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碰面
應昭隔了好幾天才看到棠總這條不明所以的微博。
氣氛很微妙。
各組都準備到位,就等着開拍,這場戲的主角飾演大長公主的應昭盛裝坐在小皇帝身邊,長公主朝玉原本就經常主持宮宴,還未雙十年華就氣度非凡,舉手投足都是貴氣。
原本的聶之敏成為了這個本應該逝去的長公主,養傷的幾個月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但她和朝玉不一樣,她是将門之後,幼年便跟着父兄習武,在未被攝政王投毒的時候就是個英氣勃勃的姑娘,即便聶家世代軍功,也是沾染了貴氣的,始終跟皇室子弟的貴氣不一樣。這次刺傷太嚴重,她醒來的時候就不太樂觀,養了好幾個月,大礙是無,但始終是蒼白了些許。
但為了撐住場面,她妝容還是一如既往,目光流轉始終帶着威懾,但旁人看來大病一場的長公主還是清減了些許,沒以往那麽咄咄逼人。
主角甚至群演都都到齊了,那邊飾演攝政王王妃的喬含音還沒到。
林晶晶催了很多次,在準備親自去請那位的時候喬含音剛好從化妝室出來。
喬含音演過不少女主戲,出道開始的甜美系,到後來正劇的挑大梁,她的演技是後天磨練出來的,一點松懈都不能,但她就在這方面一根筋,倒是比一大票流量小花好了不少,但她本人有作品依舊自帶流量,還是很受電視劇圈的青睐的。
攝政王妃許氏并不是權貴之後,她只是上京城東一個賣杏花的姑娘,嫁給攝政王還一度成為上京的佳話。
但娶她也是攝政王最好的一步,摘掉了他企圖篡位的嫌疑,還博得了一個情深的好名聲。
原著裏的許氏雙蓉是個清麗無雙的姑娘,但心機頗深,是攝政王身邊的謀士,也是個合格的賢內助,在女眷裏如魚得水,讓人不會因為她低微的背景而輕視她。
喬含音原本就長得美,從小到大都是那個最好看,不是矮子裏拔高個兒的那種。
十幾歲的清純,二十多歲後一直在風格上做變化,現在做了命婦的打扮,在搭建好的場景裏低眉順眼的模樣,倒和原著裏那個杏花般的王妃有點像。
在場的人誰不知道應昭跟喬含音是姐妹。
這對姐妹有點奇怪,不知道的人都以為她們姐妹情深,最後的分道揚镳也是應昭跳槽的原因,這點得益于喬含音拼命的洗白,發布會上的一席真言,壓過了很多猶疑。
但只要一接觸過這兩個人,都會覺得違和。
因為她倆長得就不像姐妹,感情看起來也不是很好,以前應昭做經紀人的時候,喬含音趾高氣揚,跟使喚奴才似的,真正的姐妹情深哪有這樣的,喬含音今天進組也全程黑臉,應昭倒看不出什麽,也不知道開拍會出什麽岔子。
出乎意料的時候,一場下來居然倒是很順利。
飾演攝政王的是個算得上實力派的演員,跟應昭差不多年紀,他跟喬含音的戲還是有幾場的,最後許雙蓉這個角色死亡的時候要做回放。
對戲的時候喬含音一臉不耐煩,等開拍了她收斂起那副模樣,過了的話馬上翻臉。
在場的人大氣都不敢出,只聽到林導說話的聲兒。
大概是因為檔期有問題,這兩天基本在拍喬含音的片段,畢竟她是礙于大學導師的面子,這幾天還是從別的劇組請假過來的,林晶晶知道這點,對她的臭臉也沒多計較。
應昭戲外都沒怎麽跟喬含音說過話,最後一天有場長公主跟許氏的對手戲,在距離時間線已經過了八年,徹徹底底接受了長公主稱號的聶之敏成了秦嘉,朝堂內輔佐小皇帝,另一方面在查攝政王刺殺長公主的原因,還有對聶家趕盡殺絕的理由。
當年刺殺的主使被小皇帝送到了皇姐手中。
大牢內,秦嘉站在許雙蓉面前,八年前那場刺傷讓她留下了病根,也用這個理由,沒再婚嫁。牢裏只有窗縫的光能打進來,一束一束的,許雙蓉看着眼前繡着金線疊鶴的袍角,不置一詞。
秦嘉也不說話,光下的塵埃漂浮。
過了很久,許雙蓉低低地笑了,她穿着囚服,昔日宮宴上命婦的盛裝早已被褪下,發跡零亂,嘴唇因為太久未進水米而起了皮。
「你覺得我為什麽,你不就是來問為什麽的麽?」
片場安靜的很,孔一棠拄着拐棍被蔣豆豆帶進來的時候也下意識地放低了聲。
她也不是沒來過片場,這種牢獄的場景現成的其實蠻多的,但她沒想到林晶晶居然還重新搭了一個,也不知道是什麽毛病,錢多了想顯擺顯擺麽?
