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女朋友
世界上哪有不用付出就可以得到的東西。
應昭很清楚等價交換的意義,在這個圈子裏等價交換是常态,為了一個角色付出肉體的大有人在,盡管她能隐隐的發現孔一棠某一方面的單純,依舊始終抱有疑慮。
孔一棠覺得她整個人都在被炙烤。
臉頰很燙,脖子很燙,全身上下都快爆炸的那種難捱。
「我……」
我真的沒有要求。
她半天說不出話來,也不敢去看應昭,拉直的頭發換了個發色,有點像藏藍,又有點紫,這些發色其實并不好駕馭,不知道為什麽偏偏她頂着,就不違和。
發尾的卷兒有點顫抖。
好像她整個人都是顫抖的,應昭看着孔一棠,一瞬間有一種自己像個罪大惡極的人。
像在嚴刑拷問。
她問的已經很委婉了,如果不問清楚,她每次見到對方,始終會有些異樣。
「我……你……你覺得我有什麽要求?」
孔一棠捏了捏自己的衣角,她擡頭強迫自己去直視應昭,她覺得自己此刻四周全是擂鼓聲,只聽得咚咚咚。
她的下唇上都是咬痕,應昭看了更覺得對方像個惹人憐愛的小女孩,雖然對方好像和喬含音一樣大。
「我不知道。」
她笑着答,她是真的不知道,但又因此而困惑,所以才選擇直面。
「哦……」
孔一棠又垂下頭,有點沮喪地想: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多好嗎?
雖然她沒那心思,但還是覺得應昭有點太看不起自己。
是不是我的行為給她造成困擾了?
這段時間她也想了很多,要麽去面對這個昔日把她從深淵裏拉起來的恩人。
她沒有什麽名正言順的由頭。
說是老板吧,哪有老板這麽保持高度關注的?畢竟像柴穎說的,應昭即便再有潛力,也是剛開始,誰知道她有沒有呢?
要麽就……
她這個念頭才剛冒出一點,嘴皮子就率先動了。
「我想和你談戀愛。」
她小聲嘀咕了一句。
「什麽?」
應昭覺得自己可能聽錯了。
可坐在她旁邊的女青年像是找到了什麽好的理由似的,咧着嘴傻笑了兩聲,又重複了一遍:「我要你和我談戀愛。」
這樣是理由了吧?
這樣我的關注都是應該的了吧?
應昭被這個笑閃到了,更覺得不可思議。
她頭一次聽到有人能把這種還算專制的口氣說得這麽傻乎乎的。
「和我?」
「談戀愛?」
談戀愛三個字對應昭還蠻稀奇的。
她沒談過幾段,感覺也沒說得這麽美好,用肖文琦的話說,搞對象就搞對象,你戀了麽你愛了麽,就是人喜歡你你就喜歡他,你戀愛個屁。以前母親還在的時候,也跟學校的同學稍微體驗了一下早戀是什麽感覺。
現在想想也沒劇本寫的那麽誇張,只不過是年少日子裏稍微新鮮的體驗,再後來,陪着喬含音實現願望,圈內相貌好的人多了去了,只不過這行跟藝人戀愛得談的隐秘,除非藝人真的跟經紀人打算結婚,她和一個男明星也談過一段,對方紅了之後,還是分手了。
之後就是袁奕辰,知根知底打算安定的感情。
也斷了。
她的感情生活不算豐富,裏頭也是相當純粹的異性戀,沒想到到最後還有這種發展。
更是哭笑不得。
還有點苦澀。
孔一棠男女不忌在圈裏也算是出名了,但談戀愛和包養是兩回事,應昭還是很好奇。
「不是包養?」
孔一棠這會兒正膽戰心驚着呢,被應昭的問題吓了一跳。
「啊?」
然後猛搖頭,「談戀愛不包養。」
也不睡。
她補了一句。
其實她也不知道談戀愛到底得怎麽談,雖然她情史豐富,但回想起來都特別糟糕,早期平等的戀愛分手時總被批一句冷血無情,她自己到現在還想不明白,再後來不平等關系上綱上線,倒是喜歡就召來,不喜歡就不要,省心多了,人家也不敢罵她。
她會不會覺得我是個很糟糕的人?
