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不準走
簡知行回到酒店時天色已晚。
祁家本想留他吃晚飯,可祁陽突然瘋鬧攪得祁家上下沒了心思,看護急得滿頭大汗,強行注射鎮定劑才結束這場慌亂,簡知行找了個借口說要回酒店,祁敬義就順勢答應了。
他拿着祁陽給的車鑰匙,婉拒了指派的司機,開着奔馳慢慢悠悠地在林城晃悠。
林城的夜雜亂而喧嚣,行人和機動車在斑馬線上互不相讓,滿是油煙的燒烤攤占據半邊車道,賣車載CD的小販用劣質音響循環播放《小蘋果》,從一個路口到另一個路口,每一處都吵吵嚷嚷,沒有一秒是安靜的。
他有些頭疼,關上車窗把喧鬧隔絕在外。
瞬間,車內安靜得只聽得到呼吸聲,仿佛被丢進寂靜的深井。
手機突然響了,清脆又突兀,像是有人在這深井之中投下一顆碎石。
是一條微信好友申請。
頭像是一艘白色的木船,注釋寫着「祁陽」,簡知行點了通過,對方卻沒有發消息過來。
他盯着祁陽的頭像看了會兒,把車停在路邊,滑開微信聯系人列表點開另一個頭像。
他看到自己發出去的消息。
「hello,小白同學?」
「小白,你在嗎?」
「白語舟?」
「在嗎?」
一連串綠色的對話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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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沒有回複。
如同這車內,死一般寂靜。
年末掃墓的人特別多,熙熙攘攘的人群給肅殺又沉悶的墓園平添幾分生氣。
沈順清第二次陪曲霆到墓地,心态大不相同,那時還顫顫巍巍地跟在曲霆身後,懷揣着曲飛的秘密,這次曲霆拉着他一起跪下:“媽,我和沈哥來看你。我以後就跟沈哥過日子了,我特別喜歡他,分不開的那種,您生前也特別喜歡沈哥,相信您不會反對……”
糙漢子講情話就是比沈順清這種耍筆杆子的實誠,幾句話硬是把他說紅了臉,耳根都火辣辣得發燙。
好在曲霆也沒讓沈順清表态,兩人一同磕了頭,又燒了些紙錢完成祭拜。在曲飛的墓前,兩人輕輕擦幹淨碑上的灰塵後,沒過多表示,心照不宣地往回走。
“簡知行的聯系方式,可以問景青禾,”曲霆從錢包裏掏出一張白紙:“另外,這上面的人能查到住址嗎?”
“這是什麽?”
“我和小飛回憶的名字,小時候我媽帶我倆去廠裏玩,認得幾個叔叔伯伯,只是過去太久只想起這幾個,有些字不一定對,差不多是這幾個音。我打算去問問當年的事,總不能幹等景青禾。”
“行。”沈順清默念着紙上的名字,給化工廠所在轄區的街辦和公安分局打電話。
“而且,”見沈順清安排妥當,曲霆又說:“那天和景青禾聊天……”
沈順清正認真聽,曲霆卻突然停下,杵在他面前害他差點兒撞上。
“怎麽?”
“那邊……”曲霆指着大門。
一早,簡知行被祁陽電話吵醒,說要去一個地方,但他沒想到祁陽提着紙錢和蠟燭,懷裏抱着一捧鮮花。
祁陽身體還是很弱,裹着厚厚的羽絨服,脖子上捂着條和毛毯差不多大的圍巾,車開進祁家院子時,他正站在門口等,臉凍得發青。
“你們別跟上來,煩死了。”祁陽斥退跟上來的看護和傭人,再三勒令他們不準跟來。
祁陽心裏也清楚,簡知行比他年長、身份比他尊貴,肯當司機純粹是陪自己任性,和大人陪小孩過家家一個道理,他沒敢讓簡知行多等,車一停穩就自己溜上來,還止不住催促:“快走快走。”
簡知行看了眼他懷裏的花和蠟燭:“去掃墓?”
