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誰看到了
“景青禾的意思是,祁陽出院了?”沈順清從沙發上蹦了起來。
曲霆挂了電話:“他是這麽說的。聽景青禾的意思,祁陽沒大礙,祁董開心得不得了,請了一堆專業看護,把寶貝孫子接回家療養,祁家生意也回到正軌,所以有空應約。”
沈順清和曲霆商量,曲霆以商業合作為由與景青禾見面,沈順清去棋社打聽消息,棋社人多口雜,又愛聊祁家的八卦,興許能找到接觸祁敬義的方法。
何況他答應了白語舟,要帶祁陽去見他。
曲霆沒有異議,兩人分工合作。
曲霆與景青禾約在一家粵式茶餐廳見面,地方是景青禾定的,應是打聽過曲霆是G市人。
景青禾比初次見面更瘦了,面色十分疲乏,但出門前精心打理過,頭發輸得一絲不亂。兩人談得投機,不一會兒曲霆就改口叫景叔,說起母親以前曾在義華工作過。
景青禾來了興趣:“哦?你母親是?”
“她叫杜曉菁。”
景青禾一頓,茶灑了幾滴在桌上,他放下茶壺,扯了紙巾輕輕擦去桌面的水漬:“當然認識,義華老員工沒有不認識她的。”
“景叔還記得我母親的事嗎?”
“你母親那時在義華做前臺,員工每天上班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她,她為人親切,見人就打招呼,義華上上下下三百多個員工,她全部對的上號,從沒叫錯過人。”景青禾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可惜走得早。”
“聽說母親出事那天,本是要去參加義華産業園的開工儀式?”
景青禾說:“是啊,義華所有的員工都要去參加,當天安排了好幾輛大巴等在工廠門口,到點就發車,可你母親遲到了。”
“當天還有其他員工遲到或者缺席嗎?”曲霆替景青禾斟茶。
“應該沒有,這麽重要的場合沒人敢怠慢的。”景青禾捧着茶杯,又問:“曲侄子為什麽問起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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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母親出事前,好像有人來過我家。”
景青禾好奇:“哦?什麽人?”
“不清楚。”
“那怎麽知道有人去過?”
“有人看到了。”
景青禾看向曲霆,輕輕說道:“那你問他就是。”
曲霆想了想,才回:“他沒看清。”
“事情過去太久了,”景青禾嘆氣,夾了小塊燒鵝放在碗裏:“誰看到了?”
同一時間,棋社人頭攢動,比往日熱鬧許多,并非因為祁陽康複的消息讓棋手們來了勁兒,而是賽場上出了個高手。
沈順清怎麽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那人,那天在白語舟家門外遇到的那個。
那天男人衣衫單薄,臉上沒有一點血色,一副落魄樣兒,這次倒是穿着面料極好的羊絨衫,看起來精神多了,還有模有樣地盯着棋局沉思,判若兩人。
“那人是誰?”沈順清抓了個熟悉的工作人員問。
“中途報名的,目前戰績是連勝。”工作人員從電腦裏調出選手的報名表,指給沈順清看。
簡知行,B市人,26歲,屬業餘組參賽,工作單位寫着暫無。
還真是北方人。沈順清遠遠盯着簡知行,簡知行面相年輕,但端坐在棋桌前反倒顯出與年齡不相符的成熟氣質,他手指修長,撚起棋子時中指微微蜷起,關節處肌理透白骨肉勻稱,透着股禁欲範兒,那獨特的氣質很吸睛,直到曲霆來棋社接人,他視線都沒挪開過。
“眼睛都快長人家身上了,喜歡這種類型?”
沈順清一聽趕緊順毛:“瞎說什麽,我喜歡誰你不清楚啊。”
曲霆得意,輕輕在他腰間掐了一把。
“和景青禾聊得怎樣?”沈順清問起正事。
“沒有太多線索,我問當天還有沒有其他義華員工沒到場,他答應幫忙查查。”
沈順清嗯了聲,小聲問:“這人出現在白語舟家,又出現在棋社,會不會太巧了?”
“他叫什麽?”
