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
27.
最初的冷風一激, 讓趙承安有些發亂的腦子清醒了不少,可是沒多久, 趙承安便覺得身體裏的酒似乎被風吹着吹着便有點飄忽忽的漫上了頭。
他覺得自己應該不至于喝多,估計是酒勁兒上頭的小迷蒙吧。
為了證明自己還是清醒的, 趙承安放完了水, 一路極其标準的昂首闊步齊步走,一路直線回了營帳。
‘西營13帳。’
趙承安頓了腳步, 扭着身子回頭看了一下, 确定自己剛剛不小心走過了兩米, 猶豫了一下, 往回倒了兩步。
嗯。
就是這裏了。
趙承安眯着眼笑了一下, 隐約間似乎聽到了透過帳簾傳出的酒子任哈哈的大笑聲, 扒拉着簾子一頭撞了進去。
“唉唉唉!”
酒子任被突然沖進來的趙承安撞的仰着身子後腿了一步才穩住身子。
“你咋才回來,我剛準備去找你呢。”
趙承安也沒防備, 一個頭槌撞在酒子任的胸口,直撞的他自己也懵了一下。
“找我?”趙承安穩住身形,揉了揉額頭,“咋了?”
“要去校場了, 就等你了。”酒子任說着, 扭頭招呼了江城, “安子回來了,咱們也出發吧。”
趙承安這才注意到房間裏的人已經走光了,房裏暖烘烘卻只有他們三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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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人呢?”趙承安甕聲甕氣的問道。
“已經先去校場了,咱們也趕緊出發吧。”酒子任說着拉了趙承安往外走。
路上有不少人和他們的目标想同, 簇簇擁擁的,說說笑笑,看着竟然有幾分趕集會的感覺。
趙承安腳步有些虛乏,被酒子任一路拉着,踉踉跄跄的随着人流輕車熟路的走進了校場。
此時校場內分布着一個一個大大小小的火堆,火堆邊圍滿了人。
不少火堆上架着處理過的肉,有些已經熟透了,正散發着誘人的肉香,有的才似乎剛剛架上。
歡鬧的人聲酒氣和着肉的濃香,讓趙承安本來就有點遲鈍的大腦,更加的慢了下來。
“承安,酒哥,這裏。”
他們穿過一個一個火堆,在人群裏找着他們的夥伴,遠遠的丁高顯然看到了他們,站起來朝他們使勁兒揮着手。
酒子任拉着趙承安和江城一溜小跑了過去。
“好小子,人太多了,差點找丢了。”酒子任哈哈笑着說道。
“這邊人少一點,我們也是轉了好一會兒。”丁高往旁邊讓了讓,“你們坐這兒,就差你們,咱們屋裏人都來齊了。”
酒子任還待說什麽,趙承安已經搭着江城的肩膀頭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嗝。”屁股和硬實的地面碰撞,趙承安來不及哼一下,先受不住酒氣上行的打了個酒嗝。
江城其實也有點飄忽了,只是對比起趙承安來說,又還好一些,之前還不覺得,這會兒看趙承安這有點迷糊和往常截然不同的樣子,就有點懷疑他是不是喝多了。
“喝多了?”趁着酒子任和丁高他們說笑的功夫,江城湊到他耳邊壓低聲音問了一句。
嗯?!
趙承安覺得自己是真的沒喝多,他只是有點飄了。
所以很是驚訝的,眼珠子都瞪大了,看着江城一臉的不可置信,“你說什麽呢,誰喝多了!”
“......”
