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5)
幾乎快要暈眩。
他和曲霆之間,每一場歡愛都是酣暢的。他纏住他、擺着腰肢勾`引他,曲霆狠狠地操幹,瘋狂地撞擊他體內的敏感點,每一次沖撞都像是要把整個人揉進他的身體。
他們密不可分。
精`液順着沈順清的股間溢出來,他懶得擦,趴在曲霆腹間喘氣。
“你和陳燦去看程大爺了?”他戳着他硬梆梆的腹肌。
“陳燦找到我,說想弄清搬遷的事,那小子回來後好像成熟了許多。”
沈順清驚道:“你告訴他了?”
“沒有,就帶他去了程大爺家。”曲霆勾着他的手,“對不起,有些事我不能說,只能一點點彌補。”
“都過去了。”沈順清想起程大爺最後的口吻,妥協中帶着防備,或許還有厭惡,卻偏偏溶解了他心頭積郁。那些糾纏又含混的過去被一句‘別來了’帶過,至此分道揚镳,各自朝前。
他輕聲說:“以後別去了吧。”
曲霆輕輕吻了吻沈順清的嘴角。
沈順清沒告訴曲霆錄音筆已經被毀,那些涉案的官員們究竟是誰,他們在做什麽,他沒有追問也沒法兒追問,只有偶爾在新聞聯播裏看到一張張時任林城官員的臉時,會忍不住看很久,後來《海浪》那邊偷偷告訴他,市裏派第三方檢測過林城幾大供水水庫的水質,沒有太大問題。
公安的老領導對沈順清格外關照,有時主動和他聊起案子。
除去涉嫌污染環境罪,景青禾又背上放火和涉嫌故意傷害兩條罪名。
爆炸不是偶然,景青禾計算過煤氣從廚房洩滿客廳的時間和火燒到整間屋子的時間,覺得無論哪種都不能百分百地置人于死地,最後選擇了‘雙保險’——讓煤氣從廚房滲入房間,直到一定濃度後與明火接觸引發爆炸。至于曲家的兩條人命,當時沒有立案,警方找曲霆補做了筆錄,還在調查階段。
幾日後,林城第一看守所內——
景青禾被壓進來,這是一間臨時會見室,對面是他的委托律師,他擡起頭,訝異從臉上一閃而過。
‘律師’端坐着,壓低聲音:“如果是十年前,你的屍體大概已經被扔進河裏了。因為你,我的家沒了,親人沒了,差點連沈哥都沒了。”
曲霆目光像荊棘叢裏的刺。他找到景青禾的律師,用一大筆錢調換了身份,又打通關系,端端正正坐在這裏。
“我沒辦法心平氣和地和你說話,長話短說,我這裏有一封關于你的信。”
信從玻璃下方遞過去,景青禾不明所以,朝看守管教看了眼,管教像沒看見似的端直站着。他弓起身接過,信上熟悉的字體讓他猛地想要站起,可剛有動作就覺得身子一沉,管教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他身後,熟練地壓住他的肩膀。他只好頹然坐下,臉色像是由于心髒的痙攣而變得蒼白。
他沒有問老教授寫給他的信為什麽會在曲霆手上,就像曲霆可以假借律師身份坐在這裏一樣,總有他的辦法。
“聽說你一直不明白,為什麽你喜歡的東西總是會被人破壞。”曲霆突然開口。
景青禾擡起頭,眼裏露出渴求的光。
曲霆呲笑,“我不打算告訴你答案,你可以在牢裏慢慢想。”
屋內靜得出奇,牆角地監控無聲的記錄着曲霆的怒火,兩人面對面地沉默。
景青禾捏着信,靠在椅背上淡淡地說:“你說過有人看到‘我’去你家,可我那天沒有看見任何人。”
曲霆面目表情地說:“當時家裏不只有我母親,還有我弟弟。”
景青禾想了想,說,是有這麽回事。“可我沒有想害他,當時門掩着,屋裏又沒動靜。我也是後來才知道屋裏還有個孩子。”
“就是他告訴我的。”
景青禾認定曲霆在騙他,竟笑出聲來:“那孩子不是死了嗎?”