“簡知行。”沈順清細細敘述着報名表上的信息。
曲霆眉頭微皺,朝簡知行看去。
“你認識?”沈順清瞧見他細微的表情變化。
曲霆剛要開口,就聽門口一陣喧鬧,一看竟是景青禾扶着祁敬義出現在了棋社。
祁敬義突然出現引發了不小的轟動。
自祁陽車禍後,祁敬義一直沒有公開露面,此時出現在棋社,大家心照不宣地認為,祁家孫子應該沒大礙了。畢竟祁家就祁陽一個寶貝孫子,他若有三長兩短,祁敬義再癡迷于棋,恐怕也沒那心思。
景青禾剛和曲霆分開沒多久又在棋社碰到,本想過來打聲招呼,無奈還扶着祁敬義,只能遠遠點頭。
曲霆也不在意這些,沖景青禾回禮,又對沈順清說:“你搜一下歡騰娛樂,做影視劇的那個,其中有一股東叫簡源,網上有不少照片,看看這個簡知行是不是和他有幾分相像。”
沈順清掏出手機,曲霆又說:“我見過簡董一面,如果沒猜錯,簡知行應該是他兒子。那天在白語舟家門外,這人灰頭灰臉的,我沒認出來。”
歡騰娛樂,B市著名的影視公司,眼下正紅的流量小生、大IP影視劇多出自歡騰,資産比曲霆所在的昌盛略低,但能覆蓋幾十個義華集團。
還真是個有錢人,沈順清心想。只是簡知行到林城來做什麽?總不可能是來拍戲的。
沈順清感覺陷入一個謎團,這個謎團從白語舟身邊鋪開。
但挖掘真相,他恰巧擅長。
事情越蹊跷,他越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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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敬義是專程來找簡知行的。
旁人不知道簡知行是何等人物,只當他是橫空冒出的高手,一路斬關過将有問鼎趨勢。
祁敬義、景青禾都是老江湖,當景青禾看到報名表後,敏銳地将其送到祁敬義手中,再通過B市的人脈打聽,簡知行的身份不算難查。
此時,簡知行的對手坐立不安,他大勢已去,輸棋已是定局,又不知祁敬義為何突然出現,緊張得額頭冒汗。祁敬義沒再走近,而是遠遠看了眼,端了杯茶坐到一旁等待。
不一會兒,對手投子認輸。
祁敬義放下茶杯,朝簡知行說道:“小兄弟,能否與老夫下一局?”
賽場上瞬間鴉雀無聲。
工作人員将棋桌搬到休息室,退去了他人,只留下景青禾和幾個工作人員。
沈順清與衆人一道被攔在休息室外,他倚着牆壁,看着簡知行從他身邊走過。簡知行沒留意,反倒是第一眼看到了他身後人高馬大的曲霆,繼而才看到沈順清,也愣了半秒。
沈順清朝他笑了下。
“你說祁敬義為什麽會來?”沈順清小聲問。
“看樣子是來找簡知行的。”曲霆說。
“找他做什麽?拉關系?”
“有可能,商場上最看中人脈,也許是多一個人多一條路。”
沈順清瞅了眼已經擺好的棋盤:“我覺得沒這麽簡單。”
“老夫下了半輩子棋,聽說出了個厲害的後生就來看看,小兄弟不介意吧?”祁敬義抓子開局:“冒昧問一句,小兄弟和歡騰娛樂的簡董的關系是?”
簡知行回道:“簡源是家父。”
“原來如此。”祁敬義見簡知行如此坦誠,不由得多看了他兩眼:“去年特別火的《僞裝》,老夫也看了幾集,拍得好。簡侄怎麽想到來林城?”
簡知行道:“我在休假,路過林城就玩上幾天。”
祁敬義莞爾,持白子高挂,幾番來回,棋局已經鋪開。
“歐洲有異域風情,海島有陽光沙灘,咱們林城雖比不上,但小城市青山碧水,人閑花落,來休假也好。”祁敬義說得輕巧,落子一轉,本該靠求調子,卻忽地與黑子頂尖形成對沖,這一手與此前風格大不相同,看似沖動魯莽,卻是劍走偏鋒,盤面一時膠着起來。
簡知行執子的手微停,不可察覺的皺眉,倒不是因為這局面難破,而是這招風格與老人的沉穩大相徑庭,像是在與莽撞又求勝心切的年輕棋手對弈。
簡知行細細思索着棋局,不慌不忙地在星位開拆,雖不算精妙,但也盤活了一小塊。“我也剛到林城,覺得這兒挺好。”
圍棋縱橫十九道,藏天地方圓之象、風雲變化之機,祁敬義年長又縱橫商場多年,終究經驗老道,在中盤埋了陷阱後一路引誘,簡知行識破時已無力回天。
簡知行敗了也不惱,恭敬地說:“輸了,慚愧。”
祁敬義半垂着眼,面無表情地看着棋盤上星羅棋布的棋子,簡知行也不起身,靜靜地陪他坐着,房間裏只剩下記錄員記子的聲音。
許久不見兩人動作,衆人面面相觑,摸不着頭腦,景青禾剛想上前詢問,卻被祁敬義揮手攔住。
他站起身,看了眼窗外天色,又對簡知行說:“時間還早,簡侄子可願到老夫家中再下一局?”
這話一出,周圍人聽不明确,隔得近的景青禾臉色先變了。
對弈結束後,簡知行坐上祁敬義的車,一同消失在衆人眼中。
棋社的老少爺們一看,直嘆這小夥子不得了,攀上高枝了。只有沈順清忍不住翻白眼,還指不定誰攀上誰呢,就義華集團那點産業,打包送給歡騰娛樂,人家都未必看得上。
“怎麽回事?”沈順清問。
“好像是祁董說讓那位年輕人到他家中再對一局。”工作人員說。
沈順清一拍大腿,“卧槽!”又把曲霆往外拉:“趕緊跟上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