“怎麽可能!”趙承安說的慷慨激昂,“我才沒喝多呢。”
“這點酒都不夠淡淡嘴,養小魚兒呢。是吧。”酒子任就在他旁邊,自然也聽見了趙承安和江城的對話,眼瞅着趙承安這是要飄了,趕緊上來煽風點火。
趙承安愣了一下,看了眼酒子任,嚴肅的點頭,“對。”
酒子任都要繃不住了,還沒等他樂出來呢,那邊趙承安已經越過他,扒拉着丁高,要了一壇子酒。
“咱們來猜拳!”似是要證明自己沒有喝多,趙承安抱着酒壇子,向江城道。
“你确定?”江城看了看他手裏的酒壇子,又看了看着是要放飛的趙承安。
“廢話少說,來不來。”趙承安梗着脖子,他不喜歡他們拿他當半大孩子的感覺,他是個成年人。
18歲,結了婚,成了親,已經是大禹衛北新軍一員的成年人。
嗯,成年人就應該在這個時候給他們點教訓,也讓他們看看,不能再小看他。
趙承安抿了抿唇自我肯定了一番,之前還有些散漫的眼神裏,燃氣讓人心底一動的光,躍躍欲試的就想給自己驗明正身。
“來啊!我陪你。”酒子任哪能放過,趕緊湊過來,拉着他轉向自己,“來來來,咱倆先來。”
“你确定?”這下又輪到趙承安擠兌他了,他上上下下的瞅着酒子任,眼神中滿是說不出的看不上。
“嘿!”酒子任虎眼一厲,“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都不知道你酒哥哥的厲害。”
是嗎?
趙承安從眼神裏透出這麽個意思,然後也沒再多說,兩個人面對面的坐好。
“來吧?”趙承安搓了搓手,揚着下巴。
“來!”酒子任被他這麽一激,酒氣都快要上頭了。
“哥倆好啊,”趙承安舔了舔唇,率先伸出拇指和酒子任的碰了碰,算是個平禮。
“三星照啊。”
“五魁首啊。”
“哈哈哈哈哈。”酒子任笑的那個蕩氣回腸,“你輸了,快喝!”
江城還以為趙承安會說點什麽,誰知道他收回手,拿起旁邊的壇子,扒了紅布塞,抱着壇子就是一口。
過大的壇口從兩邊溢出酒液來,順着下巴,落到了領邊。
趙承安擡手摸了下嘴,放下壇子,“繼續。”
“哥倆好啊,八仙壽啊。”
“全來到啊,寶一對啊。”
趙承安抿着嘴角,颠颠的把酒壇子遞給了酒子任。
酒子任看看自己的手,在看看趙承安還嘚瑟着沒有收回的拳頭,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輸給了他眼裏的小菜雞。
酒子任接了壇子就是猛灌一口,“再來!”
趙承安一點不怵,不僅不怵,甚至還有點剛,比平日裏的他要剛的多。
江城想着,歪着身子,看着趙承安印着火光的眉眼,他怎麽覺得這裏面有事兒呢?
“你輸了。”趙承安這話說的一點都不洋洋得意,只是微微挺直的脊背和揚起的下巴,才稍稍透露出了少年人的飛揚。
酒子任覺得這可能是運氣,于是氣勢洶洶的,“我還就不信了,再來。”
趙承安忍着迫不及待的矜持的一點頭,亮出了被火光烤的熱烘烘的雙手,“哥倆好啊,三星照啊,七個巧啊,八仙壽啊。”
“四喜財啊,六六順啊,三星照啊...”
趙承安略顯清亮的音線和酒子任渾厚的聲音交織着。
然後很快,清亮的那個聲音道,“你輸了。”
酒子任擡手灌了口酒,還是不信,“再來。”
“你又輸了。”清亮的聲音很快上揚了一些。
“還是你輸...”
“喝吧。”
“......”江城挑高了眉角,眼裏帶了笑,他就說麽,原來承安還有這手,在這兒等着他呢。
“啊!不可能!”酒子任抱着酒壇子咕咚咕咚兩口,然後扒着頭看趙承安,“安子,你跟哥哥說實話,你是不是給哥哥下套了!”
