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美人非人
陳府将他們安排住在後院的兩間房中,房間簡潔大氣,裏面的擺設大部分都還是嶄新的。
楓璟安引着兩只活屍進了房間,剛剛關上門,屁股還沒坐熱,突然響起敲門聲。
打開門一看,來者居然是白簫。将人迎進來後,楓璟安看了眼他身後:“瀾塵呢?”
“被我留在房間裏。”白簫轉身關緊房門,才進去坐到他旁邊,輕聲問道:“師兄,你方才為何要讓陳公子請一班道士來做法?”
當務之急應該是盡快完成冥婚,師兄怎麽像是不急不慢的,反而要讓一群三流道士來耍弄拳腳。
楓璟安還真是不緊不慢,悠哉悠哉的倒了兩杯茶,推過去一杯給白簫,雙眸如墨的注視他:“拖延時間。”
“拖延時間?”白簫越發的不明白了:“為何要拖延時間?”
聽他這麽問,楓璟安頓時覺得對方腦子不開竅了,轉而反問:“你剛才看了那于夕情的屍體,感覺如何?”
“啊?”感覺啊,白簫如實回答道:“很漂亮啊。”
楓璟安氣的擡手就是一個爆栗給他,幾乎是恨鐵不成鋼的問:“除了外貌好看就沒有發現什麽別的東西?”
“別的東西?”白簫摸了摸被敲疼的頭,心中反複思索着,這才緩聲回憶道:“那屍體,似乎被保養的很好,皮膚還如同生前之時一般嬌嫩。”
楓璟安點點頭,複又問:“我問你,人死後多少天內,屍體會開始變化?”
“死後一般三天內,屍體上會逐漸生出屍斑,氣溫若是高一點,便會直接開始腐爛了。”
楓璟安又問:“那你看到于夕情的屍體上,可有屍斑?”
白簫愕然一愣,腦中浮現出那張灰白毫無瑕疵的臉:“并無。”
“那就對了。”楓璟安雙眸深沉如墨的盯着他,低聲道:“明天,我們便去那于家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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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簫煩惱的撓了撓頭,一臉不解之色:“可是師兄,我還是不知道你想幹什麽啊。”
“到時候你便知道了。”
當晚他們便在陳府後院住了下來,陳公子做事也算果斷,當日便布置好了靈堂,請了當地的一班道士來做法。
這一晚上,那響徹整個陳府的做法聲便萦繞在耳邊揮之不散,楓璟安倒是無礙,只是凝光和小寶似乎有些不安寧。
小寶雙手捂住耳朵,躺在床上難受的呻.吟着,痛苦的在床上滾來滾去不得消停。
凝光則站在床前,一手撐在床欄上,輕蹙柳眉似乎十分難受。
這可看急了楓璟安,第一反應便是走到床前,拉起厚重的棉被往小寶身上一蓋,将那喧鬧的做法之聲隔絕開來。
小寶明顯安靜了許多,乖巧躲在被子裏不敢出來了。
“怎麽樣,很難受嗎?”
楓璟安轉而走到凝光身旁,擔憂的注視着他。
對方緩緩搖頭。
【莫管我。】
“我怎麽會不管你。”聽見他的話,楓璟安頓時臉色一沉,伸手要去拉他,卻被凝光側身躲開。
【我無事。】
雖然口頭說着沒事,但那清冷嗓音中,明顯有一絲不穩。
楓璟安簡直心中有惱意,那一幫子三流道士,不過是做做樣子的假把式而已,有必要把動靜鬧的這麽大嗎。
道士做法時唱的咒曲,對死者其實沒有多大作用,因為人在死後,魂魄會脫離身體,在陽間四處飄蕩。運氣好的,七天後會自行進入地府,而運氣不好的,飄蕩個兩天被陰差撿到,便會被帶進地府墜入輪回。
而那些咒曲,對陰魂卻的确有影響,尤其是凝光和小寶這樣的活屍。
凝光往後退了幾步,漸漸無法支撐下去,腳步一個踉跄。
楓璟安見狀,連忙上前一步,大手往前一撈将他帶進自己懷裏。
凝光剛要掙紮,無奈因為咒曲的幹擾,此時的他渾身提不起什麽力氣,也耐不過楓璟安一個青年男子的力道。
他抱着凝光坐到床邊,摟着他的頭按在自己胸前,雙手在前面交叉緊緊捂住他兩邊耳朵,柔聲相問:“還聽得到我說話嗎?”
