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章
82.
為了防止盤踞慶城的敵寇再派流兵對鄲城百姓報複, 再度襲村。兩城總兵幾經糾結下, 最終選擇了聽取李延澤的建議, 帶隊護送周圍百姓疏散。
于此同時, 也向幾個大鎮分去出千人隊,協助百姓向戰場後方疏散。
一切都進行的有條不紊。
包括趙承安突然接到的升職受命。
趙承安一大早被李延澤着人喊來會議室,一進門就看到了或沉思或訝異面色怪異的幾人,随後他很快便明白了這份怪異從何而來。
“你說什麽?”趙承安不敢置信的看向李延澤, 第一次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李延澤起身, 拿起一旁明黃色的絹布,捧到他面前。
“這是一份皇上的手谕。”李延澤擡着手, 沉聲道, 那聲音中有誠懇有信任還有破釜沉舟的狂賭, “我以八十萬衛北總監軍的身份,代傳天旨,衛北軍趙承安趙百長,忠君愛國,殺敵勇健,悍不畏死,特提至總千夫長,暫接鄲城總指揮一職代将行權。”
代将行權!
趙承安是如此猝不及防的将懵然的神色顯露無疑。
陳府首說不出來心中的感覺,有噓聲, 也有振奮,他們這些人便是官職再高又如何,他算是看明白了, 帶兵打仗,上陣殺敵,真不是他這種坐慣了高堂,摔慣了驚堂木的人做的。
而兩城總兵...?
陳府首更覺得趙承安難能可貴。
果然不愧是衛北軍出來的人!
“趙百長...不,現在是趙千長了...”陳府首笑着道,“趙千長,還不趕緊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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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趙承安的眼中閃過一絲茫然,又很快的亮了起來,且越來越亮,熠熠生光。
他定定的看向李延澤,終于露出這一路來的第一個笑容,即便這笑摻雜了許多,一點都不清澈,卻還是讓人禁不住心頭一震。
“屬下趙承安,接旨謝恩!”
趙承安修長勁偉的身子沉沉矮下,單膝跪地,拱拳而道。
“望趙千長能恪盡職守,莫負皇恩。”
絲滑纖薄的明黃絹布緩緩移到了他的面前,趙承安高舉了雙手接下這重若千鈞的重量。
“是!”
趙承安短短的幾個月,從區區一個夥夫,走進了大将軍的親兵衛,如今更是戰前受勳,臨危受命代行将權!可以說是一夜之間,一紙過後,鄲城權利交替,兵權易主!
這話說着似乎簡單,可是這消息一出,若大的鄲城誰人心底沒有幾分悸動!一夜之間趙承安那微薄的人生事跡,私底下翻了花的在鄲城守兵中傳了開來,不止是最年輕的守城将,更有諸多的懷疑、不信、惶惶四處滋生。
這一步棋下的不可謂不猛,效果卻也是立竿見影。
他是上過數十萬戰場的衛北軍,他是憑一己之力斬殺百數人海寇的勇者無匹,他帶隊匆匆而來,又帶隊匆匆而往,便是收割數百海寇的牛人!
許是之前異族來的太突然了,而慶城又敗的太快了,兩萬慶城兵撤至鄲城更讓這場失敗染上了一絲灰暗。
不戰而屈人之兵啊。
于是此時趙承安那微末的勝利,就成了人心頭恍惚而起的一絲生機,一指希冀,一時間整個鄲城渙散恐慌的軍心,竟然為之一振!
趙承安也沒料到,自己竟然還有這樣的威力和效益,等聽到有人竟也視他為榜樣,滿目敬佩,一時不知該如何表情。
看着周遭好了許多的氛圍,趙承安冷硬的臉幾不可見的柔了柔,他能做的還是太少了,修補城牆,加重布防...說來簡單。
慶城如今在賊寇的霸占下,城內是個什麽光景,誰也不知道。這幾日,不斷被派出又不斷前來回報的斥候,幾乎每隔一個小時便會講最近的消息傳回。
誰也不知道海寇究竟什麽時候會對鄲城發起攻擊。
趙承安不敢托大,甚至是帶着幾分謹慎的安排着他能想到,能有哪怕一絲絲幫助的一切事宜,也是直到這個時候,趙承安才發覺事情真的沒有他想象的那麽簡單。
他能看的動軍布圖,卻不知道要哪裏加防,如何擺陣,他知道如何訓練,卻又不懂怎麽練兵,他會行軍能上戰殺敵,卻又不會調遣兵将。
調兵遣将,守城守疆,他知道試探着被推上來張望了一眼,才知道自己的淺薄,兵哪是那麽好領的,行軍打仗,這裏面的學問深着呢。
正是感受到這份艱難,這份不易,趙承安才越發的努力,越發的沉的下心,穩的住氣。
他不懂的不要緊,他願意攤開了自己的白目,向兩位布防的城總兵虛心求教,然後用他的腳,用他的眼,用他的腦子,去到每一處布防,他将自己帶入城兵,又将自己代入賊寇。
怎麽進攻,從哪裏進攻,如何防守,怎樣才能夠最大程度的減少傷亡,增加殺傷力...