曲霆眼裏竄起無法遏制的怒火,死死咬着嘴唇。
景青禾等了很久,确定曲霆不會開口後,好像麻木了一般,問:“信能給我嗎?”
“看守所不允許留私人物品。”管教突然開口,依舊背着手站得筆直。
景青禾垂下頭,“我想留着。”
回應他的是一片死寂。
景青禾覺得荒唐。
他處處小心,竟沒有一件事能逃過他人的眼睛。
不管是老人還是孩子,活人還是死人。
他自認一生真心待人待事,只想守住自己珍視的東西。無關對錯,無違本心,不會後悔,卻沒想過他做的那些事情,在他人眼中竟然配不上一句「清白坦蕩」。
「……鑽于藥學研究,雖不敢妄稱醫者,但仍須以濟世情懷為重,敬畏生命為先,願吾徒青禾一生清白坦蕩……」
為什麽會這樣?
他不明白。
他呆坐着,兩只手軟軟地吊垂着,在慘淡昏暗的燈光下,像一個斷氣的屍體。
案子年後開審的消息也傳到祁家。
祁敬義本以為是一樁環境污染案,判個三五年,有關系的一兩年就出來了,當景青禾再次被逮捕時,祁敬義都懵了,想見他一面卻被告知‘景青禾拒絕會面’。
林城的看守所看上去破舊不堪,安靜得像掩蓋在陋巷裏的陵墓。祁敬義站在陵墓外,高牆隔阻了他的視線。
“沒見到景叔嗎?”祁陽輕輕問。
祁敬義搖頭,偵查階段不允許律師以外人員探監,雖然規定對他來說形同虛設,但景青禾不見他,天大的關系也沒用。
————
春節無聲地近了,祁敬義時不時就去看守所,卻都沒能見到景青禾。
義華集團雖然受到重創,但祁敬義如一根定海針定住了局勢和人心。景青禾的辦公室按原樣保留着,只是再沒有人會抱着成摞的文件在辦公室外敲門或等候,大家有默契地匆匆路過,唯獨保潔工打掃時忍不住嘴碎幾句,這個說‘聽說景總放火害人’,那個就說‘不是吧景總看上去是個好人呀’,把幹燥無味的工作變成婆媽們的唠嗑。
等到保潔工把整個義華大樓打掃得幹幹淨淨,一年的工作也結束了,職員們領着薪水和年終獎回家、相互道別,整座大樓霎時變得冷冷清清。
祁陽靜靜地坐在景青禾位子上,他還不能接受慈眉善目的‘景叔’變成殺人放火的犯人,他還習慣抱着看不懂的文件敲開離他最近的門,覺得下一秒就會有熟悉的“請進”從裏面傳出來。
祁敬義倚在門口,無聲地看着他。
“景叔真的想殺沈記嗎?”他小聲問。
祁敬義嘆氣,打量着屋裏的陳設,書籍整齊地擺在桌面右上角,臺歷上還記着日程安排,仿佛房間的主人只是去開會或者出差,下一秒就會回來。
祁敬義招手:
“走吧,咱們一家人很久沒一起過年了。”
“嗯。”祁陽站起身,小腿不小心磕到櫃角,竟然最下層的抽屜勾開了。
他慌亂地合上,餘光瞟到一個老舊的信封,信封上印着大學校門圖案。他鬼使神差地蹲下來,信封裏面是一份發黃的大學錄取通知書和一張老照片,照片大概出自某家新聞媒體之手,一股濃濃地作秀味道——一塊方方正正的紅紙板上印着義華集團捐款20萬元字樣,年幼的景青禾緊緊地将它抱在懷裏。
祁敬義走過來:“資助這孩子時,沒想過他會回來,他本應該有更好的前途。”
祁陽将通知書和照片收好,合上抽屜,聽祁敬義又說:“你景叔是個聰明人,你爸花了十幾年才想明白的事情,也許他早就明白了。”
除夕當夜,沈順接到公安局老領導的電話,雖然涉及到産業園的事情還是被蓋過去,但警方仍以“與杜曉菁有私怨”為由,認定景青禾涉嫌故意殺人,以及牽連無辜受害的曲飛。
“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電話那頭帶着欣慰,“按這個罪名最輕也是死緩,加上放火和故意傷害的話可以判死刑。”
沈順清把消息告訴曲霆時,曲霆抽了一整夜的煙。
新一年的曙光無聲無息的來了。
祁家過年比往年冷清,往年春節祁家的門檻幾乎會被踩斷,送禮的人能排到三環外,今年義華集團處在風口浪尖上,人人遠而避之,不肯登門,也讓祁陽再一次感受到什麽叫‘世态炎涼’,想起爺爺和景叔被帶走的那段時間,董事們趨利避害的嘴臉,忍不住嘆氣。
祁敬義走近,捏着藍色的文件夾朝他額頭一敲——
“大過年的別唉聲嘆氣了,看看這個。”
祁陽捂着腦袋:“這是什麽?”
