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下次來我家做吧
老所長去了省城開會,一周後才會回來。
不過沈順清此時顧不上這個,曲霆的回複像是一發緩和的信號,瞬間點亮希望,他倏地從桌上跳下,搭着陳燦的肩:“會做糖醋魚麽?”
陳燦茫然地搖頭。
沈順清挂着一副遺憾的表情,嘟囔了句‘怎麽都不會下廚 ’,又拿起益達:“這個借我用用,回頭買盒新的還你。”
沈順清像是久旱逢甘露、枯木發新芽,心情愉悅到極點,也不管刮風下雨 ,風風火火地帶着益達負荊請罪去了。
繞到環城片區發現曲霆沒在,又去昌盛駐林城分公司,結果人也不在,倒是王海好心告訴他‘曲總回酒店了’還貼心給了房間號,他只好又一車開到酒店。
酒店樓道空蕩蕩的,昏暗的光讓他不由得想起和曲霆送王海回房間的那晚,那夜曲霆剛洗過澡,濕漉漉的頭發和身上殘留的沐浴露香氣讓他有些心猿意馬。
他似乎很久沒有性生活了……
一旦浮想聯翩,身體某個部位似乎不聽使喚地蠢蠢欲動。
不是吧?可別在這時候任性啊!
沈順清低頭看了眼不安分的小兄弟,煩躁的撓頭,在門外繞了半圈,又洩氣的往地上一蹲,用衣服下擺遮住稍凸起的部位,手捧着益達在心裏默數。
十、九、八……瞎想什麽呢,我是來道歉的。
七、六、五……态度要誠懇,姿态要放低。
四、三、二……數到一我就敲門。
一……
呲呀一聲,門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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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霆:……
沈順清:……
“你怎麽蹲在門口?”曲霆居高臨下,才看清來人是誰。
想性生活……呸,不是。
曲霆壯碩的身形擋在他面前,沈順清頓時慫了半分,‘小兄弟’也十分配合地收斂了。
“來,來找你。”沈順清擡起頭:“你要出去?”
曲霆搖頭,他正準備去酒店餐廳随便解決一下晚餐,誰知道有人在門外雙手抱頭蹲地cos青蛙。
“幹嘛蹲着?”
“腿,腿麻。”沈順清猛地站起,捏着藍色塑料瓶:“吃益達不?來兩粒?”
曲霆一怔,滿腦黑人問號。
沈順清尴尬地收回:“那我請你吃飯?”
曲霆嘆氣,繞過沈順清要走。
“糖醋魚,翠松樓的糖醋魚。”沈順清急了,往門口一杵,幾乎和曲霆貼身。
沈順清表情真摯的時候,眼神格外的亮,像是自帶橙光特效,更何況他是鐵了心來求和解的,姿态更是軟一些。曲霆左右挪了幾步發現挪不開,門就三尺寬,走哪兒都被擋,無奈皺眉:“沈哥……”
“先吃飯?”沈順清着急:“還是你急着出門?”
曲霆輕輕揉着眉心,見沈順清眼神急切,想了想退回房間內:“你等我換身衣服吧。”
沈順清內心大喊一聲Good Job,跟着曲霆進了房間。
房間內沒太多雜物,床上被褥卷成一團,床頭還放着他帶回的詩集,書簽随意擱在書上。
曲霆從衣櫃裏取出一套運動衫套上,墨藍的底色配上佩斯利印花,再搭上曲霆那剛毅的臉,活像是唱硬派搖滾的。
“一直覺得你穿衣風格挺別致的。”沈順清忍不住喃喃自語。
“王海買的。”
“啊?”曲霆的衣服都是王海挑的?沈順清想起一起吃燒烤時王海的夏威夷風穿搭,确實和曲霆身上的風格出奇的一致。
曲霆點頭,整了整衣領:“走吧。”
糖醋魚是翠松樓的招牌菜,皮薄肉嫩汁滑,唯一的缺點是上菜太慢,據說是配有專門的大廚,從配料到起鍋都不經他人手。
兩人沉默地在包間裏剝鹵花生,空氣緩緩流淌,曲霆細細打量着他,沈順清低頭的樣子很好看,頭發軟軟的,眼神和小時候一樣清澈,只是眉間豎着一條淺淺的皺紋,應是經常皺眉形成的。
那日的争執早就過去了,兄弟沒有隔夜仇,什麽事兒說開也就好了。沈順清當天的焦急和此後有意求和的态度,曲霆看在眼裏,氣已經消了大半,再加上片區改造開工在即,兩人免不了還要接觸,總不至于老死不相往來。
對曲霆來說,沈順清年長幾歲,他從小一口一個沈哥哥跟在沈順清身後,那些崇拜早就烙在他心上。從小到大,他從沒對沈順清發過脾氣,生氣都不曾有過。
這算是第一次鬧僵?