殷勤的小助理在顧正川的嘴角抽出下給孔一棠拿了支靠椅,戴着墨鏡的小棠總支着下巴,跟一邊的林晶晶打了聲招呼,最後咬着墨鏡腿,盯着前面的人瞧。
這個人怎麽永遠陰魂不散的。
這陣子有點忙,她也沒第一時間過來探探班,都是蔣豆豆這個小助理給她直播的情況,在知道喬含音居然也得演的時候相當不爽,可手頭的事兒放不開,耽擱了幾天,一來還真命中了。
我女朋友/老公/老婆/老伴/親親寶貝太好看了吧。
她覺得有點移不開眼,之前微博上也有人Po片場的照片,這部劇宣發很給力,關注度很高,加上應昭那邊仙俠劇剛結束,熱度還沒降,定妝照一發,倒是漲了不少粉。
畢竟這部劇的感情戲怪怪的不是麽。
應昭個子高,自帶氣勢,其實她平常不笑收斂收斂那點和善,估計還挺不好接近的。
劇裏盛裝打扮頭飾朝珠一戴,瞬間就讓人移不開眼了,林晶晶更是滿意得很,現在場景裏的應昭不是盛裝,簡裝到英氣纏身,顯得腰肢纖細,那腿長的,偏偏服裝配色也好看得要命,就随便一站,都讓人移不開眼。
「是。」
秦嘉低頭,看了眼坐在地上的女人,攝政王有三個兒子和兩個女兒,但都不是許氏所出,按照常理,作為無子的正室,應該很焦急才對,但許雙蓉這些年卻像是根本不在乎,他們夫妻的情深,倒像是一二半女都是阻礙。
「你覺得會因為什麽?你不是一開始就懷疑我了麽?小皇帝那年還是個奶娃娃,成天就知道哭,但也不是傻子,知道誰在場,你為什麽不在那年宮宴就把我給捉了!?」
許雙蓉看了一眼站在她眼前的女人,當朝長公主秦嘉,字朝玉,先帝最喜愛的女兒,若不是因為女兒身,或許連皇位都傳給她了。
這是整個王朝最尊貴的女人,皇帝秦淵對她言聽計從,将軍府聶家也和她交好,更何況她平定南北禍患手段都肅殺無比,是個女兒家都崇拜這樣的女人,更何況對方連容貌都數一數二。
她也是。
喬含音是知道自己的戲路在變窄的,網上不少人說她表達情感太流于表面,但領悟是一回事,表達又是另一回事。
從一開始接受這個角色開始,她就覺得自己有點微妙的變化,特別是現在。
像是她成了這個角色,她仰望着低頭看她的女人,像在看少女時代的一個夢,水月鏡花,她的陰狠毒辣因為這個人而起,嫉妒之心無從發洩,變成了與日俱增的怨恨。
變成了憑什麽。
憑什麽都是先皇的子嗣,你就萬人敬仰,受人簇擁,而我就得隐姓埋名,陋巷提籃賣杏花,看着上京風流子弟驅策于長街,聽着旁人議論你多好多好?