“哥哥對你,往日無冤,近日無愁,你可不能坑我啊。”
江城看着熱鬧,因火光和吵鬧炸的有些混沌的腦子,看酒子任這樣,更混了,翹着唇,撐着手臂,歪到了趙承安的肩上。
“安子,繼續虐他。”江城氣息有點不穩的笑道。
“我不跟你們玩了。”酒子任嘟囔着,怎麽會一直輸,他明明玩這個很拿手啊,他搞不清楚。
而趙承安嘚瑟的挑眉,難得的顯露出幾分少年的意氣。
他其實很少玩劃拳,只是他動态視力極佳,腦子又轉的快,前面是靠運氣猜了兩次,後面則是很快便摸清了酒子任的路子提前預判,這才是酒子任除了開局,就再沒有贏趙承安一次的原因。
只是這樣的原因,趙承安才不會說。
這會兒酒子任抱着酒壇子都要開始懷疑人生了,而那邊早就被他們的動靜吸引的丁高等人,則已經按捺不住的前來,為求一戰了。
許是喝了酒的原因,趙承安沒了往日的顧忌,一律的來者不拒。不過就算他預判的強,贏的面大,但也并非就真的百勝無輸了,于是沒多久,趙承安陪着又喝下了不少酒。
眼瞅着所有人都在趙承安手下敗了個北,那邊方文彥和陳都尉,郝都尉等幾個校尉相攜走了過來。
方文彥早在剛才的時候就注意到了這邊的熱鬧,這會兒眼瞅着這熱鬧歇了一勁兒,另幾個校官恰好提出了要一起下場轉轉,他便跟着走了過來。
看到校官們都走到了跟前,喝的東倒西歪的一群人,七手八腳的慌亂起身,便要行禮。
“子任。”方文彥擺了擺手,讓他們不必多禮,這才走過去拍了拍酒子任的肩,“剛才在上面就看見你們這兒很熱鬧。”
“什麽事兒這麽熱鬧。”
趙承安腦子慢了一步,眼睜睜看着方文彥的人都站到了自己跟前兒,才在江城的拽扯的提醒下,挺着身子站了起來。
“這是喝了多少?”方文彥看趙承安一臉通紅,目光閃閃的樣子,帶了幾分笑意。
“他可沒喝多少。”酒子任沒少喝,便是酒量好的拔尖,也耐不住人多勢衆,這會兒一身酒氣的,說話的聲音都比往常大了一些。
“他剛才劃拳,簡直神了,我就贏了他一把,連輸十幾回。”酒子任一臉的郁悶,怎麽都想不通,酒量明顯不行的趙承安,竟然在劃拳上碾壓了他。
且碾的如此毫不留情。
方文彥也好奇了,特別是看趙承安滿臉通紅,人帶醉意的時候,就更驚訝了。
“他?”從旁邊的火堆走過來,郝仁義正正聽到了酒子任的吹噓,一臉的好奇,“就這個小子?”
他對他還有點印象,特別是那日被巡邏隊抓住的勤奮刻苦,據他的親兵說,那日軍棍他挨的是哼都沒哼一聲。為此他事後還跟方文彥說過一嘴,這個小子看着挺悶的,結果還是個硬氣的。
卻是沒看出來,不光是硬氣,還是個能喝會喝的?
趙承安自然不知道郝仁義誤會了什麽,所以當他拎了酒湊過來要跟他比劃比劃的時候,趙承安還是懵了。
本就不甚清晰的腦子,濃稠的像是一團漿糊。
“沒事兒,你就跟他随便玩玩。”方文彥其實也好奇趙承安這劃拳常勝的天賦,不比郝仁義這個愛酒如命的,他是純粹對于趙承安的‘運氣’感興趣。
事實上趙承安雖然懵了,可是卻一點都沒覺得這有什麽了,也沒想着緊張害怕的,既然方文彥開口了,那他只管擺好了架勢應戰就是了。
最後的結果...
郝仁義是被方文彥拽着走的。
對于這種酒場上的酒簍子,他可不想看一晚上的劃拳。
等他們離開,趙承安這拳王的江山算是就此打下了。
“還喝嗎?”
趙承安軟着身子,趴在江城的肩膀上,大半的重量都壓在他的身上,迷迷糊糊的看着火堆裏跳躍的篝火,腦子裏甚至他自己也分辨不清自己在想什麽。
江城本就喝的不多,這會兒風一吹,酒勁兒慢慢的也就下去了,反觀趙承安,接連的喝酒,這會兒整個人都呆呆的。
酒子任剛才又去領了酒,這會兒遞到面前,江城猶豫了一下,接了過來,轉而問趙承安道。
按他的意思,那定然是別喝了,因為明顯承安已經喝多了。
“喝。”趙承安聽了他的話,停頓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半眯着眼,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還喝。”
“......”江城确定,這肯定肯定是喝多了,這會兒酒肯定肯定上頭了,他相信,但凡趙承安還有三分理智,都不會這樣的。
“還喝?”
