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2)
“是嗎?”我一笑一嘆,“怪不得在‘金冠’從來看不到你笑,但是走出那個地方,比如在這裏,我已經看見你笑了兩次了。”
“大概是吧,我在那裏從來就沒有心情去笑。”
“我想,‘金冠’那份工作不會是你的主業吧?你那麽不喜歡它,那你一定還有別的事情可做,你都做些什麽呢?不會是整天上網發憂國憂民的帖子吧?”
“我上網的時間并不多,文章倒是經常寫,不過不全是你說的那種憂國憂民的帖子。”
“那你還寫些什麽?”
“多了,一時可說不清。”
“哦,把你的*號告訴我吧,我回去加上你,你可以把你的博客、空間什麽的地址告訴我,我去看看你的大作。”
他又笑了,淡淡的笑:“談不上什麽大作,倒是争議比較多。”
“你的*?”我拿起挂在胸前的手機,準備記下他的號。
他沒有拒絕,很爽快地把他的*號告訴了我,甚至也說了他的MSN號。
我在記錄他的這些私人通聯方式時,用餘光發現他在望着我。我不禁宛然一笑,我知道自己本來就很漂亮,在舞廳迷離的燈下更是顯得美麗,他會那樣看我,當然不稀奇。我忽然想,也許我過于把他看得陰沉了,他是一個男人,正常的男人,有着和其他男人同樣的感官,同樣的喜好,見到好看的女孩,他也會看的。
一首曲子結束了,又一首音樂響了起來。鄭之淩輕輕碰了碰我的手臂,我會意地随他站起來,走下舞池。
這是一首緩慢的自由步舞曲,舞池的中央有幾對情侶正相依在一起,輕柔地跳着情人舞,那溫馨的柔情直映入我的眸海,我不禁長久地注視着他們,心中湧起一種難以言狀的感覺。
“鄭Sir,”我輕輕地在他耳邊說道,“你看那對跳情侶步的,我們過去撞他們一下吧,那多好玩啊”
他稍停了片刻沒有出聲,半晌才說;“這個時候最好不要去打擾他們。”
他輕移舞步,帶我離開了那對情意綿綿的愛侶。舞曲悠揚緩慢,音樂沖激着我的神經,令我思緒萬千。樂曲如此之慢,仿佛是專門為情侶們演奏的,只可惜我和鄭之淩并非情侶,甚至于我的心中還有憤恨。然而,一種夢一般的绮想卻在這個時候飄然而至。
“鄭Sir,”我如同夢中噫語般地在他耳邊說,“想跳情人舞嗎?”
“情人舞?”他嗫嚅着,沒再說什麽。
我沉默不語,不知道他對我這種明顯的“引誘”持什麽态度。鄭之淩的目光在舞池裏浏覽了幾秒鐘,然後便放慢了舞步,摟着我的手臂也漸漸收緊了,我在他的摟抱下靜靜地依偎在他的懷中,與他相依在一起,随着他一起慢慢舒動長腿,跳起了情人舞。
音樂優雅而迷人,我将臉輕輕靠在他的肩上,感覺出他肩膀的挺拔和寬閣。随後,我感到他微微地握了握我的手,摟着我的手臂又加重了力量,接着,他在我的耳邊低低地問:“以前,你有沒有和別人這樣跳過舞?”