白日裏他游走在鄲城的處處防要,夜裏又是衣不解帶的翻看兵書,他從不貿然根據自己半瓶子的本事去急于生套書本上的東西,他只是不斷的,不斷的增加着自己的砝碼,瘋狂的啃噬着所能學習到的一切。
他成長的太快了,快的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李延澤沒想到,陳府首和兩城總兵也沒想到,這一切變化就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進行,也正是因此,他們比所有人感觸更深,便是說一眼一時也不為過。
“我們挑不出問題。”何總兵和王總兵随着趙承安在城牆上走了一圈,親眼看到了這被他親手改動的兵防,又看了他們面前的軍布圖。
他們長長呼了口氣,“這份城防以我等之見,已是堪絕,如果是我,短時間內也做不到這麽周全。”
陳府首随着他二人的話,臉上的笑都揚了起來,聲音都注入了幾分活力,“沒問題就好,沒問題就好。”
李延澤也帶上了笑意。
便是趙承安心底也松了口氣,苦笑了一下,只覺得他騎了馬,拿了槍許是都沒有這麽忐忑,這麽難做過。
“還要多謝幾位。”趙承安很明白這一切并不是他一個人能做到的,不管是出于怎樣的考慮會讓出軍權,又是怎麽樣的斟酌願意幫協他,他都領了這份恩情。
即便,他才是那個來支援的。
定了好了軍防,趙承安的壓力陡然松了不少,此時距離趙家村被屠村血洗也已經過去了七日。
幾乎七日的不眠不休,一日至多兩個時辰的休息,讓他的臉色有些發沉,又帶上了與年紀不相仿的穩重和冷硬,猶似一柄隐若大拙大樸的重刀,斂着沉穩鋒銳的尖刃。
今日是頭七,趙承安早早便在城中買了香燭紙錢,趕在夜色落下前回了家。
這幾日他日日在外奔波,每日只午時從百忙中抽空回來匆匆看一眼,又說不了幾句話便又會離開。趙承安不是沒想過找幾個妥帖的人,帶小妹和兒子離開這裏。
可是每每這念頭還未完全冒出,便又被他毫不留情的狠狠壓下去。
此時遠遠的在寒風暮色中,看見那門口燃了雪白燈籠的門,眼睛驀地熱了,腳步遲疑着猶豫了幾次,才又穩穩急急地邁了出去。
“您回來了!”負責照顧趙小妹和娃兒的婦人打開門,看到趙承安眼中一亮。
“小妹和孩子呢。”趙承安步了進去,看向烏黑的廂房,又掃過燃着燈的大廳,“在堂屋麽?”
他嘴上說着,已經越過婦人,快步的走了過去。
“哥。”
趙小妹一身素白的孝衣,頭上裹着長長拖到小腿的白色發布,吃力的抱着同樣裹了一身白衣的小娃兒。
“嗯。”趙承安眨了眨眼,将手中的香燭紙錢放到廳堂的門口,“我去換衣服。”
說完他便進了旁邊的廂房,身上的盔甲未解,裹了孝布,套了孝衣,系了麻袋,又走了出來。
廳堂裏已經置好了香案擺上了供品,燃着烏白的粗蠟,蠟淚汩汩的溢出溝壑,香爐裏插了香,連堂下的火盆都已經放好了。
趙承安心裏一酸,人都道,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他看着這裏擺放好的一切,再看看小小身子,已經抱着娃兒在一側火盆邊跪下的小妹,心中澀澀的發酸發苦。
趙承安沉默着換了蠟,上了香,恭恭敬敬的朝那三尊牌位磕頭。
堂屋裏沉默着,趙小妹環着侄兒默默的垂淚,趙承安一言不發的低着頭,将備好的值錢,一張一張的引入火盆。
門外是哀嚎的寒風,門內卻是無聲悲號的靈魂。
“哥,你給娃娃起個名字吧。”趙小妹紅着眼擡頭看他,“娃娃生下來到現在還沒有個正經名字。爹娘和嫂子非要你取,本來等開了春也是要托人給你往軍營送信,讓你給娃娃取名。”
“現在當着爹娘和嫂子的面,你給娃娃取個名字,也,也好叫他們走的安心。”趙小妹說着淚又下來了,一抽一噎的,讓趙承安心中越發的酸沉。
“好...”趙承安點了點頭,目光看向那不哭不鬧,兀自把手指伸進嘴裏,嘬的吧唧作響的幼兒。
腦中一瞬間劃過許多許多又吉利又喜氣的字...
“那...”
趙承安皺着眉頭,對上小娃兒黑烏烏的眼...
“砰砰砰——砰砰砰——”
嘴邊的話一下咽了回去,趙承安下意識看向趙小妹。
她的臉色凄惶惶的,一片蒼白,攬着娃兒的手收緊,瞪大了一雙淚目看向門外,這一幕似乎格外的相似,仿佛的人心裏驚痛顫栗。
“趙千長!趙千長!”有人喊道。
趙承安緩緩的站起身,那廂婦人已經開了門,幾個人影滿頭是汗,一溜煙的奔了進來。
“趙千長,不好了,海寇出兵了!”
作者有話要說: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經歷過痛苦,人總是成長的格外的快,趙承安是,趙小妹是...
看看評論,感覺大家下一秒就好像要拔刀了...身為安安的親媽,我必須讓反派們受教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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