“好……好好開車,別說話,別分心。”祁陽緊緊抓着安全帶,手背青筋暴起,好一會兒才松開右手,點開電子導航輸入坪山公墓四個字:“按導航走。”說完又死死摳住安全帶,神色緊張地盯着前窗。
簡知行減慢車速,順着導航指引開去。
沈順清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祁陽和簡知行。
坪山公墓依山而建,墓地從山腰向山頂延伸,中間是百米長的階梯,沈順清站在山上只能看到與祁、簡兩人身形相似的人影,若要看得真切還需隔近一些。此時,簡知行和祁陽正一步一步往山上爬,祁陽爬得吃力,走幾步就要停下來喘氣,簡知行不急不躁地跟在他身後,祁陽走他就走,祁陽停他就停。
沈順清三兩并步往山下跑,祁陽病弱的樣子和在棋社見到的大相徑庭,整個人瘦了一團,讓他不敢辨認。要不是祁陽身後跟着模樣沒太多變化的簡知行,多半就錯過了。
隔着幾層臺階,沈順清看清來人确實是祁、簡,細看兩人身後,祁敬義不在、也沒有傭人、護士、保镖模樣的人,這兩人竟然是獨自來到公墓。
似乎想到什麽,在擦身而過的瞬間,他脫口而出:“白語舟也葬在這裏?”
話音一落,兩道淩厲的視線同時向他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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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風從高處吹來,把枯萎的樹葉卷到臺階上,翻滾着跌下山去。
“你是誰?認識白哥?怎麽知道我是來看白哥的?”祁陽根本不記得曾在棋社見過沈順清,以為眼前的人是第一次見。
祁陽一手捧着花,一手提着紙錢香燭,似乎很費勁才能勉強站穩,簡知行跟在他身後,既沒接過他手上的東西,祁陽也沒要他幫忙的意思,兩人保持着一種若即若離的距離。沈順清的視線在兩人之間掃了一圈:“這麽多問題說來話就長了,你要不要先掃墓?”
祁陽猶豫了會兒,又看向沈順清:“你不準走。”
沈順清攤手,跟在他身後:“我不走。”
白語舟的墓在山頂,祁陽起先也不知道具體方位,盯着墓園的導覽圖看了好久,又繞着山脊挨個地找才找到。
這是一處風水極佳的墓地,恰好位于整座山的頂端,肉眼可眺望遠方天空澄碧、遠山含黛,不覺凄涼,反而很自然。墓碑是塊棱角嶙峋的長條大理石,上面镌刻着生卒年月,中央是一張黑白照片,照片上的人有一雙好看的眼睛。
墓前有一花束,白色的緞帶捆着菊花、百合、馬蹄蓮和勿忘我。這花像是擱這兒好幾天了,向下斜倒着,幾朵枯萎的菊花瓣散落在地上。
簡知行繞過祁陽,把花擺正,又站了會兒,見花沒再被風吹倒才退後。
祁陽看了他一眼,又朝沈順清和曲霆看去,說:“你們別站這兒,往後退。”
三人無聲地退開半米,祁陽神色緊張地朝後望,似乎依舊不安。沈順清拉着曲霆又往後退幾步,簡知行盯着他們交握的手,面無表情地走到一顆老樹下,掏出煙咔嚓一聲點着,倚着樹幹猛吸了兩口。
祁陽這才面朝墓碑跪下。
他弓着背,背影單薄如同一張幹癟的菜葉,旁人聽不清他在說什麽,只見消瘦的肩膀一聳一聳的,像是在哭,腦袋已經垂得幾乎看不見,露出一小塊蒼白的後頸。
簡知行抽完一管煙,看着黑色墓碑和蜷成一團的祁陽,突然不耐煩地踱起步子,把煙頭扔在地上用腳尖踩滅,走到碑前蹲下:“把紙給我。”
