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搶來的心髒
Sam透過玻璃窗,看見顧小小的身體随着醫生手裏的電擊器起伏,那滴滴的刺耳的忙音,讓Sam的神經一根根都豎了起來,世界墜人了地獄!當那一根直線重又變成了曲線時,醫生們都松了一口氣。可仍舊陷在驚恐中的Sam還愣愣的站在那兒,心空了,腦袋也空了。
醫生拍拍他的肩膀說:“你可以去看她了。”
Sam一步一步的挪到顧小小床邊,他本來準備蹲下,可腿一軟,竟跪下了。他的手無力的握着顧小小的,眼淚啪嗒啪嗒的滴在雪白的床單上。如果顧小小健康該多好,如果我先遇到顧小小該多好,如果這一切能夠由我承受多好。心裏那麽多的如果,卻只能是“如果”而已。
窗外的天空呈鉛灰色,烏色的雲層層疊疊的壓着。它以寧靜的沉寂,恐吓着路上的行人。夏天雨前總會打雷,下起來狂暴卻短暫,秋天的雨沉默的像個智者,下起來卻連綿不休。
Sam此刻的心情,就如同這秋雨一樣,壓抑、灰暗、随時會爆發,而且爆發後不可收拾。
顧小小安靜地平躺在那白色的床上,她的臉比床單還白,瘦削的只剩皮包骨,唇上結了黃色的痂。長期與病魔抗争,又因為胃的損壞而無法得到足夠的營養。不成這副樣子才怪。
Sam眼睜睜的看着,費勁全力的想要幫她,卻想一滴水投進了大海,激不起一絲漣漪。
上天竭盡所能的摧殘一個美麗的生命,連給人問為什麽的權力也沒有。或許不是上天無眼,只是命運太殘酷。
小小的繼父來看她了。
Sam坐在床頭,緊握着顧小小的手。繼父站在Sam旁邊心疼的看着這個可憐的女孩。“她都這樣了,為什麽還不接受她媽媽的心髒。”
“她相信她媽媽會活過來的!”
“活過來?她不知道她媽媽已經腦死亡了嗎?”
“她知道!”
“那她怎麽還?”
“她不想當奪取她媽媽生命的兇手。”
“她為什麽這麽想!這個傻孩子!”
“我可以體會她的感受。”
“所以你就聽她的,不管了?就這樣眼睜睜地看着她慢慢死掉。”
“我不想啊!可我能怎麽辦?”Sam近乎在咆哮。
“怎麽辦?我們為什麽不趁現在她還沒醒過來就把心髒移植手術做了。”
Sam仰望着男人,眼中放出了點光彩:“可以嗎?”
“當然可以。”
由兩個男人的談話引起的接下來的手術,不知會不會是個圓滿結局的開始呢?
兩人找醫生協商後,顧小小的繼父很爽快的在手術同意書上簽了字,諷刺的是他兩邊都要簽字,捐贈方和接受方。他之所以那麽爽快,不是因為他急于擺脫什麽,而是他盼望着能早日完成顧媽媽的遺願。他沒辦法像顧小小那樣天真的期盼半死不活的人能蘇醒。不是他冷血,只是現實太殘酷。與其守着注定要逝去的,不如去挽救有望存活的。
手術完成後,繼父留給Sam一筆錢,就離開了。
潇灑不代表就不難過,他迫不及待的離開這醫院,就是怕觸景傷情吧!
顧小小再次睜開眼時,她慵懶地伸了伸腿,雖然還是無力,可感覺身體有了些變化,具體是怎麽也說不出來。
花子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醫生說只要她能醒過來就證明那顆心髒正常運轉了。他興奮地看着她,問她感覺怎麽樣。
小小用微笑示意他自己沒事。
“沒事就好,醫生說你需要好好調養!”
小小點點頭,然後用手比了個電話的姿勢。Sam急忙将手機放在她手上。
顧小小的手很無力,手機剛握好就掉了,連續試了好幾次都不行。
“你有話想跟我說對不對!”
顧小小點點頭。
“那我們等到你有力氣了再說個夠好不好?”
顧小小笑着點點頭,看來花子已經把自己當成小孩子了,“對不對”、“好不好”,聽了讓人渾身打顫。
顧小小醒來後的第二天,雖說仍舊不能下床走路,但已經能拿手機打字了。
她寫給Sam的第一句話就是:“我媽媽怎麽樣了?好不好?”
Sam遲疑了三秒,然後急忙回答說:“還是老樣子!”
或許三秒太短,短到連心思細密的小小也沒發現這其中的秘密。
“沒有好轉嗎?”
“沒有。”Sam盡量回答的簡潔,怕言多而失。
顧小小也不再問什麽,到了下午,她才又“說”:“我們明天就出發好不好?”
Sam愣了一下,才想起顧小小的出發是什麽意思,他淡淡的回了句好。
“走之前,我想看看媽媽!”
Sam的頭頂像響了個炸雷,震得他腦袋一陣轟鳴,一閃念間,他回答說:“那個——伯母她被轉到更好的醫院接受治療了。”
“哪裏?”
“伯父說還沒找好,只說會随時聯絡我們。”
“你有事瞞我對不對?”顧小小還是發現了點什麽,不是因為Sam回答的不及時,只是因為Sam的答話太不符合常理了。這麽一個高危的病人,怎麽可能不找好地方就随便出院呢,只要一離開那些設備,她就會死的!
Sam沉默着,“終究還是被發現了!”他在心裏嘆道。
他不但沒為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擔心,反而心裏的壓迫感都消失了,有種釋然了的感覺。畢竟欺騙不是他擅長的事,尤其是騙顧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