凝光眨了眨眼,一副茫然的模樣看着他。
……沒有得到回複,楓璟安便放心的松了一口氣。
擡頭看了眼那輕輕搖曳的燭火,耳邊是炭火燃燒的細微呲啪聲,床前那盆炭火燃燒的溫度,将整個房間都烘的暖洋洋。
楓璟安在心中暗嘆一口氣。
今晚怕是……一個不眠之夜了。
……
次日一早楓璟安醒來時,身前的凝光已經不見了身影,那吵鬧的做法之聲也已經停息了。
轉頭掃視一圈房內,發現凝光單薄的身影站在窗邊,背對着裏面,似乎在欣賞窗外的飛雪映梅花。
這房中昨晚燒的炭火已經燃盡,只剩一堆灰黑色的灰燼,楓璟安感覺誰在戳自己後腰,回頭一看,只見小寶睜大了一雙圓鼓鼓的眼睛,直直盯着自己。
“怎麽了?”他覺得實在是可愛,便伸出手捏了捏小寶的小鼻子。
小寶搖了搖頭。
【大哥哥,小哥哥他好像心情不好哦。】
“嗯?”小哥哥?凝光嗎?
他緩慢的站起身,輕輕走到窗前那道身影旁邊,伸出手搭上他纖細的肩膀:“凝光。”
【我無事。】
“……”楓璟安默然。
無事無事,每次自己關心他都說無事,難道他們之間就不能像朋友一般交流嗎。
猶豫了半天,楓璟安不知該跟他說些什麽好,只能輕輕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如果有什麽事,不需要自己憋着,告訴我也可以的。”
【……】
一句話,仿佛石沉大海,再也得不到回複。
楓璟安早已習慣他的冷淡,沒有介意什麽,走到門口推開房門正要出去,誰知正好和門外的白簫照了個面。
“師兄你起來了?我正準備叫你呢。”
楓璟安打了個哈欠,一晚上都沒怎麽睡,精神十分的不好。
“叫我?叫我幹嘛?”
白簫幾乎啞口無言:“師兄你是睡昏了頭了嗎,你昨晚不是說,今天要去于家走一趟嗎,我便告之了陳公子,他說現在便帶我們過去。”
去于家……
“對對對!要去于家!”楓璟安猝然驚醒。
……
于府。
楓璟安和白簫随着陳裕之來到這裏的時候,細雪綿飛中,院中那株白玉蘭花開的正盛,大片大片飽滿的白色花瓣,散發出悠悠的芳香。
也有零落一地的枯黃,似是繁華褪盡。
賞花還沒賞夠,那于府的老夫人聽聞他們的到來,竟還十分客氣的出來迎接。
這讓楓璟安不禁在心中感嘆,陳裕之這岳母家是真的好啊,不僅願意将女兒的屍體托付于他,連他登門造訪都如此熱情相迎,可見也的确是對這女婿滿意到了骨子裏。
不過轉念一想,一個連自己死了的女兒都願意娶的男人,想必沒有人會不滿意。
于老夫人将他們招待在大堂內,端上茶水點心,熱情款待。
于老夫人年過半百,容貌卻絲毫與年齡不符,仍舊年輕的如三十歲一般,那于夕情的美貌,想必就是遺傳了她的。
只是那臉上難以掩飾的憔悴與悲切之色,令人看了也感到憐憫。
“裕之今日怎的突然過來了……這幾位是?”于老夫人揉了揉這幾日哭紅腫的眼睛,看向坐在右邊的幾人。
凝光和瀾塵戴着帷帽,小寶安靜老實的待在凝光懷裏,自然的,于老夫人以為那三位也是“活人”。
陳裕之連忙開口向于老夫人介紹他們:“這兩位是我請來為我和夕情主持冥婚的道師,這三位是……”
陳裕之一時間也不太好怎麽解釋。
楓璟安連忙轉移話題:“見過于老夫人。”
聽到是道師,于老夫人連忙沖他們點頭:“原來竟是道師,怠慢了。”
想到自己那紅顏薄命的女兒,頓時又是悲從中來,一把老淚縱橫。
“還要勞煩各位道師了,命運不恭,只虧的夕情有這麽一個癡情的男子相付,其實我們最初都是反對他這麽做的,只是耐不過裕之這孩子,一片癡心,我們這一把年紀,亦是被他的深情所打動。”
于老夫人一邊抹淚,陳裕之見狀,連忙上前去安撫她心情。
“娘!”