祁陽一擡頭,露出紅腫又冰冷的眼睛。
“你這磨磨蹭蹭拜到猴年馬月去,我幫你燒。”簡知行說。
“關你什麽事?”祁陽死死抱住一大捆紙。
“沒看見後面還有兩個人等着嗎!?”簡知行聲音猛地提高了幾度,吼得祁陽一抖,幾沓薄紙的嗖嗖地往地上掉。
簡知行煩躁地撿起,擡頭正好對上墓碑上白語舟清秀的照片,心狠狠揪了一下,語氣也不自覺放緩:“給我,我也燒一點。”說着又從祁陽手上硬拽了些,兀自地燒了起來。
祁陽疑惑地打量着他,簡知行卻像當他不存在,斯條慢理地把紙點燃,直到火苗竄到手心才松開,縷縷殘煙從他指縫中鑽出,像不死的游魂在空氣中纏繞,透過灰色的煙霾,簡知行的眼神也越來越冷,越來越鋒利。
一陣冷風吹過,未燃盡的紙錢被卷起,祁陽伸手去抓卻撲了空。他右手杵在地上,左手撐着膝蓋想起身,卻猛地脫力地跌在地上,幾次反複,額頭都滲出汗來,紙卻越飛越遠,他慌忙地爬過去把它撿回來,又爬回原處。
直到蠟燭快要燃盡,祁陽才轉過身來,與沈順清四目相對。
他雙手交疊撐在膝蓋上方,艱難地站起,簡知行在離他半步的距離外,看着他痛苦地搖晃。
這種若即若離的感覺恐怕只有簡祁兩人沒察覺,沈順清和曲霆看在眼裏都覺得怪異得很。突然,祁陽右腳一崴,踉跄着向下栽去,眼看就要滾下石階,電光火石間簡知行伸手一撈,卻是抓着領口給拽了回來。
那動作快如閃電,像一個潛伏者窺視已久,出手準确而利落,沈順清甚至覺得如果祁陽沒有跌倒,他本是要把他推下去。
沈順清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再看祁陽驚魂未定地站穩,心中不安更甚,忙走到兩人跟前:“忙完了嗎?”
祁陽嗯了聲,吃力地走到最近的一棵老樹下,剛好是簡知行剛倚靠過的那棵,他斜靠着樹幹,咬着龜裂地嘴唇:“說吧,你是誰?”
沈順清簡單地自我介紹,又說:“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想見你。”
“不交朋友不借錢,生意的事找我沒用。”祁陽煩躁地說,擡腳要走。
真是個任性的小少爺。沈順清沒好氣地想,攔住他單刀直入:“白語舟想見你。”
“你不是問我是不是認識你的白哥嗎?是,我認識他,而且他跟我說——他想見你。”沈順清一個字一個字地說。
山風從遠處荷荷地滾來,樹枝不安地擺動,發出駭人的聲響,像是墓裏的屍骨挨個咯吱咯吱地爬起,齊聲尖嘯。
祁陽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簡知行也是。只是沈順清覺得簡知行的眼神裏還有點別的,除了震驚,還有一股猙獰的情緒,像被烏雲阻隔的暴雨、像山頂搖搖欲墜的巨石、像火山口鼓脹欲裂的熔岩,隐忍而危險。
曲霆不動聲色地靠近沈順清,擋在他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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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仿佛停滞,沉默蔓延開來,祁陽的眼神變了好幾層,從驚訝到呆滞再到嘲諷,最後發出一陣怪異的笑聲。
“你有病吧?”
