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埋伏
年後不久,軍隊裏還有事情要安排,大哥和二哥便先回浙江了。
十五一過,邺天爵也要開始籌備着回明月府。
打心眼裏,邺宗堂還是不希望小兒子到那個鬼地方去。
所以私下,邺宗堂會拉着蕭艾囑咐兩句,希望蕭艾能夠勸導勸導邺天爵,讓他就留在上海。
蕭艾有點為難。
一方面,前輩是一片好意。
另一方面,邺天爵所做的一切也是想為邺家掃清門路。
盡管,需要掃除的這個人,蕭艾大概已經猜到是誰了。
火車票訂的是兩天後。
蕭艾想了想,還是決定趁邺天爵同前輩與其他客人會晤時,獨自乘車到那個地方去。
地方,因為人的身份高,自然也是大地方。所以,即使從來沒有去過,只要說個名字,司機也知道是哪裏。
沒過多久,便來到了目的地。
英租借。
章公館。
見到蕭艾前來拜訪,章騰嘯有些意外,但也沒有詫異多久,因為短時間之內,總歸會再見面的。
“章叔叔。”蕭艾有禮地喊過一聲。
“四公子光臨寒舍,也不提前打個招呼,好讓我章某人準備準備。”章騰嘯帶領蕭艾,走進了公館。
蕭艾四下巡視了一番。
公館內部雕梁畫棟,古玩擺件錯落有致。規模之大,物件之奢,絲毫不亞于邺公館。
蕭艾把手中提的盒子放到桌上:“這是章叔叔愛吃的浙江特産——金華火腿和太湖銀魚。”
章騰嘯端詳着蕭艾,似乎在等待着下文。
“前段時間在邺前輩家吃飯的時候,章叔叔說挺懷念家鄉菜的,所以我今天特地帶了點過來。”蕭艾不失禮貌地淡笑道。
“四公子客氣了。”章騰嘯注視着面前人的一舉一動。
“所以,章叔叔其實是浙江人?”蕭艾又問。
“嗯。”章騰嘯狐疑,“不過來到上海把腳跟站穩後,就沒怎麽回老家那邊去了。”
“但是同老家兄弟們的交情還是沒有斷吧。”
此話一出,章騰嘯的胸口像是被誰重重按了一下,呼吸都變得有些堵塞。
“這話是什麽意思?”章騰嘯背後負着的手指開始不自覺地撚搓了起來。
“意思就是,英國因為受一戰重創,債臺高築,軍事實力嚴重倒退,在滬勢力大不如前,而法租界又在一步步擴張,作為英租借大使館館長的章叔叔,看着身為法租界總探長的好友一路發跡,怕是有些坐不住了吧。”蕭艾不緊不慢地解釋。
“你……”章騰嘯咬牙切齒的說話聲在空氣中有些顫抖。
屋內擺鐘的聲音此時顯得分外刺耳。
“四公子想必是對章某人有什麽誤會。”冷靜了一會兒後,章騰嘯又恢複了進屋時的客氣,“大冬天的,大廳裏寒氣重,房間裏燒了火爐,我們進去說話如何。”
“進去了,還出得來嗎?”蕭艾問。
“若是出不來,四公子今天也不會主動來到我的公館裏吧。”章騰嘯道,“整個上海灘有幾個人敢得罪邺大哥的,況且如今的四公子又是‘邺家的人’,想必,四公子也正是利用了這一點,才特地到這裏以晚輩的身份來質問長輩的不是的吧。”
“不好意思,我不太會說話,如有得罪,還請多多見諒。”蕭艾跟随着章騰嘯走進了一個較小的客房。
房間裏燒着炭火,确實要比空曠的大廳暖和許多。
“四公子方才的那番話又是從何說起。”章騰嘯拿起桌上的一個熏爐。
這是南北朝時的博山香爐,玲珑小巧,上下兩層,可以自然啓合。上面有孔的部分做工精細美觀,螺紋狀雕刻,像燃燒的火把,熱情奔放。
“每逢有人搶劫章叔叔與邺前輩公司的貨物時,碼頭的傭兵都被放了假,那定是內部有人了,以章叔叔的身份,同碼頭那邊的上層打兩聲交道,應該不難。”蕭艾平靜地回答。
“能與那邊上層打交道的人多了去了,再說了,我章某人為什麽要搶自己的貨物。”章騰嘯揭開熏爐的上層蓋子,放了兩顆香球進去。
“如果搶成功了,貨物才是章叔叔的貨物,如果不搶,貨物就是章叔叔同邺前輩一起的貨物了。”蕭艾道,“怎麽想,都是前者劃算一點吧。”
“口說無憑的事,可是污蔑。”章騰嘯從抽屜裏拿出一盒火柴。
“邺家三少爺這幾年在浙江打交道的土匪不少,好巧不巧,還都是搶邺前輩貨物的土匪,而且,這些在各個山頭分散得七零八落的土匪,經過三少爺的調查,源頭都是來自同一個地方,如果查出這些人與章叔叔有關系的話,這應該可以當憑證了。”
章騰嘯點燃了熏爐,語氣幽冷,“這麽說,你的這些猜測,已經告訴邺家的人了?”
“沒有。”蕭艾道,“我今天到這裏來,是有個于章叔叔和邺家而言兩全其美的提議。”
“哦,對了,”章騰嘯岔開話題,“章某早年好抽大煙,落下了病根,肺不太好,大夫說這植物熏香能幫助維持呼吸道機能,還能舒緩精神壓力,所以章某在家喜歡燒些這個,不知四公子介不介意?”
“沒事。”
蕭艾是醫生,章騰嘯說的也在理。
“沒事就好。”章騰嘯放下熏爐後,轉過身體,一臉泰然,仿佛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來者是客,四公子進屋這麽久,章某都沒來得及好好招待一番,這樣吧,四公子先坐此靜候,章某前去準備些茶水,然後再好好聽聽四公子的提議。”
“嗯。”
章騰嘯禮笑過後,走出房間,并輕輕掩住了房門。
深吸過一口氣,章騰嘯露出釋然的表情,剛才在房間憋氣憋的有夠嗆的。
熏香裏有迷|藥,估計要不了多長時間,這水芙蓉就不省人事了。
沒想到,事情居然敗露在這個人手裏。
蕭艾對章騰嘯的猜測只中了一半。
英國大勢已去,章騰嘯确實想再謀出路,然而出路可不僅僅只是多從邺宗堂的手裏撈點銀兩這麽簡單。
他要易主而侍。
雖然大不列颠帝國的旗子慢慢降下來了,但是,又一面太陽旗正在徐徐地升起來。
後面多得的這些銀兩,他全獻給了日本當軍費。
“水芙蓉啊水芙蓉,”章騰嘯露出一抹輕笑,“真不知道是該誇你聰明,還是該說你愚蠢,本來想等你快活幾天再下手的,沒想到你竟然自己送上門了,也罷,九條将軍怕是早已經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