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影帝守則十六：
“——卡！”
忽然旁邊有人叫道。
于是方才還含羞帶怯的蔡冉冉和仿佛深情得不行的喬越瞬間換上了正經的神色。這時候屏幕裏也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好幾個人，有親熱挽住蔡冉冉那肩膀的，有大笑着拍了拍喬越背部的，同時也有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上來，低着頭接過喬越手中的玫瑰花。他也很随意地往那人手中輕輕一抛，便再也不肯施舍一眼，任由那捧被遺棄的鮮紅嬌豔的玫瑰從屏幕上消失不見。
跟方才那個眉目含情、似乎就指着手中道具俘獲佳人歡心的喬越俨然是兩個人。
“……我看到你們氣氛那麽好，差點以為真的走錯結婚片場了。”人群中一個面容姣好的女人笑道，“喬越你真的沒對冉冉有想法嗎？讓你們演求婚的戲碼心裏其實樂開花了對吧？”
喬越也不反駁，只是噙着笑問：“你說呢？”
“我看你不像。”女人捏着下巴，故作正經地打量着他溫和冷靜得完全看不出一絲破綻的臉。這個年輕明星的情緒變化之快确實讓她頗為驚訝，明明剛才還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樣，她真心快以為他們要假戲真做了，轉個身這人又成了恪守規矩的謙謙公子，面部表情坦然而自如，直把人一下子拉回現實。饒是和無數實力派打過交道的女主持也無法再從他臉上看出一絲一毫對蔡冉冉的喜愛。更何況喬越舉手投足之間都和蔡冉冉保持着恰當的分寸，不會生疏，也不會讓人覺得他們之間有什麽不正當關系。
這等年紀演技已經如此純熟，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這麽一想，她也就放下了對喬越的盤問。這人敢在她的節目上來這麽一手，想必是沒有傳聞中對蔡冉冉那般的心思，況且他也不需要攀附這個僅僅小有名氣的演員。至于一個活色生香的女人擺在身邊喬越有沒有想法麽，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
如果真是喜歡對方，感情哪能收放自如？
不知怎麽她就是覺得喬越是看不上蔡冉冉的，盡管現在的喬越不過是個才出道的小明星。可就在久經風浪的她打定主意揭過這一篇，既給喬越賣個面子，也給将來留條後路的時候，一旁的新人不依不饒地問：“那傳得滿城風雨的緋聞是怎麽回事？難道就像剛才那樣，喬越你真能說不喜歡就不喜歡，翻臉比翻書還快麽？未必也太無情了吧，男人都是像你這樣的麽！”
這姑娘不知是對蔡冉冉極有好感還是看喬越不順眼，又或者是某種天性在作怪，一番話既諷刺了喬越之前抱大腿和蔡冉冉炒作的事，又諷刺了剛才喬越的變臉速度之快——對一個演員來說這或許是誇獎，然而擅長演戲本身又不是什麽誇獎。放在有類似話題的喬越身上，更顯得他薄情寡性。
可不是麽，剛還對女孩子甜言蜜語下跪求婚呢，轉而又淡定地處理主持人的詢問，态度誠懇卻不顯得謙卑，笑容随性卻又不顯得失禮，落落大方得很，哪裏還有剛才墜入愛河般青澀的模樣。
變臉這麽迅速的男人怎麽能夠相信呢？誰知道他會不會一面柔情滿懷地哄着你，一面在背地給你一刀。
小姑娘着實是被喬越的“翻臉不認人”吓到了。她還沉浸在之前的美好劇情中，覺得這兩人下一秒就要步入婚姻的殿堂呢。不料畫面陡然一轉，她又被拉入了赤/裸裸的現實。這種感覺大抵像是在看一出連續劇，上一幕男女主還相擁着花前月下，下一幕男主卻冷靜地推開女主和人策劃着什麽事情。小姑娘到底沒什麽經驗，入戲得深了，就禁不住站出來指責男主角的冷酷無情。
她大概忘記了，這不是平日裏拿着薯片爆米花坐在電視機前，因而可以随意對始亂終棄戲碼中男主的行徑指手畫腳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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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當然不都像我這樣，”好在喬越并沒有生氣，依然笑着回答，“男演員才會。”