孔一棠忐忑地想,不過下一刻又覺得沒什麽大不了,她的風評一向很差,也用不着力挽狂瀾。
她只要專心地對應昭好就行了。
我覺得她肯定會拒絕。
她想起應昭的前男友,袁奕辰在生意場也是個佼佼者,孔一棠是覺得對方長得還算湊合,但柴穎喜歡得要死,要不是她做事還算認真,孔一棠都要懷疑對方要因為男色而跳槽。
雖然對應昭沒有那種感情,這時候孔一棠還是不太自信。
我是個女的,她會不會覺得我是變态?
應昭看了孔一棠很久。
吊燈的光不是很亮,但也足夠照亮一室了。
「好啊。」
她說完就側過身,專心地吃飯了。
孔一棠愣了好幾秒,才哦了一聲。
菜色是相當不錯,也不知道孔一棠是點的哪家的大廚做的,孔一棠胃口很小,沒幾口就飽了,最後乖巧地坐着看着應昭。
「下次別叫這麽多菜了。」
應昭放下筷子,看着撐着臉只顧盯着自己看的女青年。
「你家裏就你一個人?」
「啊?」
孔一棠被應昭這種陡然親近不帶「您」的口氣吓到了,隔了老半天才說:「就我一個。」
應昭看了眼剩下的菜,又問:「你平常都吃什麽?」
「外賣吧,」孔一棠又給自己杯裏倒了點酒,「唔……本來是有保姆的,但我覺得挺煩,現在就只有鐘點工來一下了。」
應昭:「……」
下一刻孔一棠突然抓住應昭的胳膊,「你關心我?」
應昭嘆了口氣,「這不是應該的嗎?女朋友?」
她那有些悠長的嘆氣燙紅了孔一棠的臉,應昭眼睜睜地看着新上任的老板女友低下了頭,蚊子似的說:「我好開心哦。」
人怎麽才可以長成這樣?
應昭覺得自己像在淘寶買了東西發現和實物極其不符合,可能是評論裏的買家秀的全是清一色的差評,到她這裏倒是清新脫俗成了五星好評。
棠總作為新上任的女朋友從一開始就表現出來超凡脫俗的好奇心,具體表現為在聽到應昭說要回去看看狗的時候飙到臨界點,差點拎着拐就想跳到應昭背上趕緊去看。
應昭:「……」
那邊老媽子卸任這邊好像又上任了。
她收拾完餐桌,孔一棠已經戴好帽子拉着應昭的行李箱站在門邊等她了。
「車鑰匙呢?我開你的車走可以麽?」
「你要開哪一輛?」
戴着毛線帽兩邊還垂着個毛絨球的孔一棠走到玄關邊的櫃子,拉開一個抽屜,問走過來的應昭。
應昭:「……」
「随便吧。」
那麽多不一樣的車鑰匙就讓應昭覺得眼睛有點疼,她發現自己下線N年仇富心理突然上線,在開車出去的時候忍不住看了眼後視鏡裏的豪宅,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雖然孔一棠說是談戀愛,但那種被包養的氣息還是揮之不去。
孔一棠坐在副駕駛座,大概是應昭不那麽拘謹了,她也稍微活潑了點,成年後她就一個人住在外頭,過年也基本不回,除非那邊相當強硬地叫她回去。
這種即将放年假的光景其實最孤獨。
狐朋狗友這個時候下班了也家裏蹲,她這派別人眼裏的富家子弟,其實結婚早的也有,想着是早點結了省的家裏老的催得要死,夫妻倆各玩各的,生完孩子就完成任務了,更不用顧及別的。
去年這個她在幹嘛來着?
好像是跟一個小明星去玩了幾天,對方現在依舊混的不是很好,機會是給了,沒抓住。
前年呢?
