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年夜飯都做好了,俞良拿了瓶醋放在桌上,回頭喊了兩聲俞意,沒人應他。俞良又跑了趟廚房把碗筷拿了出來,說道:“這混小子還沒回來。”
俞良知道對門住着個和俞意一般大的小男孩,這倆小孩關系看起來也挺好的,逢年過節鄰居之間送點東西,俞良對這件事兒挺贊同的。聽說那孩子學習成績好,俞良見過兩面瞧着人也穩重,再看看俞意那恨不得上天入地的跳脫性子……真該讓俞意好好跟人家學習一下。
“俞意,該吃飯了。”姥姥披了件外套,推了推門。
老人家被年底流感的尾巴掃了一下,不嚴重但是拖拖拉拉一直沒好,這會兒見不得風。俞意連忙應了一聲叫姥姥先回屋。
他放心不下他那盤餃子,轉頭對解時生囑咐道:“你慢點吃,別吃太快了都沒嘗出味道。”
解時生嗯了一聲,等俞意回家之後才轉身回屋。家裏就他一個人,周衍源已經很久沒有回來了,他們互相看不順眼,這樣見不到誰都心情好。
三年前,周衍源是在這個時候找上門的,他兇神惡煞和平時上門讨債的那群人如出一轍。解時生以為他爸又在外面弄出了新的幺蛾子,周衍源死死地盯着他強硬地拽開了門,解時生下意識地用胳膊擋住臉。
周衍源突然對着解時生跪下,撕心裂肺地哭了。解時生愣了一下,心中隐隐有了一個猜測,他快速地回頭看了一眼,見牆上貼着他家唯一的一張全家福。
他爸是獨生子,老一輩都不在了,除了解時生,他沒半個親人,沒人會為了個賭徒痛哭流涕。但他媽媽不一樣,她命苦嫁了這麽個人,丢下家裏人跟着他跑到江州闖生活,從嫁給他那一刻起就期盼着那個人改過自新,然而舊習難改,她終究沒能盼到,在去年撒手人寰了。
他媽媽還在的時候,有時候會提起,她在娘家還有一個很疼愛的弟弟。
他顫着聲音,輕輕喊了一聲,“舅舅?”
不可否認的是,在當時那個年紀,解時生對這個從天而降的人曾經抱有一瞬間的期望。人天真的時候總是這樣,渴望被人搭救。
窗外響起爆竹的聲音,解時生倏忽回過神來,夾了個餃子送到嘴裏。他慢騰騰地吃着餃子,吃到第三個的時候,他咬了一半咬到個堅硬的東西,低頭認真看了看,餃子餡裏包了個一角硬幣。
解時生把硬幣沖洗幹淨握在手心,心裏是甜的。
手機突然響了,俞意連發了三條消息,問他餃子是不是很好吃。
他拿起手機,一條簡單的消息删删改改,好半天也沒能回複。俞意有點着急偷偷跑回卧室把電話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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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意低沉地喂了一聲,“請問你是解同學嗎?”
解時生默了一下,開口說道:“餃子很好吃。”
俞意從床上爬起來,問道:“沒別的想說的了?”
“還有什麽?”
還有硬幣啊!俞意抓了抓頭發,不會是吞下去了吧?俞意有點慌,趕快下床穿上拖鞋,慌張地說道:“那裏面我還包了別的東西,你個大傻子,裏面有東西都吃不出來。我不是都說了要你慢點吃嗎?你這人……”
他慌得不行,差點想奪門就走,卻突然聽到對面的人輕輕地笑了兩聲。他緊繃的精神一下就放松了下來,把套上的外套扔到床上,他意識到自己被耍了。
“你這人真是!”他又重複了一遍,也不再往下說,接着就和解時生一塊笑起來,剛開始笑自己傻,後來不知道為什麽笑,就是高興。
“我還是第一次吃到硬幣餡兒的餃子。”
“以後讓你每年都吃一次。我姥姥說,年三十吃到硬幣,今年一年運氣都會好。”俞意躺在床上舒舒服服地翻了個身,說道,“不用太客氣,就當我給你的壓歲錢了。”
許是躺在床上太舒服,俞意聊了一會兒覺得昏昏欲睡,直到各家各戶突然放起了鞭炮,轟隆隆的聲音把俞意的瞌睡蟲都趕走了,他心道:壞了,怎麽能睡着了。他連忙爬起來把手機拿起來才發現電話一直沒有挂斷。
時間已經到了新一年的淩晨,他聽到解時生在對面說道:“新年快樂。寶貝。”
寒假并沒有讓這群學生逍遙多久,過完了年,日歷一頁一頁被撕掉,開學的日子盡管有人百般不情願,它也依舊到來了。
姜白成功地用一個寒假的時間把自己塑造成了一個,不過是上四樓就會氣喘籲籲的弱雞。俞意掐了一下他胳膊,全是軟乎乎的肉,他瞥了姜白一眼,立馬別過了頭去。解時生在旁邊做閱讀理解,絲毫沒被他和姜白兩個人幹擾。
他看了一會兒,有點不滿意。解時生注意到他的視線看了看他,笑了一下。俞意趴在桌子上,伸手在解時生的胳膊上摸了一把,說道:“你太瘦了。要補補。”
姜白在旁邊看了全程,俞意對解時生和他也太區別待遇了,他捂了一下胸口說道:“剛嫌我胖這會兒又說我們解學霸太瘦,我們兩個分明差不多。我覺得你該去眼科好好看看,我幫你出挂號費。”
俞意懶得理他,只抛下一句,說道:“你們兩個差太多了。”
姜白心上又挨了一刀,崩潰地回去寫作業去了。
要補補這句話不是開玩笑的,俞意行動力超強立即把它提上了日程,他把他的小金庫挪出來一部分流動資金,隔三差五地買蛋糕買可可。
姜白對此評價道:“你真像位體貼的老母親。”
俞意倒是不在意,他樂意,就願意把好的都放在解時生的眼前。但他沒有得意太久,後來他發現了解時生夾在他書本裏的人民幣,他就笑不出來了。
起先他是生氣的,覺得解時生沒把他當做自己人,更沒有把他當做男朋友。他需要和解時生理論,讓他知道什麽叫男朋友的義務,讓他明白自己是特別情願的。那天回去的路上,俞意生悶氣不願意和解時生說話,單方面宣布冷戰。
回到家以後他趴在床上不免難受,折磨了枕頭好一會兒,沮喪地把臉埋到了被子裏。他心裏清楚,他并沒有特別生解時生的氣,那僅僅是一瞬間的,而後他埋怨的其實是自己。
幼稚的從來都是他。他知道是解時生放縱了他這些昏了頭腦的行為,收下了他的心意又貼心幫俞意把空缺都補齊。
俞意突然想快一點長大,這個想法峥嵘地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