他這話等于再次強調了一下他演員的身份。所以常人看來應該被唾棄的變臉速度，放在他身上确實是個很大的優點。
這會兒反倒顯得小姑娘在誇他演技好了。看來喬越随時入戲随時出戲的本事，和他随機應變的本領分不開。女主持這麽想着，臉上也帶上了一些欽佩的笑意。
雖然她對喬越莫名很有信心，卻也不能縱容不懂事的新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搶白，便又将話題拉了回來：“喬越別謙虛嘛，說真的，你是我這麽多年來見到過的演戲最有感覺的新人。明明我知道真相，但還是被蒙蔽過去了，不由自主地就在想，他不會真打算求婚吧？怎麽都不提前跟我說一聲好讓我配合一下呀！——然後發現是我想太多了。”
大家一聽便都善意地笑了起來，一下子就蓋過了方才劍拔弩張的氣氛。蔡冉冉也跟着說：“怎麽你們光顧着在誇喬越，應該誇誇那個完美地烘托了他的好搭檔呀！”
本來女主持那番話就有意把兩人的關系向搭檔的方向引，蔡冉冉也配合地表态。再加上她撅着嘴仿佛真的在責怪被忽視了的嬌憨表情，在場幾人紛紛附和着轉移話題：“冉冉也很棒啦！”“因為冉冉一直這麽棒啊！”
喬越也說：“沒看見我都不提你麽？不然風頭全被你搶光了。”
“喬越！咱們還是好朋友麽！”蔡冉冉笑罵道，“虧你還有臉跟我求婚，演得那麽好，指不定心裏怎麽損我呢！”
“那怎麽能是求婚？”喬越笑了笑，“你見過誰求婚用二十三朵玫瑰？”
蔡冉冉一愣，随後似怒非怒地嗔道：“好啊，喬越，上個節目你還要跟我玩小花招，真是見色忘友！我今天還非跟你絕交不可了！”
“……”
“……桐桐，”喬越那厮又陰魂不散地在耳邊喊她了，“你怎麽不理我，難道是覺得我長得太帥，看我入迷了？”
林亦桐怔了怔，收回一直膠着在電視機上的目光，扭頭看了看身邊笑得燦爛卻又有些孩子氣的男人。
她的眼神有些茫然，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當中，因而什麽都吸引不了她的注意力。也許是因為遇到了令她十分困惑卻始終無法解答的問題，又或者看到了與她一貫的認知相悖的畫面，以至于她的大腦根本無法處理混沌的信息，只能愣愣地瞅着眼前哪怕是她讨厭的人。
喬越很少看到她這般迷惘的模樣，就像是迷路的孩子一般，睜着的眼睛像小鹿一樣黑亮亮的一片，讓人很想把她摟在懷裏好好呵護。
在這一點上，或許林亦桐真是個一直長不大的孩子。他想。
喬越一貫知道林亦桐是個方向感很差的人。小時候哪怕是天天上學都要走的路，她一個人都可能會走錯。最初他還有些熊孩子愛作弄人的心态，盡管覺得愧對林亦桐，還是在其他人的慫恿下幹了一件壞事——刻意帶着林亦桐繞到岔道上，然後借口有事溜之大吉。
這丫頭一定會迷路的。
這丫頭一定會着急死的。
這丫頭一定會……委屈地窩在怎麽走也走不出的小巷子裏，帶着被信賴的人抛棄的絕望，埋頭默默地哭泣，等待着末日的降臨。
在良心的譴責下，喬越還是很快順着原路找了回去。不過讓他驚訝的是林亦桐并沒有哭，而是呆呆地站在路的盡頭，睜大着圓溜溜的眸子注視着眼前的一切，又好像什麽都印不進她的眼睛。
“桐桐？”他心虛地上前拍了拍林亦桐的肩膀。
林亦桐沒有說話。
“桐桐……”這下喬越真慌了，他一下子拉拉林亦桐的手，一下子扯扯她的衣服，一下子又捏捏她的臉，只期待着她能給出一點點的反應哪怕是責罵他也好。不過林亦桐一直面無表情地杵在那兒，他畢竟年紀小，又幹了壞事，急得不知道怎樣才好，眼淚水都快流下來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打我吧，我以後再也不會了……”
那時候喬越就在心裏發誓以後無論如何都不會丢下林亦桐一個人，無論如何。
所以他始終不能忘記，當最後林亦桐那茫然的雙眼終于出現一絲焦距的時候，她說：“我好像迷路了。”
“……呃？”
“大概是我記錯路了。”林亦桐揉着額頭，一臉執着地扒開喬越的爪子，從他身邊走過去，“再來一次，肯定不會再錯了。”