她捏着粗糙的囚衣衣角,嫁給攝政王之後她錦衣玉食,結果一朝暴露,又變成粗布麻衣。
「憑什麽!」
「憑什麽?」
秦嘉彎腰的時候帶起了一陣風,龍涎香的味道撲上許雙蓉的臉,她驀地擡頭,看到女人彎着的眼,「憑你是杏花女,從你母親被逐出宮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你沒有資格。」
許雙蓉驚愕地問:「你都知道?」
秦嘉捏起她的臉,她原本就是将門之後的飒爽性格,這些年被宮廷禮儀浸透,難得鑽出了一點随意。
她端詳着這張清麗的臉,想到自己年幼時看到的那個女人,「許美人私通侍衛,珠胎暗結,父皇念之前的情分,沒讓她死,反而只是逐她出宮而已。」
「你是個什麽東西?」
她的手指描摹着這張臉,最後猛地把推了一把許雙蓉,女人的倒在稻草堆上,袖口的瓷片掉了出來,匆忙地想去撿。
被秦嘉踩住了手。
「傻子。」
長公主居高臨下地看着已經崩潰了的女人,「皇叔娶你,為的不過是一個名聲,也是你們恰好有緣而已,他會不知道你是什麽底細?」
「你當他是傻子,他當你是玩物,即便你真的是父皇的女兒,他也下得了手,你們這些年一無所出,不就是最好的證明麽?」
「我只是想讓你知道真相而已。」
秦嘉走後,許雙蓉終于忍不住了,還是嗚咽出聲。
她穿過陰暗的牢房,剛走到外面,就被一個身影撲了滿懷,是個少年人,貴公子打扮,而下一刻,她看到跟在對方後面走來的少女。
那是十三歲的曾經的她。
聶家二小姐,聶之敏。
這場戲是一條過的。
在場的人大氣都不敢喘,因為氛圍實在是訝異,成了秦朝玉聶之敏不是當年傻乎乎的聶家老二,也不是後來死不瞑目的可憐蟲,她帶着以往的特質跟貴氣相融合,成為了一個具有獨特人格魅力的人,也不是傻白甜,也不古板,是游離黑白的一個灰色人物,即便是主角,也能讓觀衆看到她的陰暗面。
這場戲算是一個證明,她惡劣殘忍,卻在小皇帝面前依舊保持長姐的慈愛,在面對幼年的自己的時候,又複雜無比。
應昭的風格跟喬含音不一樣,喬含音從前都是外放型的,而應昭再話劇上很有張力,演電視劇好像內斂很多,她演得很細致,面部表情,還有小動作,剛才摩挲喬含音臉頰的時候,表情像是真的為她好,滿臉憐惜,松手後又都是冰冷。
大概是受了應昭的影響,喬含音的代入感也很強,最後都喊卡了她還在低泣,她的助理遞給她水的時候還被打翻了。
因為是喬含音的殺青戲,林晶晶理所當然地包了個紅包,但看到對方情緒不太穩定,也沒多說,讓她收工之後一塊吃飯。
應昭在蔣豆豆過來的時候就看到了坐在攝像機旁邊的孔一棠,戴着個墨鏡,像沒看到她一樣。
還生氣呢。
應昭也沒管自己沒換戲服,走了過去。
孔一棠是知道對方走過來了的,她也沒生氣,應昭回微信回的很慢說明她忙嘛,她就小聲抱怨了一下而已。
現在看到對方一步步走過來,心跳居然還快了。
「一棠。」
應昭伸手摘掉了對方的墨鏡,發現旁邊不少人在看她們,還有人在拍。
「小棠總同意被拍嗎?」
孔一棠摘了墨鏡,「誰!誰拍我!」
旁邊的人:「……」
應昭拿起她的墨鏡,「去休息室坐吧。」
沒想到被對方一把搶走了墨鏡,只聽得女人嘟囔了句:「別用碰過別人臉的手摸我墨鏡……」然後拄着拐先走一步了。
應昭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的手指。
「那我先去洗個手。」
作者有話要說:
棠總:我稍微忍一下下。
(就一下下。)
(算了忍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