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戲
第22章 戲
三多,我一直很自以為是,真的,你說得對。
三多,一直在做,一直,為我,在做。
可是三多,這樣沉入骨髓的東西,讓你放棄了那麽多,那麽多。
為我。如此傷害你的我。
浴缸被緩緩注滿,水汽袅袅中漸漸模糊了視線,眼底真實的神色被遮掩。卻終于明白為什麽初次相遇沒有在第一時間開槍,沒有用盡全力搏鬥,沒有踩斷這個愣頭青的手。沒有,在輕輕一甩就可以脫離鉗制時繼續……
兄弟,我是你的俘虜……
當時,可曾意識會到今天這個地步?
意識不清的許三多微皺眉頭,這一刻,袁朗在心中撕扯着的劇烈疼痛達到極限時思維卻豁然開朗——
三多,原來見到你的第一眼,就被吸引。不是本領,是純淨的心。
過于天真,過于信任,過于仁慈,戰士的軟肋,人類的缺失。讓我袁朗心甘情願,成為你的俘虜。
直到現在,直到此刻,才知道,這種性格會給你我帶來什麽。
呵,那時的無心是否在嘲笑現在的有意?
如此殘酷。
經過這次,你只是我的兵,不會再是其他。欠你的,來生再還。
某個位置碰觸床墊一陣激痛迫使許三多睜開眼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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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隊長一如既往的笑容,溫和的聲音︰“許三多,對不起。”
他只能怔住,連反射性的回答沒關系都沒力氣。
因為隊長的下一個問題︰“完畢,還願意做回我的兵嗎?”
并肩作戰的意思,不再特殊的意思。心被掏空,許三多沒有言語。
那樣之後,你問這樣的問題。
我自找的,不怨你。
所以他回答︰“願意。”有些話其實說出來真的多餘。比如隊長,什麽樣的生死抉擇讓你選擇這樣對我之後問這樣的問題。
許三多腦子木,可是在很早以前,他就已經被‘啓蒙’。他的隊長也是個通透理智到極點的人。人心都不是石頭做的,兩個人又怎會察覺不到那樣熾烈燃燒的東西?
只是,那個原因太過……讓許三多連直覺都想要屏蔽。
聽到回答的人飛快別過頭去一滴眼淚飄散空氣中無聲無息。就知道,死心眼的你會永遠以任務為第一。
臉繃緊,恢複冰冷的聲線︰“小東西,剛剛開胃菜可還滿意?”
笑,兩個字︰“滿意。”
我們是葉喬和林夕,現在。
收起任性的權力。
“你已經是地獄火的一員了,閻羅天子強行‘劃拉’進來的。”冰冷的聲線繼續︰“忘掉過去林夕,在這裏,如你我身份的人多得是。金三角,除了毒品交易,也是退役特種兵的天地。”
“知道,救他的時候他說過。隊長,現在我們應該做些什麽?”
“服從命令,睡覺士兵。”
“是。”
燈關上,一片黑暗中,葉喬輕聲說了一句︰“非要跟過來,自找的。”
“是。隊長,我錯了。”
“……”
于是他們安靜的沉睡。于是他們清醒的沉睡。
隊長,我一定要阻止你。哪怕我代替。
完畢,我一定要去,并且盡一切可能不讓你卷進這個,局中局。
隊長,時間就快到了,所以你等不及了。
完畢,他們将在一個半月後行動,到那時,請珍惜你自己。
隊長,我不在的時候,保重。
完畢,我不在的時候,好好活。
隊長,隊長,隊長……不要去……
完畢,國家利益高于一切,這是我選擇狠狠傷害你放棄所有人用盡殘忍方法不讓自己靠近的原因。我不可能活着回來。
即使活着,也是廢物一個。半成品,激發人體全部潛力的同時,是以奪取身體所有機能為代價的生命燃燒劑。至于那一年半的坎兒……可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你還那麽年輕,我不能自私的拖累你。
隊長,我有一個秘密。那個前期的試驗品,是最好的抑制劑。我,是你身體最好的抑制劑。只要用剛才那個方法,你最重視的,所有的一切就都不會離去。
這是我的任務與職責。出來那一天,就注定的。
完畢,你的任務,就是在袁朗完成任務之前,不要讓他倒下去。
司令員說這話的時候聲音激烈顫抖︰“完畢,你,就是最好的抑制劑。這個意外,只有最高層和我知道。消息,一直封閉。現在,告訴我,如果只有袁朗不停傷害你,他才不會因各種髒器神經機能衰竭而倒下去無法完成任務,你是否還願意去。”
開槍之後,倒下之前,司令員說的。
“願意。”兩個字背後,驚的無法言喻。
“……”那一瞬間,許三多看見青淡落淚。
冰涼的液體。