“産業園的構想,你不是想接手這個項目嗎?”
“咱家哪還有什麽産業園。”停都停了,祁陽撇嘴,打開文件夾一看,卻是一份影視基地建設可行性報告,祁敬義已經在最後一頁簽了字。
“具體的問你爸,是他談來的項目。”
祁雲把自己的卧室翻新了一番,配色大紅大紫風格迥異,祁陽進屋時,他正踩在價格不菲的水晶茶幾上,朝牆上挂一副……看不出來是什麽的畫。
都說新年貼春聯,但這綠油油的、長着獠牙的……像狼又像狗的生物,是什麽玩意?
祁雲很得意:“來來,特意拖人從國外空運回來的。看看好不好看?”
祁陽:“難看。”
“不懂欣賞。”祁雲自我陶醉:“知道我的畫在國外能賣700多萬嗎?”
“不知道。”
“臭小子。”祁雲罵了聲,指着祁陽手上的東西說:“就知道你要來問,這是上次在你辦公室裏碰到的那小子的提議。”
誰?簡知行?
祁雲拍拍手,從茶幾上跳下:“歡騰娛樂投資十五億,将産業園那塊地建成影視基地,拆除費我們出,他們管建設,兩家合力運營。”
祁雲說:“花明村那地方遠離城區、交通偏僻,搞別的不成,但拍戲還行。只要部分植被恢複就能拍古裝戲,不能恢複的景色先保留,稍微改一改拍諜戰劇也行。”
“說實在的,做化工,我沒那腦子。拍影視劇說不定還能給點兒意見,在國外也接觸過一些頂尖的導演。”
“簡知行找的你?”
祁雲狡黠一笑,“你爸在國外十幾年,看人的眼光還是有的,上次我看那小子氣質不錯,像是在商圈裏混的,就交換了微信。”
怪不得上次簡知行走後,祁雲還跟了出去。
“但這次是他主動找來的。”祁雲瞄着祁陽:“咱們和他家從來沒有過合作,要說這裏面沒點兒人情,我可不信。”
祁陽愣在原地。
祁雲攬過兒子的肩膀:“簡家也不是做慈善的,那小子要求建成後兩年內盈利,要我們這邊拿個具體的方案,你要不要試試?”
祁陽鼓着臉:“哼。”
夜裏不斷有拜年微信轟炸,曲霆挑了幾個回了,在一大堆複制粘貼帶着各種表情和段子的祝福語裏,簡知行幹脆明了發來一句——“年年發財”。
曲霆覺得好笑,就多聊了幾句。沈順清刷完牙上床,就見他手指摁得飛快,和對面聊得很愉快的樣子。
“撩誰呢?”沈順清湊上來,酸啾啾地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曲霆擱下手機:“你找過簡知行?”
“嗯,大概跟他說了花明村和産業園的現狀,怎麽了?”
“簡知行給了義華15億的新年禮。”曲霆把聊天記錄攤給他看。
不是吧?“他不是和祁陽不對盤嗎?”
看上去間隙還不小。
“在商言商,算是投資吧。”
“那他年後還來林城嗎?”
曲霆斜了眼沈順清,心裏嘀咕,該不是還惦記着人家長得帥吧。
“這個不清楚,不過聽他的意思,先弄個簽約儀式大肆宣傳,給義華樹個‘跨界轉型’的形象挽回股東信心。”
“什麽時候?”