“沒有。”我說,這是真的。
他沒有作聲。
“你呢?”我用小小的聲音反問他。
“彼此彼此。”
彼此彼此嗎?哦,我想,鄭之淩一定是在撒謊,他知道女孩子喜歡聽這種話,所以來哄我。就憑他對這種舞姿的熟練程度,他那所謂的“彼此彼此”就不可能是真話!然而我何必去管他是真是假呢?哪怕他更過份,不但和別的女孩跳情人舞,甚至抱她們,吻她們,跟她們上床,我也無意于去考慮這些,只要他能夠按我的意願跟我跳舞,這就夠了。
整整一支舞曲,我們沒有再說一句話,只是緊緊地相依在一起,随着音樂跳情人舞。他的舞跳得真的很好,抛開頭腦中的所有雜念不談,單就跳舞來說,和他一起在音樂中慢舞,真的是一種很美的享受。然而我的心又怎能靜下來純純地享受跳舞呢,我的大腦裏總是亂麻一片,好像滿天的星星都跌落在心裏,散開了,又聚在一起,再散開,再聚在一起……
我悄悄用餘光注視了一下鄭之淩,他依舊擁有默然的表情,只是仿佛比先前多了一點若思若想的神情。他在思考嗎?他會想些什麽?他那裝飾得極為平靜的外表令人無法看透他內心的思想,難道他永遠不能向任何人敞開心扉以誠相待嗎?我太想了解他的心思,太想知道他的一切,然而,我是否有能力解開這一大堆難解的結呢?快了,等我看到他的博客,看到他寫的東西,就能了解他了。
想着想着,不知不覺中舞曲結束了。我的思緒從遙遠的空間回到了舞廳,回到了鄭之淩的身邊。他慢慢松開我,我們一起走向沙發,面對面地坐了下來。我看看他,他也同樣看看我,一瞬間,他的嘴角再次微微地卷起了一個笑容,轉眼即逝。我呆呆地望着,回憶着他最初在車站流露的那個微笑,是的,鄭之淩已經有所改變,至少他肯笑了,盡管是淡淡地不易察覺的笑容。我不禁有些想得出神,不由自主地,我也悠然一笑。
“看樣子,你的生活一定過得很開心,不像我這樣累。”他對我說。
“我也不算很開心,”我搖搖頭,“我快畢業了,現在找工作這麽難,我也要為前程發愁。但是我至少會比你開心,因為我不會像你一樣,明知不是喜歡的工作還要去做,等我畢業了,我就不會再像上學的時候那樣随便打工了,我要找正規的工作,有前途的工作。而且,如果我暫時因為生活所需做了我不想做的工作,我也會努力把它做好,而且要開開心心地做,因為我選擇了,我就要接受它。”
他低下頭,用牙去咬着下唇。
“鄭Sir,你知道你在那個夜總會裏簡直陰沉得不敢讓人接近嗎?也許你喜歡讓別人都害怕你,都不敢接近你,那樣你就高興了,是嗎?”我順着剛才的話題繼續說。
“我不知道,”他木然地說,“我沒想過我在那裏是什麽表情,也從來沒有人向過提過我的表情,一切都是自然形成的。不過你說得對,如果我不喜歡這份工作,最好是不做,但這得有一個過程,還不能讓我媽覺得面子上過不去,她總覺得,一家人就得幫一家人,既然我姨媽開了夜總會,又總是信不過外人,那我既然閑着,就應該去幫她,其實‘金冠’裏面有好幾個人都是我姨媽的親戚,出納和會計都是。”
聽了他的話,我淺淡地笑了笑。為了調節氣氛,我轉換了話題:“你經常跳舞嗎?”
“不,因為沒時間。既使我工作的地方有一個大舞池,我也很少跳舞。”
“那麽,你偶爾跳舞時,都自己帶伴兒嗎?”
“不帶。”
“哦,那你請女孩子跳舞時,有沒有請不起來的時候?”
“有啊。”
“你是怎麽處理這種局面的?”
“給她一耳光!”他簡單而幹脆地說。
“你這麽兇啊!”我瞪大了眼睛。
“開玩笑的,”他說,竟然又笑了一下,“我哪能做這種事,男人要心胸寬廣才行。”
我呆呆地望着他,跟着也笑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我說:“我們去跳舞好嗎?”
“好的。”
他站起來,引我走下舞池,然後很自然地攬住我,随着音樂翩然起舞。不知是巧合還是天意,這又是一曲幽幽綿綿輕音樂,燈光也柔和得令人心醉,我幾乎不能思想,整個人都沉浸在這種甜蜜的意境中,不想自拔。鄭之淩跳着跳着,便又放慢了舞步,同時漸漸收緊了他的手臂,令我再次依偎在他的懷中,跳起了情人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