喬越風中淩亂地看着她的背影。
……嗯，桐桐的腦回路好像一直跟正常人不太一樣。
果然沒多久林亦桐就皺着眉頭苦惱地發問：“我們學校什麽時候改放綜藝節目了，不是一萬年央視新聞不動搖嗎？這樣我以後是不是期待可以一邊吃飯一邊看電視劇？”
她在學校混了那麽多年，居然還不知道食堂的小電視會放其他的東西。也是，她平常對食堂嫌棄得不行，能過來已經很不錯了，怎麽會纡尊降貴地滞留到現在這個時候——眼下已經遠超飯點，往日早早離開的她哪裏會知道放了什麽節目。
她一邊為自己對食堂的不了解挫敗不已，一邊盤算着要不以後沒事就拉程江華過來看看電視好了。正好她倆期待已久的一部電視劇快要上線了，似乎還就在這個臺，要是食堂給放，能省掉她們不少充網時的錢。
嗯，錢這玩意兒，只少不多，能省則省嘛。
放在平常林亦桐一定抱怨起學校的摳門來了。比如網時這事兒，她們學校大概是最不近人情的，禁路由器，也搜不到CMCC，想要上網只能在學校買網時連學校的無線。要說網時也不至于貴得離譜，但禁不住學生們用的快，尤其是程江華這般渣游戲的，每個月少說要貢獻一兩百塊，還振振有詞說自己絕對是游戲黨中最節約的一個。林亦桐雖說對游戲沒興趣，但她沒少查資料寫論文、偶爾追追劇，不知不覺時間就過去了，累積下來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至少是相對其他學校學生在網時上所花費的數額而言。再加上一到月底她們生活拮據，生活過得一緊，稍有些離譜的開銷都要被拎出來讨伐，網費難免被牽連進去。
即便如此，大學生不能沒網，所以她們一邊罵着學校奸詐小氣，一邊仍然無法克制地用網用得飛起。
只是對着喬越，林亦桐就沒有絲毫吐槽的興趣了。她覺得什麽東西和喬越比起來都是小巫見大巫，尤其他還居心叵測地讓自己看什麽綜藝節目，幾個意思？想讓自己誇他哇喬越你好棒上節目了哦，還是跟着那幫子人一起哇喬越你的演技好贊？對不起，她只會說“哇喬越你的臉皮好厚一定是城牆做的吧”好嗎！
善良的林亦桐當然沒有問出口。她還想着趕緊帶着喬越遛一圈就把他趕走的呢，不過真到要走的時候她又發現了新問題。
她只有一輛自行車。
走也不是不可以，但學校太大了，随便去哪兒都要走半天，真帶着喬越晃一圈，這兩條腿估計也不用要了。那樣的情況林亦桐想都不敢想。光是從食堂去校門的不短的距離，就已經很讓她頭痛了，再在這基礎上加上不知道會有多遠的行程……
得了，說白了就是懶。她連下個樓拿外賣都老大不樂意，更何況在已經習慣了騎自行車來去的前提下步行。她覺得劃不來，就連喬越也無法阻擋。
所以她冥思苦想半天，想出了個馊主意：“要不我騎車，你跑步，就當鍛煉身體了？”
“……”喬越很是幽怨地看着她，“桐桐，我大老遠跑過來，你好狠的心。”
林亦桐下意識地抖了抖。她也知道自己的提議太荒謬，喬越能妥協就有了鬼了，只是不知道怎麽就說出了口。她便擺擺手，示意喬越忘記這回事，轉而問：“要不我問問阿華，把她的那輛自行車借給你？”
“阿華是……你之前身邊那個女同學？”
“嗯。”
喬越低下頭，一邊把玩着自己的手指一邊扭扭捏捏地說：“那多不好意思，還讓人家多跑一趟，指不定就會讓人家誤會成你想把我介紹給她。萬一她對我一見鐘情繼而死纏爛打怎麽辦……”
怎麽可能，她不黑死你就不錯了。
林亦桐忍了忍，才将吐槽憋了回去。然後她才板着臉對小媳婦兒一般的喬越道：“那你說怎麽辦？”
“照我說……”喬越低着頭，有些嬌羞地提議，“我載你不就好了嘛。”
林亦桐：“……”
林亦桐覺得，這個世界上總有些事情會超脫當事人的預料。因為沖動之下人們總會幹出一些理智絕對不會認可的事情。
就像她當初買那勞什子花，就為了拍照給喬越看一樣，其實一點意義也沒有。可人活着不就是為了争一口氣麽？
只是等到清醒過來，再後悔也來不及了。
就像喬越……
像什麽呢？
林亦桐隐隐約約感覺到了什麽，卻說不準到底是什麽。因而她一邊拼命蹬着自行車，一邊問那個優哉游哉地坐在身後的小賤人：“喬越，你為什麽要進娛樂圈？”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