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到了周五,他們鬼哭狼嚎地收割了一沓卷子,各個科目全覆蓋,甚至語文卷子猖狂地發了三套。
姜白雙手扯着卷子,腦袋一仰,後腦勺砸在了俞意的書桌上,抱怨道:“六道閱讀理解啊。本文的中心思想是……痛苦卑微難以言表。”
椅背牽連書桌也晃起來,眼見姜白的後腦勺挨得越來越近,他心裏一動想到解時生還在睡覺,眼疾手快地把自己的書桌迅速往旁邊挪了兩厘米。
他飛快地看了一眼旁邊,解時生還保持着趴在書桌上的動作并沒有被殃及。
後腦勺沒長眼睛的姜白砸在俞意摞了老高的課本上,俞意把課本和卷子都放在桌面上,書桌裏面除了那幾瓶酸奶沒別的東西。
俞意挪動了一下,裏面的酸奶不受控制地在滾成一團,動靜不小。
“你桌子裏面藏什麽了?”姜白從桌面彈起來,問道。
俞意伸手把人按着腦袋按回座位,姜白一個反手把他放在課桌上的卷子搶走了,兩個人一來二去,姜白徹底把書桌裏的東西抛在了腦後,直到上課鈴響了,兩個人的戰鬥才停止。
“課本翻到第九十七頁……”
班上一陣翻書的唰唰聲,俞意往旁邊看了一眼。兩張桌子之間隔了一道縫隙,他小心翼翼地微微帶着書桌一起往左邊挪。
邊緣緊密貼合成了一條灰色的虛線。
俞意擡頭撞上了解時生的視線,他想說點什麽,然而解時生的視線堪堪停頓了一下就挪走了,風一樣,還沒等抓到就從指縫溜走了。
即使俞意心大也終于體味出一點被人視為洪水猛獸的滋味。
他把筆轉得跟風火輪似的,心裏煩得發慌,手上不知道收力,筆尖戳破了紙,愣是因為慣性又挪了兩三厘米,在書上劃出來一道難看的破洞。俞意這才反應過來,吓了一跳連忙拿手指撫了撫,努力想要把破洞補好。
缺了個角,從九十七頁直接能看到九十九頁的字。
他抿了下嘴,心裏莫名有點憋屈,想道:只是他一個人想有什麽用,還不是招人煩。煩人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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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講課的聲音抑揚頓挫,他察覺到俞意的走神,說道:“俞意,把問題和選項讀一下。”
俞意愣了一下,姜白身體迅速往後靠,小聲提醒道:“第三題。”
他把書攤在桌面上開口讀起題幹,解時生看了看站着的俞意,視線落在他狼狽的書頁上,在俞意坐下之前又掩飾地把頭低下了。
俞意拉開椅子,把周末的卷子都裝到書包裏,他裝完想起書桌裏面放着的東西,他躊躇了一下,快速退回了座位,彎腰把酸奶一股腦都裝回書包。
蘋果味都被封在罐子裏,不打開蓋子的話,永遠都嗅不到甜味。
他裝好書包,看到解時生桌子上擺了本物理課本,他往教室門口看了一眼,确定沒人,手攥成拳頭捶了物理課本七八下。
捶完了,心情尚好,一點都沒虧心,直了身子往教室外走。
臨近月考,體育課被各科老師搶來搶去,徹底成了個擺設。為了打球他們每周五的放學後都要湊在一起玩到太陽落山。
天漸漸暗下來,俞意打完球出了一身汗,把扔在籃球架下面的書包背上,特重俞意差點被砸出內傷。走到門口,周行懷想喝可樂,四個人找了個小超市,俞意站在門口沒動說道:“我在外面等你們,太熱了。”
姜白伸長脖子問道:“可樂還是雪碧?”
俞意搖了搖頭,拒絕道:“喝不慣。”
他們三個擠在冰櫃前面在挑冰淇淋,俞意百無聊賴地四處瞄了瞄,看到旁邊有一家擠在角落裏的奶茶店,店面不大,玻璃上貼着花花綠綠的貼紙。
歪歪扭扭地貼着幾行字,他不太走心地看了一遍,他讀第二遍的時候蛋糕奶茶突然從裏面蹦了出來。
他心一動,回頭對超市裏面的姜白他們喊了一聲,“我去買杯奶茶。”
姜白剛拿了兩個口味的冰淇淋想問問俞意喜歡哪個,俞意喊完就跑了,姜白想回答的話咽了回去,只好自己幫俞意做了選擇,拿了個牛奶味的。
推開門,電子音響起。
店內只有一張桌子,除了這個之外就是前臺。站在前臺內的男生聽到有人進門,他正低頭忙着手裏的活兒,先開口說道:“歡迎光臨。”
俞意兩步走到了前臺,問道:“一杯蛋糕奶茶。”
“好的,一杯蛋糕奶茶。”他說着擡頭看了看來人,兩個人的視線倏忽撞在了一起,同時愣了。
“你怎麽……”俞意驚訝道。
解時生的驚愕是短暫的,他移開視線拿了杯子,說道:“二十塊一杯。”
“你說什麽?”
“奶茶,”解時生平靜地重複道,“二十塊一杯。”
俞意拿過菜單快速地看了一眼,蛋糕奶茶七元,這張菜單從上到下,沒有任何一個奶茶的單價超過十五塊。
連煩都沒法概括解時生對他的厭惡。
他發現他無法理解解時生,不明白他為什麽說這樣的話,更不明白他為什麽做那些事。俞意仔細想想,他對解時生的親近是源于對解時生的好奇。解時生太奇怪了,奇怪的讓他在人群裏很紮眼,然給俞意一眼就看到了他。
俞意拼命地想知道,解時生有什麽不一樣。
結果發現這人長了一身刺,不管從哪個方向,他都能用尖銳的那一段直接紮到俞意的心口上。
他盯着解時生看,他憤怒得過了頭,反而面上顯得平靜。解時生平靜地看向他,仿佛剛才說那不可理喻的話的并不是他一樣,沒聽到他的回答,平靜地詢問道:“請問你還要嗎?”
他氣笑了,這次不是打七八下物理課本就能解決的事情。俞意把菜單狠狠地摔在了前臺上,菜單被扔在杯子上,發出有些沉悶的撞擊聲。
他惡狠狠地在心想道:你留着喝吧!
聲音卻一點都沒發出來,轉身就走了,看上去他才是那個不占理的,想要落荒而逃的人。
俞意沖出奶茶店,半路被姜白他們喊住了。姜白把冰淇淋遞給他,看了看俞意有些難看的臉色,低聲問道:“怎麽了?”
他緩了一口氣,想道:“憑什麽啊?”
旁邊的周行懷對江予說道:“最近解時生跌落神壇了啊,我這架真應該早點打。”
江予拽了一把周行懷,往俞意那邊使了個眼色。
上一次俞意拉偏架,周行懷當時轉不過彎,過後也明白過來,說這話解解氣,故意說給俞意來聽。
既然他和解時生要好,何必天天跟姜白膩在一起。
周行懷想好好挫他的銳氣,俞意突然咬了咬牙,停了下來,有點兇地說道:“他就是個神經病。”
天色徹底暗下來,路燈亮着,但人影卻被濃稠的黑包裹得嚴嚴實實。
這個時間已經沒有人會過來了。
解時生收拾好了桌上的東西,從抽屜裏把膠帶拿出來,仔仔細細把破掉的書頁粘好。
他翻了一下,看到扉頁上有人偷懶,仗着姓氏在班級裏獨一份于是只寫了一個字。他做完這些之後把書裝進書包裏,關了店門,心想:周一要早點去學校把書放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