“五月初吧。”
三個月後——
春暖花開,融融綠意從山頭洩到林江,溶入江水灌滿林城。
簽約儀式依舊在花明村舉行,村民們着實沒想到十五年後能再次看到彩旗飄揚、禮炮齊鳴的景象,早早地把自家院子打掃幹淨,生怕在城裏人面前丢了臉面。儀式當天更是天還沒亮就守在臺下,像守望一臺等了半個世紀的演出。
儀式枯燥而冗長,市領導在聚光燈下慷慨激昂地喊着‘求實奮進’的口號,臉憋得老紅,仿佛繡口一吐,就能吐出一條升官發財路。祁陽和歡騰娛樂的幾位負責人站在領導身後充當背景板,時不時配合鼓掌,對着攝像機傻笑,整場下來臉都僵了。
祁陽趁着陪送領導的間隙,給某位沒到場的大少爺發微信。
「簽約儀式就叫個副總來?」
長得尖嘴猴腮、跟白蘿蔔成精似的,歡騰娛樂旗下不都是漂漂亮亮的大明星嗎,怎麽副總長得這麽一言難盡?
滴——
對面回得很快。
「以為你不想見到我。」
哈?
公是公,私是私,誰會在工作上擺臉色啊!
氣鼓鼓地回:「我沒那麽幼稚。」
「就當是我幼稚。」
是,你說得對,你他媽最幼稚了。祁陽忿忿将手機揣回兜裏,和白蘿蔔精攀交情去了。
過了一會兒,手機又響,‘幼稚’的簡大少發來消息——
「我出國進修了。
你加油。」
陳燦轉正成為一名攝影記者,沈順清又帶了新實習生,在校生小趙,活潑好動、是個自來熟。
小趙繞着會場轉,被各種帶臺标的攝像機閃花了眼,林城早報、林城電視臺、林省衛視、CCTV……腿長體健的記者追着領導一頓猛拍,把小趙擠到一邊。
他洩氣地拍拍被蹭髒的衣服:“沒意思,還以為記者多牛`逼,不就是走走會場拍照攝像?”
沈順清敲他腦袋:“沒你想的這麽簡單。”
小趙啧了聲,“沒看出來,我還是回校考研算了。”
這話耳熟,沈順清噗嗤笑出聲,指着陳燦。
“這家夥以前也是這麽想的。”
小趙來了興趣,湊到陳燦跟前:“那後來沒去嗎?”
“沒有。”
陳燦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過了會兒,又像自言自語:“這影視基地的誕生有我一份功勞,我得看着它成長……”
“啊?”小趙沒聽懂。
陳燦收起鏡頭走了,去年買的公務員輔導書只看了前幾頁,寫好的辭職信,如果沒記錯的話,從S市回來的第一天就扔了。
簽約儀式後,沈順清獨自往田埂深處走去——
縱使春風拂滿林城,卻遲遲沒有吹進花明村,田疇依舊漫着黃沙。為建影視基地,義華集團請了專家給花明村做土壤修複,但最快也要三五年才能看得到成效。沈順清坐在一戶人家的門檻上,盯着從牆縫裏鑽出的一根狗尾巴草,這抹頑強又孤單的綠色令他舍不得摘。
有人遠遠地喚他,聲音裏帶着驚喜和遲疑,沈順清拍拍屁股站起來,朝來人笑:“虎子長高了。”
來人正是羅大爺,他抱着虎子匆匆跑來:“是啊,您怎麽坐地上呢,都怪我,回來遲了,快進來。”
羅大爺趕緊摸鑰匙開門:“十幾年沒看過這麽大的陣仗,帶我家虎子去看熱鬧去了。”
沈順清笑了笑,“以後機會多,還能看見大明星。”
“那敢情好啊,”羅大爺笑得合不攏嘴,過了會兒又局促地說:“謝謝沈記帶我家虎子去城裏看病。”
“可惜醫生說……”
“沒事沒事,虎子傻了好幾年了,我也習慣了,我照顧着他呢,就算哪天我不在了,周支書的老婆說了,願意幫着照看這孩子。”
羅大爺泡了茶,靠牆角站着,小聲說:
“沈記,後來鎮上來了警察給咱們普法,說是您不告咱們,才……”
他越說越小聲。
過年那會兒,沈順清和公安的老領導走得近,就把自己被綁的事說了,他沒真想把羅大爺抓起來,但希望有人能給村民上幾堂‘普法課’。老領導一拍大腿,說這個好,彰顯我們深入困難群衆,過年不忘基層工作,沈記您得幫我們宣傳宣傳,弄得沈順清哭笑不得。
