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
心急如焚。
一腳剎車下去,面前又是一個九十秒的大紅燈。徐岩焦躁的抓抓頭發,簡直想罵娘。
“哥我真沒轍了,你家太後這會兒就堵在我銀行大廳裏等我下班呢。我是好話賴話都說完了,嘴皮子都磨掉二兩肉了,她是鐵了心的要跟我促膝長談。太後的話沒明說,可是那意思你懂哎……我這借着上廁所的功夫給你電話,拜托拜托,趕緊來救火,我木有辦法啊。”
剛剛出了會議室他就回撥了電話,沈柒绮捂着嘴巴偷摸的聲音一遍遍在腦子裏回放。
他竟從來不知道,像他媽那麽清高傲氣的老太太,也會為了自己的兒子不惜低聲下氣的去求人,求人家給個機會回心轉意。
心裏突兀的酸的不行,天大的火也被澆滅的透透的。
他有什麽權利去跟自家太後叫板發脾氣?那是一個老太太對子女最樸實的愛護,哪怕方法不對。
一心兩用的開着車,繞圈子鑽小路的避開車行緩慢的擁堵路段,徐岩到達沈柒绮工作的城東銀行時,剛好是五點半。
開門下車,車門關的山響。
徐岩摁下遙控車鑰匙的鎖門鍵,一邊走一邊想,看來陸隊這招玩的夠陰損了,往保守裏估計,二十分鐘的遲到是少不了了……兩千塊再加一千個俯卧撐,卧槽,這分明就是往死裏整啊……
正門的鐵栅已經降到了一半,保安就站在門口,做着清場關門的準備。
徐岩走得急,身上制服都沒脫。大長腿一擡,兩步邁了上去,客氣的開口:“同志,我找沈柒绮沈經理。”
保安狐疑的看了看他,豎起大拇指往右手邊的小門歪了歪:“那邊,走到底左手邊。不過裏面有門禁進不去,你等會兒,馬上就下班了。”
進了辦公樓,還沒等到地方,徐岩就聽到他家太後的動靜了。
“小沈,阿姨豁出這張老臉來找你,其實自個兒也覺得挺不好意思。你看這會兒都下班了,站這兒說話多不好,人來人往的,你跟阿姨回家去吃飯行嗎?要是你怕碰着徐岩那個混賬小子,咱們娘倆找個飯店邊吃邊聊?你們女孩子喜歡吃什麽小火鍋還是日本料理?我知道……”
“徐阿姨。”沈柒绮的語氣沒有丁點的不耐和敷衍:“其實我跟徐岩分開,真的就是因為性格脾氣啊什麽的頻率波段不一樣,就是分開也還是好兄弟,呃,就是好朋友。您別這樣,我心裏也跟着不得勁。以後有空,我還是會去找您聊聊天什麽的,可是今天——”
Advertisement
“媽。”徐岩的出現救了腦細胞死亡過半的柒哥:“該解釋的我都跟您說了,咱先回家成嗎?”
徐媽媽試圖摔開他的手:“你放開我,我跟小沈說話呢,跟你有什麽關系?”
徐岩簡直哭笑不得,卻還是得耐着性子慢慢磨:“你瞧人家小沈也有自己的生活,就算你喜歡她,打算結為忘年交啥的,也得尋個合适的機會再約不是?”
沈同學配合默契的連連點頭:“是啊是啊,徐阿姨,其實跟你聊天老開心了,就是吧,我今天真的有事兒,內個誰約了我吃飯……”
靈機一動。徐岩一把扯過老媽,半邊身子側着低了頭,在太後耳邊壓着嗓子耳語:“媽您給我留點面子,小沈已經有自己的幸福了,對方是她們行長的兒子,也在這裏上班,咱這樣拉拉扯扯的,對小沈不好。”
一路上,徐媽媽一直扭頭看着車窗外,一副拒絕跟徐岩說話的斷交形象。
徐岩沉默的開着車,其實也真沒心情跟老媽插科打诨。
不僅是沈柒绮的緣故,還有那比計程車跳字更讓人驚心動魄的時間流逝。十分鐘,十五分鐘,二十分鐘……
到了自家樓下,徐岩正想着怎麽說呢,徐媽媽利落的解開安全帶下了車,頭也不回的往樓棟裏走。
“媽。”徐岩沒轍,下了車兩步趕過去哄人:“媽您別生氣了,我保證以後給你找個更好的兒媳婦,你得信你兒子有這個本事。小沈那邊,就這樣算了行不,啊?”