“經常被人這麽說,”沈順清向曲霆瞥去,上一個說他‘有病’的就是他,“不過,我沒有。”
“你可以理解為這世上有一類人,能看到一般人看不到的東西,比如這座墓裏飄着的……”沈順清說:“我見過白語舟,他不在這裏,或者你可以理解為他的屍體在這裏,但靈魂不在。”
一聲呲笑不合時宜地竄出,是簡知行。他雙手插進口袋,似笑非笑地看着沈順清。
祁陽臉色霎時變得更難看,說:“你要講鬼故事可以去深夜電臺,我們走。”
沈順清攔在他面前:“我猜到你會這麽說,所以帶了點東西。”
一節破損的金屬表帶。
表帶只有拇指寬,側邊的插銷已經破損,銀色的鍍漆也脫了好幾塊,從白語舟交到他手上後,就一直放在他錢包內層。
幫鬼完成心願這種事做的多了也有了經驗,空口說胡話不行,最有效的就是講出只屬于兩人的秘密,曲霆和曲飛相認用的就是這個法子,當沈順清找白語舟要點兒‘秘密’時,白語舟輕飄飄地飛到山腳,蹲在樹叢裏好一會兒,把這個交到他手上。
“白語舟給我的,你或許清楚?”沈順清把表帶放在手心,攤開給祁陽看。
祁陽的臉色唰地慘白,身子順着樹幹往下滑。
祁陽生日那天,晴朗如春,天色湛藍,亮黃的法拉利在陽光下高貴宛如鳳凰。
祁陽心情也很好,不僅因為生日,還有白語舟特意換了件新襯衣,雖然外套還是舊兮兮的,但以白語舟那節省的性子,新衣服多半是留着過年穿的。
肯定是為我提前換上的。祁陽瞟了眼副座上的人,樂滋滋地想。
“我今天生日,你有沒有準備什麽?”因為太開心,說話都帶着點上翹的音調。
“我不知道你今天生日。”白語舟微微弓起背,局促地靠在真皮靠背上。
“就知道你什麽都沒準備,拿好。”祁陽熟練的單手撐着方向盤,掏出一個小方盒扔到白語舟腿間。
白語舟接住,打開看是一塊金屬手表,他認不得國外品牌,但羊絨的內襯和表盤上褶褶發光的碎鑽都仿佛在說‘我很值錢’,他愣在當場,覺得捧着燙手山芋。
“哈哈哈,發什麽呆,該不會以為我送你的吧?”祁陽突然大笑:“今天可是我生日。”
他輕輕敲了敲禮盒:“你拿着它,然後交給我,說句生日快樂,我就當是你送我的禮物。”
白語舟:“……”
“快點啊,我想要這表很久了。”祁陽催促:“限量版,特意讓人從國外帶回來的。”
白語舟對這嬌生慣養的小少爺簡直沒脾氣,捧着說道:“生日快樂!”
“謝謝。”祁陽大方接過,嘴角咧開了花兒,得意得揚了揚盒子:“我很喜歡。”
白語舟悶笑了聲,那微弱的笑聲傳到祁陽耳朵裏,酥酥麻麻的。
不一會兒,祁陽變戲法似的又掏出一個禮盒。
“禮尚往來,謝謝你的禮物,這是我的回禮。”
又是一款手表,看得出與祁陽手上的是同款,只有表盤的顏色不同,祁陽的是墨藍色,而白語舟手上這款是米白色。
“喜歡嗎?”祁陽翹着嘴角問。
“給我的?”
“當然,我一看就覺得特別襯你。”
哪裏襯了,白語舟看着身上粗麻外套縮了縮腳,他自坐上車就一直不自在,總覺得這身衣服用來擦車都不配。
“這麽貴的東西,你留着吧,我用不上。”白語舟說。
“手表哪有用不上的,看時間用。”
“看時間有手機就夠了。”
“夠什麽夠啊,我問你現在幾點了?三秒內回答。”祁陽氣得一腳油門踩上70碼:“一二三,看答不上吧,這點時間都不夠你把手機掏出來的。手表多方便,手機能天天捏手裏嗎?還有你那手機,哎,不說了,趕明兒給你買個iPhone。”
“你都送了我禮物,我回你一個還不行啊,收着收着。”
祁陽噼裏啪啦說了一大串,白語舟也沒弄明白是怎麽個邏輯,就聽他越說越不耐煩,像是跟誰賭氣。
後來,白語舟有沒有收下,祁陽記不清了。灌進耳膜裏的只有刺耳地剎車聲、車輛撞擊山體的轟隆聲、從裂開的鐵皮縫隙裏湧進來的風聲……
還有禮盒撞到車頂又跌落的聲音,手表滑了出來,碎鑽劃破了他的手背,他意識模糊地去抓,車身猛地上下颠倒,安全氣囊積壓着狹窄的空間,白語舟的身子被擠到一邊……
那是祁陽清醒前看到最後的畫面。
還有白語舟額頭的血,滴咋黑色的禮盒上,像墨汁裏滲出的鮮紅膿液。
………
祁陽劇烈的幹嘔起來,他扶着樹幹,雙腿止不住顫抖。
簡知行冷冷地看着他,像是在看陌生人,或者比陌生人更冷。
沈順清緊張地往前,祁陽又說:“我沒事,你繼續說……這那兒來的?”