警車閃着燈一路開進村,把村民們吓壞了。他和周支書直哆嗦,以為要被槍斃。後來被帶到鎮上派出所關了一整天,又是當面受教育又是寫保證書,說是再‘犯事’就一起罰。他不會寫字,還是警察幫他寫好他按的指紋,即使這樣,也吓得汗順着手指直往外冒,按了三次才成功。周支書職務被撤,換了鎮上的年輕大學生來村裏當書記。
“過去那麽久了,別放心上,你們這鄉下的魯莽性子也是該有人管。”沈順清說:“今天主席臺上站最右邊的,年輕的、瘦瘦高高的那個就是今後影視基地的負責人,是祁總的兒子,叫祁陽。你們村裏商量商量,争取在基地裏謀個職。影視基地要的群雜人員挺多的,工作也不複雜,指不定當個群演還能在電視上露臉呢。”
“真的啊?!”羅大爺眼裏充滿期待,抱着虎子念叨‘那好那好’,又說:“不過那個年輕的祁總,好像儀式完就匆匆走了。”
春風吹綠山頂,坪山上柳樹剛抽芽,把一排排灰黑色的墓碑掩在枝條裏。祁陽跪在墓碑前,碑前加固了一圈純白的大理石護欄,布置得像墳墓主人的私家庭院,幹幹淨淨。
“白哥,我來看你了,我帶了東西來。”祁陽擡頭,秘書知趣地遞過一紙合同。
“這個是我今天簽的文件,真沒想到能有我簽字做主的一天,今天簽的時候手都在抖,你要是在場,多半要笑我了。這是一個很大的項目,雖然在別人面前我都說我有信心,在你面前我才敢說,我都好多天沒睡好了,又期待它的成功,又害怕遇到我掌控不住的困難。白哥,我還是不夠成熟吧。”
“我爺爺做的事情,我很抱歉。你那麽好,肯定會說‘這不關你的事’,但我知道,我不能真的置身事外,是因為我,爺爺才會這麽做的。”
“我去過你家,你父母都搬走了,我不知道他們搬去哪兒了,打聽了一圈,其他人也不知道。對不起,伯父伯母一定因為我受委屈了,希望他們,還有你弟弟都能好好的。”
祁陽靜靜跪着,墓臺上的紅燭慢慢熔盡。
“小少爺,這山上冷,咱們回去吧。”秘書小聲提醒。
風無聲吹拂,夾雜濕意,樹葉微微潤了,帶着虔誠垂擺。
“爺爺回家了嗎?”祁陽問。
“儀式結束後祁董就坐車走了,沒說去哪兒。”
“沒事,走吧,我大概能猜到爺爺去哪兒了。”
從看守所到林城第一監獄,祁敬義奔走過無數次,連看門的警衛一看到祁敬義的車,眼神裏就明寫着三個字——“又來了”。
負責接待的老幹部看到他也很為難:“祁董,咱們探監有規矩的,要先預約,您這每次都跑一趟……”
祁敬義弓着身子:“我要是預約,怕就不用來了。”
老幹部知道祁敬義說的是景青禾不見客,自從景青禾從看守所移送到林城第一監獄,祁敬義也成了監獄的“常客”。老幹部拿祁敬義沒轍,說:“行,您簽個字,這次我親自給您叫人去。”
景青禾最終被判死緩,祁敬義做了不少工作,花重金請來全國最好的律師組成律師團為景青禾辯護,景青禾雖不肯見祁敬義,但也沒拒絕這份好意,該配合的都很配合。
祁敬義以為這次又是白跑一趟,誰知道老幹部捎口信讓他到會見室先等着,他竟有些緊張,覺得出門前應該該換一套更好看的衣服。
景青禾看上去蒼老了許多,消瘦得不成人樣,剃成平頭後就像一根圓頭火柴。
“曲家的事,我聽人說了,你怎麽沒有告訴我,我一直以為是意外。”祁敬義說。
“産業園的設計不是你一個人決定的,我才是拍板的人。你不需要一個人扛起這一切。”
景青禾笑了笑,顧左右而言他:“現在産業園沒有了吧。”
祁敬義如實道:“義華産業園沒了,但很快會有一個義華影視基地,它将成為我們的新項目,今天已經簽約了。”
“所以,義華沒有我,也一樣會很好是嗎?”