她對時間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敏感,大概是曾經瀕死帶來的後遺症,甚至畏懼冬天,畏懼大雪,害怕那種細水流動的聲音,更怕小巷,那種灰蒙蒙的一線天。
前年身邊沒人,她在家裏看了好多電影,練了會兒字。
寫的還是應昭。
她現在跟這個人有關系了。
雖然她更想當應昭的妹妹,不過女朋友也沒關系。
「你看我做什麽?」
車載音響放着純音樂,外頭是臨近過年的街道,張燈結彩,「我發現你老愛看我。」
她們兩個都是成年人,倒是不興少年人那種帶着綿綿羞意的暗示,孔一棠手裏拿着手機,抿了抿唇,說:「我喜歡看。」
「那我是不是要看回來?」
應昭打了個哈欠,她其實挺累的,剛殺青就回來了,顧正川雖然說給她過個年,但還是有行程的。
他想讓她多曝光,恨不得應昭多接幾個戲。
應昭倒是不求什麽大紅大紫,野心是一直有,但一直是那種「想演戲」的野心,具體到什麽程度,她自己都不知道。
有個名導過最近有個試鏡。
這位的脾氣跟應昭第一部電影的吳導不太一樣,他就喜歡來個措手不及,突然公布試鏡,也沒個緩沖期。
劇本也給的很遲,像是臨場準備似的。
這樣的作風其實不大好,但這位導演就是這樣的人,他幾乎每部電影都賣座,是商業片裏典型的招財樹,他不缺投資商,不缺資金,怎麽喜歡怎麽來,偏偏從劇本到後期成片,效果都不錯。
久而久之,圈內也承認了他的地位。
應昭是今天早晨才拿到劇本的,後天就試鏡,顧正川那張嘴巴拉巴拉的,恨不得吃了那個導演,但他也沒那個膽子,最後只能讓應昭好好看看劇本。
他在擔心。
應昭其實也有點。
試鏡邀約是那邊發過來的,劇本應昭看過了,覺得有點不好演。
「那你多看一點。」
孔一棠看着應昭皺起的眉,問:「你是不是碰到什麽難事了?」
應昭舔了舔有點幹的嘴唇,「是有一點。」
在孔一棠要問的時候,她笑了笑,「現在先不和你說。」
沒過幾分鐘車停在了上次孔一棠來過的地兒。
孔一棠帶着口罩,被應昭扶着下了車。
應昭一手拉着行李箱,站在孔一棠邊上。
棠總猶豫了一下,最後偎了過去。
肖文琦這會兒正在應昭的家裏逗狗呢,她明天就得回老家了,她爸前倆年生病走了,媽就回老家去了,每年過年她都提早回去。
「你他媽怎麽還不回來,不是說好今天的嗎,六點半的飛機她是飛過頭了?」
肖文琦正想打個電話問問,結果下一刻院子外就傳來動靜。
她聽着行李箱的聲了,想着是應昭,就走了過去,大王也跟着。
結果還沒走到院門,應昭就先推門進來了,倒不是一個人,旁邊還粘着一個小個子,還拄着個拐。
應昭是說過她有個助理,不過這年頭助理都興這麽粘着人的?
小矮個帶着個白色的毛線帽,倆絨球垂在胸前,臉上帶着黑色的口罩,看不出什麽樣兒。
「老肖,你明兒什麽時候走?」
應昭拉着行李箱往裏走,肖文琦也往回走,瘸腿的土狗盯着生人,一直哼哼。
「七八點出發吧,坐車可得把我坐死。」
「哦……那屁股可疼,唉大王別叫。」
應昭把行李箱遞給肖文琦,安撫她家因為見生人而呲牙的狗。
她擡頭對孔一棠說:「一棠啊,把口罩摘了,不然它可能還得狂叫。」
孔一棠乖巧地摘了口罩,露出一張精致過頭的小臉。
一邊的肖文琦:「不是說叫豆豆嗎,怎麽變成糖了,糖豆?」
應昭:「……」
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孔一棠先伸出手,沖肖文琦伸出手——
「你好,我是應昭的女朋友。」
作者有話要說:
棠總:來不及解釋了先安個理由叭……(先留住人再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