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隐痛
那個女人斜眼看了一眼顧小小，又把目光轉向了調酒師，然後呆住，眼神裏滿是吃驚和憤怒。
發呆了大概三秒鐘，她打開車門，徑直走向調酒師：“她是誰？”
調酒師不說話。
“你說你在忙，就是在忙這個嗎？”說着恨恨的瞪了一眼在旁邊的顧小小。
調酒師仍舊沉默着。
調酒師的沉默加重了女人的憤怒。女人轉身，擡手便向顧小小掴過去。就在手掌即将落在顧小小臉上時，調酒師握住了她的手臂。
“你走吧，別讓我再看到你。”調酒師有些憤怒。
“算你狠，咱們走着瞧。”女人轉身上車，絕塵而去。
顧小小和調酒師兩人将小女孩送到了醫院，小女孩只是受到了驚吓，并無大礙。顧小小通知過小女孩的家長後才離開了。
夏天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等顧小小兩人走出醫院時，雨已經停了。
“送你回家吧。”
“等會兒再回去，好不容易跑出來的！”
“怎麽？軒不讓你出門？”
“他啊！自從我出院後，他連門也不讓我出，怕我受傷。”
“可以想象！”
“他對我這麽好，我怕——我會離不開他。”
“如果讓他聽到你這句話，他會抓狂的。”
顧小小苦笑一下：“不知道為什麽，我一見你，就覺得很親切，什麽話都願意跟你說。”
“我也很願意聽。”
“你得知道，離不離開由不得我。”
“沒有什麽事無法改變，除了死亡。”
顧小小笑了笑，停了會兒才說：“介不介意陪我散散步啊！”
“榮幸之至！”
兩人就好像是多年不見得老朋友。顧小小偷偷地看了一眼調酒師Sam的側臉，不禁狂想，或許我們上輩子就認識了吧，為什麽會感覺似曾相識。
有一種感情很溫馨，它不屬于愛情，類似友情，更接近親情。這種感情也可以一見鐘情，就好像有一條線牽着彼此的心，讓彼此第一次見面就可以默契異常。
兩人在街上悠然的走着，顧小小回想起剛才的那個女人，突然覺得很好笑。
“笑什麽？無緣無故的。”Sam輕挑劍眉。
“覺得你很可笑！”
“我？”
“嗯！”顧小小鄭重其事的點點頭。
“怎麽說？”
“不告訴你。”
“你個小鬼頭！你不說我也知道。”
“你知道？”
“你不就是在想我怎麽攤上這麽個女的嘛！”
“神啊你！”顧小小由衷的贊嘆。太神奇了，這都猜得到。
“把你都看透了！”Sam詭笑。
“切！了不起啊！”顧小小用略帶嘲諷的口氣說。
Sam笑着想要去摸顧小小的頭，可一想到這是李立軒寵溺顧小小的動作，于是手剛舉到小小的頭頂就放了下來。他苦笑一下，心想要是讓軒看見，恐怕連殺了我的心都有。
“你和那個女生在一起多久了？”
“不記得了？”Sam一臉無辜。
“不記得！那不是你女朋友嗎？”
“女朋友？談不上。玩玩而已。”
“玩玩？這樣也可以嗎？”
“你這小鬼，沒完沒了了。”
正說着兩人不知不覺走到了游樂場門口，顧小小的腳步緩慢下來，怔怔地看着三五成群進去的人，或是情侶，或是一家人，眼睛裏泛着淚花。
走出了一段距離的Sam一回頭，見顧小小那副神情，心中隐隐疼了一下。他不動聲色的又返回到顧小小身邊。
顧小小擡頭看着Sam，輕聲着說：“爸爸說，等我考上高中，就帶我到游樂場玩。可就在我領到通知書的當天，他出車禍去世了。”顧小小臉上帶着一抹憧憬的微笑，眼角卻有淚水流下來。
愛深入骨，才會痛徹心扉。
“別說我的事了，再說我就哭了。我要是哭了，可不好哄。”顧小小佯裝灑脫的擦掉眼淚，盡量開懷的笑着。
Sam擡手為她擦去殘留的淚水，輕聲說：“說出來吧，別憋着，會憋出病的。”
聽了這句話，顧小小定定的看了Sam十秒鐘，然後就撲到他懷裏大聲哭起來。好久了，淚水憋在心裏好久了，痛藏在心裏也好久了。終于第一次這樣暢快的哭了。周圍的人都投來訝異的目光。可顧小小此刻什麽都顧不得了。
隐忍，沉默，早已讓她本就衰弱的心髒千瘡百孔了。
顧小小把眼淚哭的再也流不出來了，才漸漸的平複下來，身體還是不自主的抽搐着，她離開Sam的懷抱：“謝謝你能讓我這樣大哭一場，這就夠了。”
顧小小還是不打算把自己和盤托出，悲傷的事告訴別人又如何呢，徒增傷感而已。
Sam輕拍顧小小的背，溫柔的說：“如果你不想說，就別說了。”
“謝謝你。”
其實顧小小不說的更大的原因，是不想讓Sam知道自己生病的事，知道的人越多，傳到李立軒耳朵裏可能性就越大。如果被李立軒知道了，顧小小該怎麽辦。
過去的記憶深深地刻在顧小小的腦子裏，滲透在顧小小的每一寸肌膚。那是悲傷的根源，也是勇敢的動力。
當顧小小在媽媽肚子裏八個月大時，被檢查出有異常。胎兒的心跳很微弱總是時斷時續。可那時，想要打掉就已經太晚了。孩子患有很嚴重的先天性心髒病，這對一個幸福的小家庭來說無疑是一個晴天霹靂。顧小小出生後，一開始顧爸爸和顧媽媽還能輪流照顧她，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顧小小的病情勉強靠藥物維持着。顧媽媽照看顧小小的次數愈來愈少。等她到了三歲，就基本上是顧爸爸全權照顧她了。顧小小最先學會叫爸爸。顧小小心疼爸爸那麽辛苦的照顧她，她一度想放棄，不想拖累爸爸，顧爸爸發現她把藥偷偷藏起來不吃，顧爸爸什麽也沒說，只是輕輕地拍了一下她的頭。從那以後，顧小小再也沒把藥藏起來過……顧爸爸說，第一次聽見小小叫爸爸時，他就發誓，一定要把小小養大，送她上高中，上大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