“喝。”趙承安撐起身子,朝江城咧着嘴笑,“他們吃肉,我們喝酒,行了酒令,唱一首。唱一首山歌,哼一曲祝酒...”
趙承安嘟囔着哼唧,似乎後面的詞忘了,便反反複複的念叨着,唱一首,唱一首軍歌,哼一曲祝酒...
“你讓他喝呗,大過節的,明天也不訓練,怕什麽?”酒子任一晚上都在左蹿右跳的找人喝酒,這會兒人也飄了,說話的時候都開始打瓢。
趙承安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聽到酒子任的話了,連連的點頭,摸到了江城手裏的酒壇子,歪着腦袋,往嘴裏灌。
“今朝有酒今朝醉,醉完之後使勁睡。”趙承安說完哈哈哈笑着,然後在江城驚恐的目光中,豪放的一把将酒塞進了他的懷裏,搖搖晃晃的按着江城的肩膀就站了起來,“我來給你唱支歌,不對,我給黨來唱支歌...”
“唱支歌...”
江城唬了一跳,暗道不好,這人怕不是要耍酒瘋,急急地上手去拉趙承安的袖子,卻被他一仰步躲了過去。
趙承安嘻嘻嘻的笑着,又躲了一步,不等江城爬起來阻止,已然一手指天,埋頭唱出了第一句,“狼煙起,江山北望,”
“龍起卷,馬長嘶,劍氣如霜——”
“心思黃河水茫茫,二十年縱橫間誰能相抗。”
“恨欲狂長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他鄉...”
江城仰着頭,看着站在火堆旁的趙承安無法動彈。
這樣的趙承安和往日有太大的不同,就像是披了光。
會發光一樣。
江城讷讷無言,耳邊是趙承安氣息不穩卻依然蕩氣回腸的歌聲,從胸腔裏的聲音,從骨子裏的唱響。
不只是江城,本來看着他們嬉鬧的酒子任也被着歌聲吸引,又不只是酒子任。
趙承安絲毫沒有收着聲音,歌聲在這樣廣闊的天地裏,在這樣篝火通明又喧嚣不已的天地間傳開,漸漸的從這一點向外輻射着,人群慢慢靜了下來。
而趙承安,也漸漸進入了狀态。
以前他其實不懂,或許現在他也還不懂,可是許是今時今日的身份變了,再唱這首歌的時候,他恍惚着,竟然覺得有什麽不一樣了,有什麽像是共鳴一樣的東西,在心口鼓噪着,鼓噪着,想要破土而出。
“我願守土複開疆,願堂堂...”趙承安卡了一下,腦子中有根弦動了一動,“願堂堂大禹,讓四方來賀。”
何惜百死報家國,堂堂大禹,要讓四方來賀!
“好!”一陣掌聲從人群的背面傳來,本來平靜的人群陡然再次熱烈了起來。
“好一個何惜百死報家國。”程平遙望着回身望來的那人,冷硬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看來我這今日的一行沒有白來。”
“程将軍!”方文彥剛才就湊過來聽趙承安長歌,此時回過神來,看見了程平遙吓了一跳,一語叫破了來人的身份。
由方文彥這麽一反應,衆人才如夢初醒般。
一時間場面亂做一團,由此為中心,向外擴散着,一圈一圈,跪了滿地。
江城身上驚出了一身的汗,因着已經醒酒,他比方文彥回神的更早,在看見司佐參領跟在這人身後便察覺不對。
之後更是反應快速的,一步上前抓着還茫然不知的趙承安,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你叫什麽名字。”
作者有話要說: 趙承安:不喝了,不喝了...我真的不喝了QAQ。
腎虛看了看後面的大綱,覺得還是給安哥哥安排上酒量訓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