C國永遠不會對任何膽敢染指侵略甚至只是在威懾的勢力妥協。只是現在,青淡真的為這樣極端殘忍的事感到悲傷。為這樣義無反顧接受這種殘酷命令的士兵感到絕望。
于是他說︰“現在,作為司令員……”
三多,你我,僅止于此,以後,我袁朗不會再傷害你,死也不會。
隊長,你我,僅止于此。以後,為了完成任務,我會無所不用其極。
三多,我知道你有事兒瞞着我……可我不會再次傷害你,所以我想要冒險打通那個‘關節’試試。
隊長,我知道,可我不能讓任務和你出一點問題。
三多,我……
最後的那幾個字,說給自己聽。
在心裏,心底。
次日淩晨。
林夕悄然睜開眼楮,那裏火辣辣的疼,有點暈,低燒。看看身邊的人,貌似睡得很沉。
在思考,他們都在思考。姿勢慵懶,睡容自然,身體放松柔軟。也改變不了清醒的事實。
一夜未眠。
“隊長,起床了。”聲音有些沙啞,低燒的緣故吧。
那個人沒動靜,林夕知道,他有事情沒有想完。于是,勉強起身,姿勢極為別扭的挪進浴室。
其實,葉喬是不知如何面對。傷害就是傷害,不會因為任何原因被遺忘。
一輩子的噩夢。
他不願醒來,卻在聽見一聲極細微的悶哼時電擊般從床上彈起飛快入浴室。
看到那個兵滑落在地,姿勢詭異的撐着腰艱難的想要掙紮而起夠牙杯。那個東西,近在咫尺。
可他疼得近乎窒息。咬着牙,坐倒在地板上。
伸出的手頓住,之後僵硬的拐了個彎去往洗漱臺,牙杯遞手上,溫柔的嘆息︰“別逞強……”
說不下去。那樣的傷痛怪自己。
“沒事兒,隊長。”強撐着盡量利落的梳洗,林夕回頭,表情聲音一如往昔︰“過兩天就好了,适應期嘛,正常。”
絕對不正常!葉喬瞪大眼︰“你還想搞什麽?蛾子?說過什麽忘了?”
“做你的兵。知道。但現在,我是你‘摯友’隊長。”
“那就非得……”葉喬怒極,這個死心眼的……
“沒什麽不是麽?反正誰也不算吃虧,有什麽不可以?”
“……”話都說不出來,這什麽該死的鬼邏輯?有什麽……吃,虧?等等!居然差點被這小混蛋帶溝裏!葉喬簡直覺得匪夷所思!這還是那個他認識的笨蛋兵?一年半多成長到現在這樣?
還是,目光暗沉下來︰“知道意味着什麽嗎?”
“當然。”互相A嘛,只要你不倒下去,怎樣都可以。
“那可別怪我不客氣。”這話是拼着心靈碎裂的代價說出去的,然後狠狠摔門出去。
浴室裏,林夕忽然覺得頭不暈了,是清醒的過頭了吧。不是抑制劑的作用。
此後的幾天裏,倆人出雙入對親密無間。林夕當然不會扮男人的甜心,葉喬也對那種人惡心的可以。但是某種暧昧難明偏又輕易可以在目光交錯流轉的濃烈暗沉的刻骨情意,有眼楮的人都嫉妒的刻意回避。身體語言動作中無言卻精确到不可說的默契,沒眼楮的人都感覺到那個外人無法進入的世界與氛圍。
屬于兩個人。只屬于彼此。
他們真的是……那種關系。
藍狼吳胖子觀察很多天得出的結論。
得出這個結論後,他們去找了另外一個人。這個人,成了這場致命游戲的催化劑。
也成了,差點毀掉一切的劊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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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夕這幾天過得很快樂,能和隊長在一起,他當然很快樂。但是他馬上就要不快樂了。
決定給隊長吃那個東西的時候。
葉喬這幾天十分不自在,他是真的太不習慣現在的林夕。他懷念某個時間,某個地點,某個淚眼朦胧望着他的兵。
想起這個兵的連長說過的某句話︰跟你們在一起,真好。那時,年少輕狂,幸福時光。
年少輕狂,幸福……時光。
不是現在這個樣子。這個,我們都不知道是不是在演戲,我們都不知道是不是能夠活着,我們都不知道是不是還有明天。
的,今天。
傍晚,他們決定吃個燭光晚餐。葉喬建議的,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
這頓飯吃得很不浪漫,林夕從來不是個浪漫的人。葉喬嘛,只是借個引子讓自己喝醉罷了。
飯館,葉喬醉倒在桌子上毫無形象,喃喃自語響在林夕耳畔︰“你說,我是不是錯了。”
“沒有。”
“你這回答……真的很言簡意赅啊。”這個兵的回應,對他的,每次都少的可憐。
“我……不知道說什麽。”的确,那是你的曾經,你們之間的事情,我,又能說什麽呢。何況,我又要違抗命令了。
“我讓你不知道說什麽?”葉喬今天的情緒有些不穩,突然想在他把一個兵記在本子上之前,這個人也是這個态度。
疏離而不靠近。
“不是,我就話少。”那回答詭異的讓葉喬仿佛回到了那個時候,他想,他是真的做錯了吧?
