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俞意一時沖動,話說了只一半,另一半是因為沒詞,于是光榮卡帶了。
動靜鬧得有點大,課間吵鬧的教室靜了下來,一多半同學們的視線都落在了他們三個人身上。不一會兒班上的人竊竊私語起來,解時生在十班稱得上是個話題人物,班級裏沒什麽秘密,周行懷和解時生打過一架的事兒已經傳開了。
好人緣的周行懷和沒朋友的解時生,不管在理智上還是情感上,解時生都是一敗塗地,這種情緒潛移默化的挾持了他,他被這些人無意識地孤立了。
林祎低下頭,擡手抹了一下眼角,慌張地跑回了座位。解時生自始至終都沒說什麽,只是坐在座位上安靜地看他,臉上沒什麽情緒,別人說的話不管是小聲還是大聲他都好像聽不見似的。
他有種沖動想拽着解時生的領口,問他,別人說你什麽了你聽沒聽到?
俞意因為解時生而起的不舒服剛發洩到一半,另一種情緒又洶湧地冒出來,他其實更想讓教室裏這些吵鬧的聲音都消失掉。
他攥緊了拳頭,忽然有人喊了他一聲。
俞意回過神來,被放大了幾倍的吵鬧聲像潮水一樣快速退去,他扭頭看到姜白把礦泉水放在了他的書桌上。
“剛喊了你好多聲都聽不見,站着睡着了?”
“沒有。”俞意擡手摸了一下額角,有點發涼,接着拉開椅子坐下了。
“你該吃藥了。”姜白開玩笑說道。
當天晚上俞意到家第一件事兒就是跑到廚房沖進去就說道:“爸我想喝銀耳雪梨。”
俞良正在折騰他新買的高壓鍋,瞥了一眼他,拒絕道:“每次炖了你都不喝,不炖。”
俞意把書包放下,把剛從生鮮超市買的梨子拿了出來,說道:“爸我病了,不喝銀耳雪梨我就要病入膏肓了。”
他特意查了一下百度,心煩易怒是心火旺的症狀,他繼續往下看,其餘症狀,口幹、睡眠不好,邊看邊給自己蓋了個上個心火旺的章。找到易怒的“關鍵點”之後,俞意默默地松了口氣,鴕鳥一樣把腦袋埋下來在心火旺這一條筆直的路上跑得頭也不回,別的細枝末節不管多明顯他也能視若無睹。
俞良打開包裝袋,十幾個梨子,他伸手拍了一下俞意的腦袋,問道:“确定都要炖湯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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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意幹脆利落的嗯了一聲,一失足成千古恨,接下來的一周,冰箱裏的酸奶徹底歸俞良所有,而俞意每天一瓶新鮮的銀耳雪梨,喝得他舌頭都有點麻木了,周一的晚上他澡洗到一半突然覺得有股銀耳雪梨的味道。俞意連忙把水關了,嗅了嗅胳膊上的味道,确定除了舒膚佳的味道之外沒別的才把心放了下來。
洗完澡出來,客廳沒人,卧室的門關着,他悄悄地進了廚房把冰箱裏的酸奶順走了一瓶,回到卧室做賊心虛地把門鎖上了。
他邊喝酸奶邊擡頭看了看天上挂着的月亮,看了半天也沒醞釀出半點想作詩的欲望,只好相信他這種俗人沒有這種天賦,于是改成往院子裏看……還是看看俗世。
等俞意慢騰騰地喝完酸奶,把空瓶藏到抽屜裏,眼看着小區門口一個人騎着車飛快地到了他家樓下。
解時生的這輛車子實在太好辨認了,不僅僅是“長相出衆”連聲音也好辨認,他騎着車子的時候,俞意總提心吊膽這車子會瞬間碎成八瓣。到了樓下,解時生照常蹲下來把車鏈子重新檢查一遍才把它推到一邊鎖上,上樓去了。
俞意看完了全程坐下來,手撐着下巴,右手把中性筆轉得飛快,他以為解時生是偷車賊的那天晚上,解時生也只是在擺弄不争氣的車鏈子而已。
他在演算紙上寫下9:13,随即在上面畫了個圈,他看了看上一行,昨天是九點整,前一天是9:05。六點鐘就放學了,他放學不回家,半夜才肯回來,做什麽去了?他剛到江州那陣子,半夜爬起來打蚊子看到解時生的時候是淩晨兩點。
上次碰見解時生在公園和一群混混打架,随後跟着他進了一家電影院……
解時生到底在偷偷幹什麽?