“白語舟給的,說是你給他的,就在你們出事的地段,他也在那兒。”沈順清看着他慘白的臉色,試圖把話說得委婉。
這一小截表帶與禮盒裏的手表相符,就算沈順清通過某種方式從車禍現場撿到了碎片,也不可能知道這表是‘他給白語舟的’,富少爺在自己生日那天送出一塊價值連城的手表,太荒謬。
那天車上只有他和白語舟,除非白語舟告訴他。
祁陽雙腿抖地厲害,曲着身子跌坐在地上。
“你這麽說,我聽不明白。姑且信你一次,你從頭講。”
這種怪力亂神的遭遇他講過不下十來次,有的人當他胡言亂語,有的人将信将疑,或許中國死者為大的思想太過深刻,大多數人選擇了相信,或者就算不盡信,也願意陪演一出‘完成心願’的戲,畢竟那些游蕩的靈魂想見的,往往是至親至愛之人。
“你說白哥還在山裏?”祁陽眼裏閃着疑惑的光。
“嗯,他被困在那裏,也想見你。如果今天沒有在墓地遇見你,我也會再想辦法把你帶過去。我答應他了。”
“你……你……”祁陽‘你’了好幾遍,蹦出一句:“你是道士?”
……
氣氛突然轉了彎兒。
“你也可以這麽想,但重要的是你願不願意相信我。”沈順清想起坐在欄杆邊的白語舟,慢慢蹲下`身來,靠近祁陽身邊:“我見過他兩次。他很瘦,眼睛大大的,眼睫毛也很長,一直坐在欄杆上,他被困在那裏,哪兒也去不了。那時候,我跟他說,你還在醫院,不知道是生是死,他說你肯定會醒的,十年、二十年、你總會醒的……”
陽光透過樹葉灑在祁陽厚重的羽絨服上,印出斑斑點點。祁陽垂着頭,看不清表情,沈順清和曲霆耐心地等,簡知行又掏了根煙叼在嘴裏,手指摩挲着打火機,連擦好幾次都沒點着,他罵了聲,把煙捏成兩截。
祁陽扶着樹幹站起:“哪裏可以見他?”
從坪山公墓到312省道有近1小時的車程,祁陽非要沈順清與他們同車,曲霆只好單獨開車跟在後面。
沈順清坐在後排,朝前看去:“我的任務是帶你去見他,但你能不能看見,我就不保證了。”
以他的經驗,普通人多半看不見。
“少裝神弄鬼,萬一我看見了呢?”祁陽緊張地抓着安全帶。
沈順清覺得這小少爺還挺倔,“那你剛才在墓地有看到什麽嗎?”
祁陽被他說的毛骨悚然:“沒,沒有……”
沈順清接着說:“不過當他在的時候,你說話他能聽得見,如果他說了什麽,我也可以轉達。”
車靈巧地在山路間迂回,祁陽盯着前方,手指在安全帶上掐出兩條印來。
“白哥的事情,你知道多少?”他問。
“沒太多,他說他家在縣城,到林城打工,還說你們是同學,說你人不錯,沒什麽少爺脾氣。”雖然看起來脾氣還是不小,沈順清在心裏默默補充。
“白哥說的?”祁陽問。
沈順清說是,“我還去過他家,替他看望他母親。”
不過被拒之門外。
沈順清想起與簡知行的第一次見面,不由得朝駕駛座看去,這人從公墓到現在一句話沒說,除了那一聲若有若無的嗤笑,似乎一直置身事外。
但沈順清心裏清楚,簡知行與白語舟好像有那麽點聯系。
而且以簡知行的身份地位,給祁陽開車也很古怪。
這兩人又是什麽關系?
簡知行像是知道沈順清在看他,也通過內後視鏡朝後排望,從狹長的鏡面,沈順清看見他冷着臉,只有提到白語舟的家時,眉頭微皺、擰成不自然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