曲霆向沈順清望去,只覺眼前人曾是他年幼時的英雄,從不犯錯、無所不能;現在倒像是個普通人,光環漸暗,與衆人無異。
埋頭吃花生的沈哥倒是挺乖巧的,要是以後一直這麽乖,原諒他也不是不可以。
曲霆靠在椅背上,剝了顆花生扔進嘴裏。
半晌,曲霆主動開口:“沈哥。”
沈順清看過來,眼神不自然的躲避。
“過去的事都過去了,沈哥知道了就知道了罷。一開始瞞着沈哥我也有不對。”曲霆緩了緩:“我也沒那麽在意。”
沈順清一顆心悶得緊,端起茶杯灌了一大口。
曲霆起身替他斟茶,又說:“不過,我還是想聽聽沈哥都知道些什麽,或許有些我不清楚的。”
沈順清這才擡起頭來,把G市的經歷說了一遍,曲霆臉上沒什麽表情,只在聽到晏老板委托沈順清把書交還他時輕輕問了句:“所以,書是晏老板給你的?”
沈順清點頭。
“那天還說是那位教授給的呢。”曲霆不鹹不淡地說。
那情況下說多錯多,沈順清暗道,小聲地道歉:“對不起。”
服務員突然敲門,端了糖醋魚和幾盤配菜上來,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曲霆眼神柔和,握着筷子翻起一塊魚皮:“小時候我媽愛做這個。”
他慢慢挑着魚刺,語氣淡淡的:“現在再聽這些事兒,心情挺微妙,像是聽別人的故事一樣,一點真實感都沒有。”
“薛教授說你失蹤了。”沈順清小心翼翼問道。
“嗯,我爸死了,我沒法睡。”曲霆慢悠悠地說:“就是單純的沒法睡,再困都不能入眠,成天耳鳴頭痛,或許是焦慮症吧,直到有一天我爬下床走了。”
曲霆:“其實有些事我想不起來了,那段時間神經緊繃,經常自己也不知道做了什麽。反正就那麽走了吧,黑漆漆的也沒個方向,哪兒有路往哪兒走。累了就找個橋墩子或者樹躺着,以為可以睡了,結果還是睡不着,精神亢奮,就接着走。”
沈順清不敢接話,空氣過于安靜。
曲霆便接着往下說:“後來走到陳家碼頭,當時并不知道那是什麽地方,就看到碼頭邊有個人,他身後還鬼鬼祟祟跟着一個,那人拿着匕首,月亮照得刀鋒亮晃晃的。”
“我那時啊,就想到我爸。”曲霆咽了口水:“薛教授跟你講過吧,我一回家就看見我叔叔拿刀沖着我爸。”
沈順清輕輕嗯了聲。
“我就撲上去了,後來我就不記得了,要麽是困暈了,要麽是累暈了。”曲霆夾起一塊魚肉,沾了汁:“醒來的時候就在陳家了,後來才知道我無意中救了陳昌雲,其實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誰。”
“後來臉上就留了個疤,應該是撲過去的時候被刀劃了,哎,毀容了。”曲霆擡起頭看了沈順清一眼,嘴角輕輕一撇,像帶着笑:“沈哥你也不用擺出一副哀怨臉色,其實陳家對我還不錯,不僅收留了我還教了我不少東西,要不是他我可能早餓死街頭了。”
沈順清望向曲霆的臉,眼角的傷口被縫過線,疤痕眼神比膚色略淺,歪歪扭扭的凸起一塊,像是蜈蚣蜷在眼皮底下。
“你改名是……”沈順清問。
“陳董改的呗。”曲霆輕輕撥開魚肚上的姜絲:“陳董是生意人,信風水,說我名字帶秋字屬火,與他的碼頭生意相克,給我改了個帶水的。”
縱使沈順清想破腦袋也沒猜着是這麽個理由。
“那時候能活下來就不錯了,名字不算什麽。”曲霆一笑,嚼了口魚肉:“原來他們叫我曲崽啊,那群混混,我以為至少叫我一聲曲老大呢。”
沈順清也夾起一塊魚肉,吃不出什麽味道。
曲霆倒是吃得暢快:“不過也沒說錯,我小時候是挺瘦的,現在好多了。”
聞言,沈順清眉頭微蹙,放下筷子認真地說:“不管怎麽說,這事是我不對。”
曲霆不緊不慢盛了飯,嘴角撇了撇:“早就過去了。”
回憶真是奇怪的東西。有些事現在提起雲淡風輕,可當時真的就是一步步熬過來的;但若真要形容當時有多驚心動魄,話到嘴邊又凝成一句‘都過去了’。
“那原諒沈哥了麽?”沈順清神色緊張。
曲霆噗的笑出聲來,指着糖醋魚:“這頓你出錢的話。”
沈順清連連點頭,那是那是,必須的。
曲霆笑意未盡,舀了湯汁澆在飯上,懶洋洋地說:“這糖醋魚沒我做得好,蒜末放太多,蓋味兒了。”
沈順清心直口快,把碗一擱。
“下次來我家做吧。”
注:按說秋字,禾屬木,火屬火,屬木克水,屬火被水克,反正就是和水相克。
(估摸着陳董既不想曲哥哥克他生意,也不想生意克曲哥哥吧,真是費心了。←我瞎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