他開始胡思亂想,心跳又聒噪起來,他拿起旁邊擺着的銀耳雪梨喝了一大口,冰涼涼的,放了很多冰糖,大概是因為習慣了所以效果甚微,火依舊燒了起來。
月考之後的第二周,各科的卷子陸續被老師批改完,生龍活虎的學生被分數打擊成了霜打的茄子。
語文上課前,老師把卷子給了林祎,臨到上課俞意才拿到了自己的考卷,打開一眼,左上角一個鮮紅的89分。
他的這個分數,不管正着看還是倒着看,都是不及格。他往旁邊瞥了一眼,解時生的卷子上紅豔豔的三個阿拉伯數字130。
俞意:“……”
語文課他聽得渾渾噩噩的,在講古詩文鑒賞的時候,他眼前開始冒星星,下一秒就要會周公,好不容易才熬到了下課。
趁着還有兩科成績沒批出來,十班這群沒長心的本着及時行樂的心思鬧鬧哄哄地下樓上體育課去了。
打完球出了汗,俞意站在籃球架下邊喝水,姜白勾着他的肩膀,問道:“不喝你的銀耳雪梨了?”
俞意一聽皺了皺眉,說道:“你這麽一提,我都嘗出梨子的味了。”
姜白被他逗得直樂,這時旁邊的江予突然問道:“聽說解時生語文考了一百二十多?”
他說着碰了碰俞意的胳膊,完全是在向他這個解時生的同桌求證,俞意看了看江予說道:“一百三。”
“他還是人嗎?”江予感慨了一句。
俞意偏過頭,看到解時生在塑膠跑道旁邊的草地上坐着,旁邊一個人都沒有,俞意莫名地覺得心被揪了一下。
周行懷抱着胳膊,突然出聲說道:“以前仗着老師撐腰,假清高。現在沒了特權,像個喪家犬。”
俞意猛地回頭看了周行懷一眼,說道:“總也比你總是陰陽怪氣來得直接。”
他在名義上對解時生是一視同仁的公平對待,卻從一開始就沒把解時生當做是認識的人或者是同學,偏見是由來已久的。
周行懷一愣,“你說什麽?”
這一次俞意沒有回答他,拿着礦泉水往塑膠跑道那邊跑。
他湊近了,離解時生只有一步。
解時生拿了本書,不是課本,書外面包了書皮,他實在不知道那本書叫什麽名字,只覺得裏面的鉛字密密麻麻,看不太清。
他的手指修長,很好看,關節上卻長了繭子。
俞意小心翼翼地在他身邊坐下,氣氛有點尴尬,他沒話找話問道:“你在看什麽書啊?”
解時生偏頭看了他一眼,在他開口之前,俞意連忙說道:“你不用管我,我就想在這兒坐一會兒。”
話說完了,解時生沒說什麽繼續看書,果然如他所說沒在理他。
俞意确實沒空和解時生聊天,他心裏驚濤拍岸,兩個想法不斷地在碰撞,一時之間沒法分出個勝負,這件事情已經困擾他快半個月了。解時生的無情他見識過了,當面領教,以他負氣離開告終。
班級裏大多數的人都不願意和解時生靠近,因為他的孤僻和古怪,他在某一刻也這樣認為。但是……他偷偷看了解時生一眼。第一次見到解時生的時候,他的那種溫柔,還有那杯甜到心坎兒的蛋糕奶茶。
想到這兒旁邊的解時生突然站了起來,俞意茫然地跟上,解時生先去超市買了本子又繞着塑膠跑道走了兩圈。後面的俞意像個小尾巴似的,一直不吭聲地跟着。
一個話痨突然有一天閉上嘴不肯出聲了。
俞意腦子有些亂,在後面跟着人一直繞着跑道走。
前面的人突然停住了,弄得俞意一愣,他下意識地問道:“怎麽了?”
“喝奶茶嗎?”解時生頓了一下,有些認輸了,問道。
“好,可以喝蛋糕奶茶嗎?我們放學就去?這次還要二十嗎。我今天帶錢了。”俞意喜出望外,立刻話多了起來。
俞意想明白了。嗯,這個人。
好的壞的,都是他,俞意都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