今晚便吃酸菜魚。”
流霜轉了個身,爪子抱住江叢雲手腕,道:“但是我很想吃牛肉了。”
江叢雲:“那就牛肉和酸菜魚一起吃。”
“你的茶呢?”流霜問。
“回來再泡。”江叢雲道。
流霜皺了皺眉,他總感覺江叢雲怪怪的,但又說不上具體哪兒奇怪,直到吃完飯回來,這股詭異感都未消失。
翌日流霜與江叢雲告別時,少年忽然将他脖頸間紅繩取下,墜了塊玉上去。
那是楊秀心與楊秀菱留給江叢雲的玉,少年本打算将之修複為完整一塊,但一直沒找到工匠,但前些日子他曾帶着玉去過一次南街。
“你幹嘛給我?”流霜問。
“通訊之用,注入靈力方可。”江叢雲示範一番,靈力注入後幾息,流霜眼前便浮現出一幅畫面,畫面中正是此刻的他。
“很方便,你應該早點給我。”流霜點頭又揮爪,“那我走了。”
江叢雲道了聲再見,目送瀾虎乘飛舟離去。
日子便這般過着,二月時,新生大賽報名截止,二月三日,江叢雲回到洗墨閣後,管理者交給他一封參賽通知。
“團隊賽,參與人劍閣江叢雲,劍閣方子钰,劍閣九瓷?”着明黃衣袍的人狠狠地拍了一掌桌子,“是哪個鬼東西給我們報的名?”
青衫人抱着雙臂靠牆而戰,語氣散漫,眸眼裏卻透着涼:“還用說嗎?劍閣與劍宗素來有仇,而劍宗那些人一看就不是好東西,定是他們在背後搞的鬼。”
“怎麽辦,要參加嗎?現在參賽名單已在辰星廣場公布,我們如若不到場,肯定會被嘲笑吧?”白色毛團已學會如何同時向多人傳音,他蹲坐在桌上,前爪下方壓的就是參賽通知,白底金字,上方還蓋了諸子學院的印。
“他們自己送上門挨揍,豈有不伸拳頭的道理?”方子钰挑眉,“等到了比賽那日,爺爺我不揍得他們屁滾尿流不姓方。”
“所以說,劍修,啧。”九瓷聳聳肩,轉身拉開門,“這個大賽什麽時候開始?”
“二月十日。”流霜回答他。
“好。”九瓷擺擺手,“應了這戰便是。”
方子钰又罵了幾聲才離去,流霜轉頭看站在窗邊的江叢雲:“我能上場嗎?”
“新生大賽有明确說明靈獸不得參賽。”江叢雲走過來,揉着流霜腦袋。
“那我只能看着?”
“你還可以為我們搖旗吶威。”
流霜:“……”
幼年瀾虎擡爪拍掉他的手,邁開腿鑽下桌子,“我去下止風閣。”
江叢雲看了眼窗外天光,道:“戌時前回來。”
流霜沒答這句,乘上飛舟便離開了。
他記得昨日白凜随口提過一句,有種補藥叫做“浮花之水”,選浮花為材,佐以另外三種冬日草葉制成,能夠極大補充體力與靈力。
浮花難得,另一種叫做蘭術的草也不易采得,所以知曉之人不多。但白凜曾說他院子裏就有浮花與蘭術,還讓流霜試着制一些浮花之水帶回去。不過當時流霜正鑽研陣法,根本沒心思煉制藥水。
瀾虎很快來到止風閣,對白凜說明來意,便去院中采花摘草。
白凜拎着酒瓶跟在他身後,華發披散,松松打了個呵欠,道:“煉制浮花之水極其需要耐心,得小火溫七夜六日,你從今日開始煉,便得守到十日早晨。”
“行,時間剛好。”流霜頭也不擡地刨土。
“你是要拿給江叢雲,在新生大賽上用?”白凜問。
流霜恨恨道:“對的。劍宗那群人替他們報了名,這次定要揍得那姓林的跪下來叫爺爺!”
白凜道:“那好,我去将煉制方法寫給你,你自己照着煉。”
流霜“嗯”了一聲,将挖出來的草丢進身後籃中。
地上的蘭術草被采得差不多了,他就爬上那顆浮花樹,抱住樹幹晃動,将花晃下來。
等采集完所需材料,流霜才想起要将七天不回去的事告訴江叢雲,他注入一絲靈力到玉佩中,卻發現兩人相距太遠,沒法用傳音術交流。
流霜與江叢雲對視片刻,只能垂頭喪氣地去找白凜,讓他幫忙傳話。
“我徒弟說他直到新生大賽開始,都不會回洗墨閣了。”白凜慢悠悠開口。他盤腿坐在流霜身旁,有一搭沒一搭地替瀾虎梳毛。
江叢雲聲音涼絲絲的:“原因。”
流霜踩了白凜一腳:“要保密!”
“我徒弟說不告訴你。”白凜露出個笑容。
“好了,就是這些,我去煉藥水了。”流霜停止注入靈力,懸浮在虛空的畫面瞬間消失,他又對白凜說了句謝謝,便叼着那張方子出去。
但流霜不回去,不代表江叢雲不能來。
第二日天武堂下學,江叢雲便出現在止風閣,幼年瀾虎蹲在爐子前,甩着尾巴往裏添柴。
“你在熬什麽?”
江叢雲身法輕盈,走起路來沒半生響動,出聲後驚得流霜一顫。
瀾虎回頭撞了江叢雲一下,“不告訴你!”
江叢雲瞬時揪住這虎,幫他把臉上蹭到的灰拍去,“那是為誰熬的?”
“也不告訴你。”
“請你吃梅花糕。”江叢雲把藏起來的紙包拿到流霜面前,清香頓時撲鼻而來。
流霜撲着去抓,但江叢雲卻站起身,作勢往外走。
“我……我……”流霜踱了踱步,“你等等!”
流霜邁腿追過去:“我說就是了我說就是了,就是給你熬的,古方子,用來補充靈力與體力。你不許把梅花糕拿走。”
江叢雲垂下眸光:“那你為何一開始不說?”
“我想給你個驚喜呀。”流霜揪着江叢雲衣擺直起身子,仰頭去叼梅花糕。
“既是給我的,一開始便說出來,我也會驚喜。”江叢雲道。
流霜踮起腳仔細觀察江叢雲的表情:“但我現在看不出你很驚喜。”
“被你給氣的。”江叢雲把他提溜回火爐邊,拆開包糕點的紙,捏起一塊送到他嘴邊。
流霜忙不疊咬住,聽得江叢雲又說:“想必這火爐得時時刻刻看着,那你的陣法呢?”
“師父就在火爐邊教我,我去練的時候,他幫我看火。”流霜道。
江叢雲:“睡覺呢?”
流霜頓時不做聲了。
“你總不能不睡覺,以後我守上半夜,你守下半夜。”江叢雲瞥了他一眼,語氣不容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