是吧。
于是他不再等答案,迷迷糊糊的将頭靠在桌子旁邊的牆壁上。
因為有了絕對信任的後背,所以可以稍稍放松。在今天。
于是他醉成這樣,沒發現這個後背盯着他半天,目光中刻骨的東西逐漸浮出水面,淚水一點一滴化作兩行細線,在臉上勾勒出深深淺淺的灰暗。終于,他哭着将他背進了酒店附帶的套房。
哭着。
隊長吃了,吃了。在這日子,會很痛苦吧。他卻讓隊長更痛苦了。
某年的今天,隊長離婚。
之後,會很憤怒吧。他又一次違抗了命令。
他不能只做他的兵,為了不讓隊長倒下去,他必須無所不用其極。
一個星期,最多。
現在,是第六天。
那種東西,讓人瘋狂。
葉喬瘋狂起來是恐怖的,于是,在這裏,不是在基地,他的隊長,又一次完全支配了他。
這不同于以往的任何戰鬥,他不能夠以任何他所知道的方式抗拒或者反擊。
他不是被虐狂,他也會疼得一次次死過去又活過來。可是為了比生命都重要的信念,他甘願。
心甘情願。
那個人意識不清,理智的弦崩斷,壓抑在最深層的東西終于沖破一切阻礙枷鎖,被釋放……當許三多耳邊呢喃似得響起那三個字時,一切一切負面的所有都在離他遠去,于是發現,所有的痛苦都化作一縷縷煙塵,飄遠。
那樣難以言喻的感覺讓他知道,原來,很久以前……
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多久的‘很久以前’,他的隊長,就已經,深深的,紮根在他心裏,心底。
所以這一切,才都,值得。
已經,足夠。
然而——
葉喬畢竟是葉喬,到一半,提早醒來。然而,他卻沒有選擇停下。
清醒後支離破碎的心靈必須确認,這個兵,究竟瞞着他什麽。
他看着他‘長大’。第一次相遇,半年後的家訪,魔鬼選拔,來到他手下。殘酷的訓練,NBC演習,第一次殺人……學會面對現實,扛起破敗的家。大演習的意外,傷愈後一次又一次的出生入死……一點一點長大。
葉喬已經足夠了解他,于是此刻他恍然明白——如果這個兵都能不擇手段這樣逼他一次又一次傷害他。只能說明,這個原因有點大。
大到威脅整個國家。
所以,葉喬選擇如他所願。林夕選擇無所不用其極的A。
說過不會傷害你,死也不會。可是,我現在是你隊長。
我食言了。
對不起,完畢。為了那個後果不出現,只能在那個原因和傷害你之間二選一,我選擇了後者。因為,毀了,畢竟不是死了。
只要活着,總有一天會好起來。這樣,才能在我不在的日子裏,好好活。
這次之後,你會多長時間……
林夕畢竟還太嫩,到最後失去知覺時都沒有發現,葉喬早已清醒。清醒的選擇殘酷到極點的傷害來保護他。
葉喬畢竟太愛,到最後苦痛交雜一系列複雜情緒中,唯獨忽略了自己身體難明的異樣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