徐媽媽看着他,煙圈微紅:“我今天不想跟你講話,家裏也沒做你的飯,你愛哪兒去哪兒去,你愛找誰找誰。我這顆老心,快給你剁成餃子餡了。”
“媽我知道您是為我好。”頂天立地的大男人難得赧顏扭捏:“我這一直想跟您說聲謝謝的,又怕您過高的警惕心以為你兒子是別有圖謀。真的,我說這話發自肺腑,就是感謝你為我做的這麽多。媽,我不是那麽沒心沒肺四六不着的人,不管是小沈也好,還是任何一個姑娘,我絕對沒有游戲感情的意思,每次都認真對待。可是您得知道,這世上最不能講規則一是一二是二講明白的也是感情。不合适不是敷衍,是最誠實負責任的結論。你喜歡小沈,你想勸人回心轉意給我個機會重新來過。媽你的好意兒子心領了,這回,兒子讓你失望了,這件事情真不行。”
“我也不是非小沈不可。”徐媽媽吸了吸鼻子:“可是那姑娘真不錯。心眼好又有耐心,你媽不是傻子,什麽人是真心跟我們知冷知熱的聊天,什麽人是嘴皮子抹蜜敷衍讨好,我活了大半輩子,自認看人心還是看的準的。算了,我今天真沒心情跟你說這個,我得回去好好歇歇。徐岩啊,你自個兒有主意你就自個兒看着辦吧,我老了,這種丢人的事兒辦了一回再也不會有第二回了,你要是命裏注定打光棍,你也怨不得你媽我沒為你上過心。”
“媽。”徐岩伸手抱了抱老太太的肩膀:“您的好,兒子都記在心裏呢,怎麽敢怨您老人家?好了好了,您回去歇着,眼不見心不煩,我不跟您面前晃悠給您添堵,我回去加班。明晚我回來吃飯,陪您聊天。對了,有什麽菜要擇,放那兒等我回來弄。”
踩下離合器挂上檔,徐岩下意識的往後視鏡裏看了一眼。
徐媽媽就站在樓梯口看着他,身體微微弓着。
老太太這幾年腰疼,站的不如早些年那麽筆杆溜直了。
其實如果不注意看,那點小毛病是不會被放大瞧出來的。其實如果是往日西裏馬哈的徐岩,是壓根不會發現這一點的,或者說根本不會往這方面想。
可是因為這樣橫生枝節的一件事兒,就在這灰蒙蒙漸晚的天色裏,那些被他忽略的浮華一點點褪去,露出裏面本真的面目。
徐媽媽那種蕭瑟的蒼老遮掩不住,仿佛兜頭一悶棍,打的徐岩眼睛鼻子一塊兒都酸了,忍都忍不住。
“我操,真是……”徐岩揉了揉鼻子,自我解嘲:“真是老了——”他這邊感慨還未了,局裏的電話恰到好處的打了進來,號碼是鄭海的手機。
“隊副,你啥時候回來?這邊都散會了,你不回來我下不了班啊。”
那點惆悵被沖淡,徐岩加大了油門:“快了,才把老媽送回家。哎老鄭,陸隊不會那麽殘忍吧,我真是家裏有事兒。”
鄭海是老實人,不至于跟他耍嘴皮子逗他心焦上火:“陸隊臨走說了,看在你一向表現良好的份兒上,這次就不從嚴懲治了。計時就算了,這個月末大隊聚餐小南國你來安排,另外周一出早操-你得意思意思,一百個俯卧撐。隊副,聚餐我幫你算了下,撐死了也就七八百,陸隊也算是放你一馬了。”
徐岩扯了扯嘴角,輕松踩下剎車停在紅燈前:“收到。行了老鄭,你話帶到了,回去休息吧,我回去隊裏點個卯再走。”
車頭前的斑馬線走過母女兩個,女孩也就十五六歲的樣子,不知道鬧什麽性子,撅着嘴徑直往前走,雙手插在口袋裏,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
反倒是媽媽,緊趕慢趕的追着女兒,臉上帶着讨好的笑容。
