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3)
我的臉碰觸着他的耳際,引起了一陣陣的火熱,我伸手摟住他的右肩,将臉緊靠在他的肩頭,感覺着他那挺拔的肩膀。我很想說些什麽,卻又什麽都說不出來,心中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在不斷地想沖出心扉,但最終又沒有沖出來,只堆積了滿滿的一腔無知。
舞曲結束了,又開始,開始了,又結束。我們一曲一曲地跳着,幾乎全部都在跳情人舞,既使是節奏快一些的舞曲,他也有本事帶着我緩慢共舞。
而後,當每晚必有的慢搖曲響徹大廳的時候,我們就走進舞池,占了一席之地,對跳起了迪斯科。鄭之淩的迪斯科跳得相當不錯,我們合作起來也十分開心。我記得,自從認識秦欣海之後,我就很少跳迪斯科了,因為他年紀大了,一向只迷戀标準交誼舞,不喜歡迪斯科。今天和鄭之淩一起回訪了闊別已久的迪斯科,心情居然十分愉快。
兩首過後,音樂格調一轉,又回複了一片鳥語花香般的溫情雅意,鄭之淩依舊摟着我,緩緩地移動舞步,在雨燈的漫射下跳着令人心魂蕩漾的情人舞。
此時,舞會已經接近尾聲,我明白再過一會兒就要和他分手了,雖然無所謂感喟,但居然有了一絲不舍之念!這種意念持續了幾秒鐘後,我猛醒般了甩了甩頭,将這份奇怪的思想抛到了九霄雲外。
我輕靠在鄭之淩的肩上,在他耳邊低低地、輕輕地問:“鄭Sir,你玩得開心嗎?”
“嗯。你呢?”
“當然。”我流露出無限地感嘆,“要知道,我原先怎麽也不敢想,我會和你一起跳舞,真的。”
他沒有說話,将沉默留給了剩下的一段樂曲。我也無語,只靜靜倚靠在他的胸前,跳完這最後的一曲情人舞。也許因為是最後一曲,就顯得尤其迷人,尤其短暫。我很想在這最後的時光裏說些什麽,卻又一時間說不出來,生活中那個能夠洋洋灑灑、天南海北款款而談的我,此刻竟是木然無語!時間分秒瞬過,轉眼之間,舞曲已到了尾聲。
鄭之淩緩緩地松開了我,我面對着他,許久,才說:“都散了,我們也走吧。”
樂隊模仿央視春節晚會結束時那樣,奏起了令人戀戀不舍的《難忘今宵》,仿佛在對每一位客人說“再見”。鄭之淩沒有說話,只是用眼神和點頭向我會意了一下,我們一起朝大廳門口走去。
來到外面,夜色格外清爽宜人,比白天少得多的汽車在寬闊的友好路上飛駛而過,馳騁的聲音和閃爍的車燈給這夜晚增添了許許多多的濃情,我愛這夜色,好想徹夜漫步其中,領略一番白天所沒有的意趣。但時間已經很晚了,我必須回學校了。
走到公共汽車站,我轉頭對他說:“你坐幾路?。”
“你呢?”他答非所問。
“我走路。”
“走回去?”
“兩站路,很近。”
他有些躇蹰地站着,路燈映着他颀長的身影。我咬了咬唇,該是說“再見”的時候了,望着他,我卻又有一絲不願的情緒。這時,他轉向我,做了一個向前走的手式,并說:“走,我送你。”
晚風輕吹着我的長發,溫軟的感覺令我有些身不由己,我不想拒絕他的好意,不管是他勉強應付,還是發自內心的好意。于是,我們并肩走在樹影珊珊的人行道上,不斷地把自己的身影覆蓋在樹影之上,并漸漸向後掠去。沉默伴随着這段歸路,我們仿佛各懷心事又各保緘默。偶爾,我會側過眼光去看一眼鄭之淩,他卻沒有任何表情,只是目視前方,将右手插在褲袋內,一副幽幽然的樣子,而在這個模樣的背後,又仿佛隐藏着一種深深的思索,令我難以透析。
唉,我暗自長嘆一聲。鄭之淩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呢?他好像總是在思考,他都想些什麽呢?他這樣一種性格和表現,實在令我難以接近。
“你晚上一個人走路,害怕嗎?”他忽然打破了這片沉寂。
“有一點,基本不怕。”我說,心裏有一份自豪和驕傲,“不過現在并不算太晚,比‘金冠’下班時還早呢,路上也有不少車,沒什麽可怕的。”
“你看起來挺不簡單的。”他說。
“我很簡單。”我略帶嘲意地笑了笑,“不簡單的是你,你太複雜,太陰沉,太不可接近了。”
他低頭沉思了一會兒,說:“其實我并不想這樣,但我又不願意湊到我不喜歡的人群裏去。”
“可我看你現在已經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了,你不喜歡‘金冠’,卻依然每天繃着臉在那裏徘徊。”
他做了一個無奈的表示,然後又恢複了最初的沉默。不知不覺中,那段平時走起來還挺長的路已經趨近目的地了,師大的鐵藝圍欄映入視野,前方就是學府大門。
“是這兒嗎?”他問。
“對,是這兒。”我用誠至的目光注視着他,“謝謝你送我回來。”
“也謝謝你讓我度過了一個開心的夜晚。”
“你也讓我很開心。”我說完,朝他潇灑地一笑,“那麽,再見了。”
“給我打電話。”他輕輕地說。
“好的,我會先加你的*,你可別拒絕哦。”
“不會的。加我的時候,告訴我你是誰就好了。”
“好的。再見!”
“再見!”
我們一起轉身朝各自的方向走去。樓影綽綽,我沒有再回頭看他,只是迎着風,步履輕巧地向宿舍樓走去。宿舍已經息燈了,我像個幽靈一樣悄悄閃進樓門,悄悄走上五樓,悄悄打開房門走了進去。房間裏一片黑暗,室友有四個已經睡了,三個還沒回來。我的呼吸尚未平靜,便在桌上摸到蠟燭和火柴,在黑暗中點燃了一曳幽幽的燭燈。
對着燭光,我不由自主地回憶起今晚和鄭之淩在一起的情景,時間過得真快,一晚的绮夢就這樣過去了,而我卻尤未理清思緒。這一晚算什麽?我難以回答這個問題。但至少鄭之淩已經有了笑容,他能笑第一次,就會笑無數次,他能來第一次,也就會來無數次。我對這種令人樂觀的前景充滿了希望,總算是沒有枉廢這番心機。
鄭之淩,鄭之淩,在你凝神沉思的時候,你是否想到了我做這些事情的原由和動機?你以為我真的為你着迷而邀你共舞嗎?你以為你高大英俊就很吸引我的心嗎?你在和我跳情人舞的時候,是否想過你所做的一切在我的心上留下的創痕?願你聰明過去,糊塗今後,總有一天,在我達到目的的時候,我會告訴你一切的!
現在,燭影依稀,是該放入夢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