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在海裏的魚
我大概要死了,見不到江岸最後一面
我的血灑了一地,像江岸破天荒蒸米飯時故意灑在地上的一把米,只不過不幸,我雖然不學無術,但終歸是個健康的人,還沒生出白化的血液來。
說起來,我孤陋寡聞,好像至今也沒有聽說過誰會存着一身白血,江岸比較博學,不知道他懂不懂這些,我想聽他念叨念叨,不管他願不願,那樣我的血可能會流得更溫暖些。
他總裝成教授的模樣,在我小的時候,帶着赤色邊框的細長眼鏡,端坐在背光的沙發上人模人樣,可我卻常常因此紅了眼圈。
啊,老師這種角色一旦肖想起來,那真是23馬赫的火箭也攔不住我的龌龊了。
我記得那條白色巨蟒,它當時的賣價極其高昂,那個段位就是放在如今也是鳳毛麟角,但江岸第二天就買了它,沒眨眼,像吃完麻辣燙後出門買了個口香糖。
江岸他很有錢,黑的白的,塞了好幾個別墅,踩着人家的血換來的,他卻總一臉漠然地說着錢髒,看啊,我虛僞的江岸。
貪財江岸是不會的,下輩子也不會的,所以就算我沒有那條蛇值錢也沒什麽怕的,可我怕他會圖個稀罕,這樣的話,我不是很确定以我現在這副破損的模樣,是不是能換江岸回頭看我一眼。
奇怪,總覺得他那回眸一哭的畫面我好像見過啊,死前走馬燈,一場鏡花水月嗎?
略微委屈,但尚且不值一提。
月亮嗎?我伸不了脖子,所以看不見。
水中撈月,我雖然沒有童年,但我聽過。
江岸是适合月亮的,但我不是猴子,我比猴子漂亮多了,不是我吹,當年在山上遇到過一只猴中貴族,我不過個位數的年紀,鳳眼一眯,它就毫不猶豫地拿下他的王冠跟我換了一瓶百歲山。
沒出息的玩意兒,我要是得到了江岸,給我整個宇宙我也不會換,眼光決定發展,所以它至今只配在樹上蕩個秋千。
長相大概是我在江岸那裏唯一的優勢了,出現在他身邊的男男女女不是大喬小喬,就是徐公潘安,只可惜我沒能長到他心眼上,所以這也就是一張廢臉。
江岸他喜歡小家碧玉那一挂的,男人也是,得嬌小秀氣,換句話說,得清湯寡水,就看着讓人能心生憐憫,忍不住想往裏面扔挂面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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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會那種啊,雖然違和了些,好歹盡心盡力了,可江岸他就是喜歡兩只眼都睜着辦事,我沒混過去,還被他當場扇了一巴掌來着。
我挺惱火,我去當個MB也不是這待遇啊,看不上貨你走就行了,你打我做什麽,缺點教養,算了,除了我也沒人教他。
混黑道的惹不起啊,媽的暴力總不使在對的地方。
不過現如今的我應該符合條件了,臉上白的和吸血鬼一樣,身下紅的和被吸了一樣,一定特別招人疼,我忍不住想,江岸看到我會不會給我扔挂面啊。
我勾了勾僵硬的嘴角,局勢尚且樂觀,我挺高興的,回想一下,我似乎從生下來就在為有朝一日能與他相見而不停大笑,沒心沒肺,一刻不停。
大概我的母親就是覺得我這副德性得是孟婆湯喝少了,有閱歷的人自然能夠抵擋和承受悲苦的全新人生,所以她東挑西選,抱着顆應該是為我好的心,卻眼瞎地把我扔到了殺手幼苗儲備機構的欄杆下。
自己窮的叮咣響,倒是給人家省了不少啓動資金。
我覺得她即使丢了我這個累贅,以後也不會混得很好,我有心勸她不要做營銷,因為她市場調查這一方面做的真的很爛。
可惜我之後再也沒見過她了,好像是死了吧,從別人那裏聽來的,其實很多人都說過,他們說你個死了媽的玩意兒。
我當時還稍微難過了一下,我讨厭被別人戳傷疤,所以我戳了他們的心髒。
他們的血是熱的,我殺了江岸買來的那只白蛇,它的血就是涼的,我對這種發現十分好奇。
我興致沖沖跑回家,在廚房擠了點香水一樣高級的洗潔精在手上,泡沫越來越多,後來我吹起了紅色的泡泡。
我正對着正午明媚的光,它們在我頭頂閃着彩色的光圈,那一刻我覺得我很像洛麗塔裏那無知又性感的少女。
我記得我玩的很開心來着,忽然回家的江岸就面無表情地看着這樣的我,我這人大方,好東西不藏着掖着,我差點用這雙手抱着他親上一親,再合力搞一個大的泡泡,江岸肺活力多好,不用可惜了。
可他皺着好看的眉頭,就只說了句惡心,讓我滾去洗幹淨。
好吧,熱乎乎的确實膩歪,我不玩就是了,也不知道他摔什麽門,說起來都是我給慣的。
我邊洗邊誇,我的江岸可太适合做演員了,你看他做什麽都是全套的,嘴上巴拉着還不忘把眼眯上一眯,這幅模樣要是換個地點就好了,我一定會很帶感,鏡頭都跟不上場景的變換。