真是欠揍。
徐岩心裏暗暗感慨。
想着人家欠揍,再對照自身,小徐警官發覺自個兒也就同樣的德行。
其實如果換成十年前的自己,估計今天趕去銀行,他也會是這副欠揍的嘴臉。氣急敗壞,臉紅脖子粗的叫嚷。
對那個叫媽媽的人,沒有理解和耐心,所有糟糕的脾氣傾囊而出,無意間的傷害殘忍而深刻。
那些領悟,只有經過時間的沉澱才能慢慢的析出,透出滿地清澈的白月光。
……………………………………………………
喏,我就喜歡留短發,歷史上的兩次長發都是暫時的心血來潮。對我來說,妩媚可愛都是屁,帥最重要。可是你瞧,為了你,我連帥都不要了。
迷迷糊糊中,一小段曾經發生過的對話跳脫在腦海。
徐岩翻了個身,無意識的嘟哝了兩聲,将左手臂枕在腦袋下。
哈,哥你可千萬別有心理負擔,咱雖然不是君子,可是說出的話也是落地生根絕不悔改的。既然說了做哥們兒,就絕不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我就是把咱前段時間那股滿擰的勁頭說出來,給你聽個笑話。
沈柒绮滿不在乎的喝口啤酒,伸手胡嚕一把短發,明亮的大眼睛撲閃撲閃的,仿佛當晚滿天的星星都落了進去。
是了,是那次他們兩個第一次回太後那裏演戲散場。
沈柒绮裝斯文沒吃飽,出門後他請小丫頭去吃烤串喝啤酒的。
小丫頭還說什麽來着?哦對了,說哥你自己的錢你留着,不用還我,那都是你的老婆本,以後給我找個漂亮賢惠的好嫂子。
徐岩不知道自己睡沒睡着,仿佛是游離于睡眠與清醒之外的第三感,很多曾經忽略的小細節栩栩如生,清晰的浮現腦海。
床頭的小鬧鐘發出滴滴答答規律的聲響,很久以前跟陳瑤說話聊天的一幕交替着出現。
是袁楊回A市探親自己第一次見到他那次。
聚餐後散了場,陳瑤跟他并肩站在路邊,看着袁楊和郭穎打了車離開。
他至今清晰的記得,自己那顆緊張狂跳又強作鎮定的老心當時是怎樣蠢蠢欲動的。
那天晚上有月亮,缺了半邊,被城市夜晚耀眼的霓虹燈閃爍對比的黯然失色。
陳瑤就在他右手邊,隔着十厘米的距離,微風吹過,他的鼻腔捕捉的到她頭發淡淡的洗發水味道,很好聞。
她說徐岩我今天貿然給你打電話是不是吓了你一跳啊。
哪能啊,高興還來不及呢。
那些孟浪的、沖動的話滾上舌尖,借着微微的酒意想要往外頂。
不能讓女孩子主動表白吧,他得像個爺們兒。
只是轉折來的那麽突然,現實打的他措手不及。
徐岩,你跟謝詠臻很熟嗎?那個家夥是不是特別沖動的臭脾氣啊?哈,明明結婚那天,小謝同志的大力金剛指真厲害,把聶慶北摔的找不着北。其實他們兩個差不多身高體重吧,這是怎麽做到的?徐岩你也能嗎?
徐岩不記得自己怎麽回答的了,可是陳瑤那副迫不及待又努力裝作漫不經心的表情将結果和導向表達的清晰無誤,她喜歡謝詠臻。
再後來……就沒有後來了。他的暗戀夭折過早,留在舌尖的不過是一抹咖啡淡淡的清苦,不至于傷筋動骨也沒有那麽多的黯然神傷。
這樣一個夜晚,徐岩睡的并不踏實。反反複複的,甚至那些曾經出現在他生命裏,匆匆過客樣的女孩都一個個排着隊出現,繁蕪雜亂,一夜的淺眠比二十公裏拉練還要累。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