楓璟安正要說些什麽,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只見從門外迅速略進來一道身影。定睛一看,一名大概二十來歲的男子走進來,先是看了一眼楓璟安衆人,轉而問向于老夫人。
“娘,聽聞陳家那小子帶了幾個道士過來,他意欲何為?”
如此不客氣的話,即使是脾氣極好的白簫,也忍不住皺了皺眉。
“莫兒!”于老夫人低斥一聲,似乎懊惱他如此不懂禮數,說話不注意分寸。
那于祁莫卻毫不畏懼,斜眼看着陳裕之,嗤笑一聲:“你個克死我妹妹的掃把星,你還有臉來我家!”
“莫兒!”見他不服管教,于老夫人氣的猛一拍桌,兩手都在發抖。
陳裕之倒也不畏縮,挺直了腰杆站到他面前:“我不是掃把星,我也有臉來你家,我倒是想問問,夕情遇害那一日,你這個在府中的哥哥,當時又幹什麽去了?”
“你……”于祁莫被他堵的啞口無言,氣急敗壞的一甩衣袖轉過身。
一轉身,定睛一看,哎喲,那邊居然坐着一個身形纖細的小美人兒。
美人兒一身素白衣衫,帷帽上的面紗垂在他面前,令人看不清相貌,不過單看那一身清冷的氣息,就足夠令人遐想紛紛。
色心大起,于祁莫大步朝凝光走去,停在他面前,彎下腰輕輕吹了吹那層薄薄的紗,語氣輕浮的調笑道:“這位美人兒,為何在房中還戴着帷帽?”
凝光:“……”
美人兒并未回話,但見他安靜的坐在那裏,渾身上下透露出一種清冷禁欲的氣息,弄的于祁莫心中直癢癢,便伸出手去,摸了摸對方掩藏在衣袖中的小手。
這一摸下去可就不得了,那冰冷的觸感,簡直跟冰錐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他當即倒抽一口氣,愣愣的盯着面前的美人兒:“這……這……”
這美人兒的身體怎會這麽涼!
楓璟安在旁邊看的早已心生怒火,什麽鬼玩意兒動手動腳的,如此輕浮之人,當他這個主人不存在是不是。
當即氣極反笑,佯裝不經意的靠了過去,裝模作樣的為凝光整理帷帽,實則撩起一些面紗,好讓那男人看個清楚明白。
凝光:“……”
在瞥見那薄紗之下的絕美容顏時,于祁莫先是在心中狠狠驚豔了一把,緊接着,他又用力倒抽一口氣。
這……這灰白的皮膚,慘白沒有瞳仁的眸子,這根本就不是活人所有的啊!!
于祁莫當即便被吓的屁滾尿流,失态的大叫一聲跑了出去,臨出門之時還腳步踉跄一下差點被絆倒。
目的達到,楓璟安輕輕放下那層薄紗,心情略好的勾起嘴角。
“咳咳……”對于自己師兄的惡趣味,白簫表示,旁觀即可,旁觀即可。
于夫人坐在正上方,從那個角度看不清楚凝光撩起薄紗下的模樣,也不明白為什麽自己兒子好好的突然發起了瘋。
陳裕之卻是知道情況的,不禁也勾起了嘴角,嘲諷的笑了一聲。
這于祁莫自見面起,便一直對陳裕之态度不敬,說話時常諷刺連連,導致後來陳裕之也不太欣賞他,只不過因為他是于夕情兄長的原因,心中依舊對他存有幾分尊敬。
作者有話要說: 真.不恐怖,這是全文最輕松的一個副本了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