流血流多了就愛做白日夢,你看我說的這些屁話,我要是能和他走那一步去,我他媽還能在這兒跟死魚一樣躺着,碰瓷失敗似的。
嗯,我感覺我快下去了,沒買保險,江岸可能拿不到賠償金,不過還好他有錢啊,八輩子花不完。
也不對,就像掙到的錢總是和撿到的不一樣,說不定江岸花着我的錢會高興一點,想着他那喂錢長大的窩囊廢終于也會貼補家用了。
說不定心裏一欣慰還能給我燒棟豪宅,因為他知道,我這大少爺應該住不慣地下的單人間。
也不知道我的母親會不會在忘川河畔等我,到時候要平分個家産什麽的我也很為難啊,因為我擺明了不想給啊。
但我就害怕她詛咒江岸,怪他沒給我教個三字經什麽的,那玩意兒,江岸就是教,我他媽也不聽啊。
其實坦白,我小時候做夢的時候曾夢見到她,大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我看不清她的臉,她頭發很長,劃過我臉頰時讓我感覺到了被毒蛇的信子舔到的爽感,我歪過頭去哈哈大笑,像個五感不識的二貨。
可她丢我的時候,她居然哭了。
哭的不好看,起碼沒我好看,我當時為了博江岸一點心疼,對着鏡子反複練習梨花帶雨來着,可惜了,我這張臉太妖了,全是異域風情,哭起來特別像偷渡被抓時追悔莫及的東南亞人民。
嗯,這是江岸說的,一個教授還赤裸裸得進行地域歧視,我沒說錯,他果然是假的。
我其實還是怨我那便宜媽的,你說我都排了十個月的隊來了,跑長跑也不容易啊,尤其第一跑我還沖了個刺,萬一挑一怪辛苦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但凡她扔我的時候跟我提前商量一下,我也不會一毛錢都不給她,你說你直接把我扔江岸懷裏多好,放地上幹嘛,冰天雪地的一點不心疼。
就幾片裹得長短不齊的薄布,還自以為是波司登羽絨服和鄂爾多斯羊毛褲,搞得我現在都畏寒。
人啊,是真經不住說,就像你剛說完我一點不寂寞,轉頭你就會覺得世界都空了,同理,我現在是真覺得有點冷了,雖然現在屬于花露水稱霸天下的季節。
其實如果幹躺在這裏的話,我可能感覺還挺不錯,幽暗的街道上空是缺心眼的幾顆星星,狹管效應的地形裏還帶點嘈雜的風,我可以想象自己是麥田裏的守望者,雖然那本書我只看了封面。
我的衣服被泡濕了,暈染的速度很快。
我記得我平時洗衣服時家裏洗衣機的出水速度都比這個要慢,江岸的什麽東西都是頂級的,唯獨那臺洗衣機卻很舊,誰知道是哪個舊情人留下的,沒準還在裏面玩過。
他這種人看着一本正經的,其實骨子裏挺野的,理論我都懂,我只是欠社會實踐。
那洗衣機放在幾百平的豪華別墅裏那般格格不入,就好像與麥田格格不入的我。
開玩笑了,我這麽一張媲美混血的臉當然和麥田扯不上關系,要說起來,我覺得連十三四歲非主流小學生所向往的普羅旺斯薰衣草都是侮辱我。
我吧,要找一個相得益彰的場所的話,嗯,就拿破侖的後花園吧,畢竟我只記住了他這麽一個牛掰的外國領導人,好吧,我記住他,其實是因為他老婆漂亮,還有他們夫妻的最萌身高差。
我就這記性江岸還不讓我随便亂講,他冷着臉跟我說政治問題不要挂嘴邊,我聽着就哈哈大笑,把桌子都震到了,你領導人都殺了好幾個了,還跟我講政治敏感。
你怎麽不給我講三字經啊。
想起這裏我又想笑了,那時候江岸好像往我臉上甩了一粒米來着,你說他也不舔掉,老幹這些潘金蓮的勾當,卻不讓我把西門慶的罪名坐實,好一朵盛世白蓮。
不過嗓間腐朽的幾聲響,我的血卻流的更快了,我聽過一個詞,熱脹冷縮,我想我現在拉直了大概也只有一米,不知道能不能塞進江岸的行李箱裏。
算了,還是別害他了,萬一過個安檢,我這種病态青年就可能成國家重點保護對象了。
冷啊,扯淡的夏天,跟北極似的。
過去大家都說我是冷血動物,我總嘲笑他們能不能換個新鮮詞,這些詞我聽電視劇都聽膩了,直到現在我才明白,什麽叫大智若愚,我這血跟那蛇的一個德性,我們跟一個娘養的似的。
他們是真的聰明,換做我,不親自嘗一下江岸的脖子,我是不會知道他的溫度的。
啊,要流幹了哎,真他媽這一圈都能養魚了。
養什麽類型的魚哪,熱帶是不行了,這跟強迫重慶人民在冬天穿着短袖吃雪糕有什麽兩樣。
我端謀着那片不灰不黑的天空,靈機一動,養帶魚啊。
江岸說過,那玩意是深海的品種,那應該能接受這個溫度。
我興奮不已,江岸,你要不來看看,我能跟上你的節奏了唉。
但我又覺得有點可惜,帶魚補腦,但是會腥。
就如同我,漂亮妖氣,但不長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