祁敬義:“是的。”
景青禾面如死灰,手指摳着囚服的一角。
“不是沒你不行,但有你更好。”祁敬義說。
景青禾擡起頭,看着很遠的地方,祁敬義就在一公尺外的地方,卻不在他視線裏。
他自言自語:“我最近經常做夢,夢見我畢業後沒有到義華,而且坐在一間實驗室裏,實驗室裏有個老教授,我給他打下手。有很多志同道合的師兄弟,大家一起研究藥品,還有個可愛的小女孩,在實驗室裏穿來穿去,每次夢到這裏就醒了,但醒來總覺得,這或許就是我理想中的生活,研究藥比研究人容易得多。”
祁敬義飛快地說:“死緩不一定會死,絕大多數都可以減刑,還可以減成有期徒刑,你要是想進研究所,等你出來我來安排。”
景青禾卻搖搖頭,“不了,我也就說說而已,我不想出去了。”
他知道,如果重來一遍,他還是會選擇報恩,入職義華,然後再一次重蹈覆轍,變成他人眼中的“不夠清白坦蕩”。
就算祁敬義說着‘有他更好’,但下一次他和祁家人、或者義華集團被一同擺在天平上時,祁敬義還是會向另一頭傾斜。他不覺得自己被祁敬義舍棄了,無論是支助他讀書,還是工作生活上,祁敬義都待他不薄,哪怕他知道祁敬義有保護家人的心思也沒覺得委屈,只是……有點累了。
就這樣,掰着指頭倒數生命殘存多少,反倒輕松。
景青禾緩緩道:“有一個問題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麽總有人想破壞我心愛的東西’,我見過杜曉菁的兒子,他讓我慢慢想……”
他仰着頭,會見室燈光昏暗,大概是怕犯人攀爬,窗戶設得老高,高到光線無法直射進來,只能靠慘白的白熾燈照亮狹長的房間,與其說它像一間屋子,不如說像一個漏了光的棺材。
“究竟是什麽樣的答案呢?”
祁敬義看着他,輕輕搖頭,“我也不知道。可能它們各有命數,并非真的屬于你吧。”
人生萬裏長河,往來皆是客,強求不得,唯有因它們所産生的愛憎喜悲才獨屬于你,最終溶為你的性格和血肉。
此後幾日,天漸暖,林城春意濃得像蜜,巷子裏發春的野貓都叫得比去年蕩,惹得沈順清心癢,工作以外的時間,只想跟自家愛人黏黏糊糊,家裏的保`險套隔幾天就要補貨。
曲霆揉着沈順清的腰,白`皙的腰間透着暗紅的指印,說不出的淫糜。
“有空陪我回一趟G市吧。”
“嗯?”
“我在林城待很久了,有些工作還是要回去辦,陳董催了好幾次,我說我追媳婦兒……”
沈順清惱:“你怎麽這麽說!”
“那要怎麽說?”曲霆在他腰上掐了一把:“總之,我要是再不把你帶回去,陳董會覺得我沒本事,追媳婦追這麽久……”
“嗷!”沈順清疼得跳起:“誰說你沒本事,本事大着呢!”
他光着兩根白蘿蔔似的腿,大咧咧地站着,居高臨下指着曲霆那話兒:“挺大的。”
曲霆好笑地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啪的一聲,蓋過窗外貓叫。“跟你說正經事,欠操了?!”
沈順清捂着屁股:“欠。”
曲霆:……
……
“不是說說正經事?”
“沒有比操`你更正經的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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