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章
“哎，小藺啊，幫我們拍張照片！”喬媽媽用手畫了個圈圈了喬家三個人，又把相機遞給藺勿遲，趁機對他說：“等會兒，我幫你和我們家一一拍一張！”
藺勿遲高興地接過了相機，拍好了全家福，又給喬家二老拍了照。喬媽媽趕緊接過相機，走到前面，對着喬一和藺勿遲說：“小藺，你帶喬一站到前面，我要給你們也拍一張。”
喬一沒動，藺勿遲走到喬一身邊，伸手挽住了喬一的肩膀，沒用多大力氣，卻将喬一緊緊擁在了懷裏。喬一正準備掙紮，卻看見藺勿遲臉上忐忑的神情，她看着藺勿遲，而藺勿遲卻緊張地看着前面，好像正在正待着什麽一樣。喬一知道，他怕自己掙開他。喬一遲疑了，她看着藺勿遲的臉，一下子陷入了一種叫做苦澀的情緒裏。
就在這時，喬媽媽順勢按下了快門。
拍完了兩個人的合照，喬媽媽又拜托路人給他們四個人拍了幾張照片。因為喬媽媽喜歡，就連一向不太喜歡拍照的喬爸爸也只能微笑着順着她的意，更別說是喬一和藺勿遲了。等喬媽媽在博物館壯觀的大門前拍夠了照片，留足了紀念，四個人才往裏面走。
博物館是一個神奇的地方。有的人在裏面逛一天也覺得不夠，而有的人真的只是待一秒就覺得已經夠久了。喬媽媽和喬爸爸屬于前者，喬一則屬于後者。終于逛到第四層了，喬一已經連多一步路都不想再走了。她癱在大廳的沙發裏，朝另外三個人揮手，“我實在是逛不動了，你們去吧，不用管我！”
喬爸爸笑着看她，“你啊，是沒得出裏面的樂趣來！”喬一沖她老爸笑笑，又撒嬌似地捏起小腿來。她正捏着小腿，就見藺勿遲緩緩蹲下，将她的小腿放在了他屈起的膝上，輕輕捏将起來。
三個人一下子都驚住了。
藺勿遲卻不緊不慢地輕輕捏着，問：“好些了嗎？”
喬一陷入尴尬，被藺勿遲捏過的地方火辣辣的，卻不是疼，帶着點癢，癢得發燙。她紅着臉搖了搖頭，卻忘了從藺勿遲的手裏挪開自己的小腿，任這個最近也最遠的人緩緩按着自己的小腿。
喬爸爸心裏抽了一口冷氣。他還從來沒有在自家閨女臉上看到過這樣羞澀裏又帶着窘迫，窘迫裏又帶着一點小甜蜜的表情。這才像個女孩子嘛！喬爸爸不禁感嘆，自家的閨女終于是閨——女了！知道害羞了！
倒是喬媽媽有眼力勁兒，她拽了拽喬爸爸，拉着他往下一號展廳走，邊走邊跟喬爸爸抱怨：我逛街累了的時候，你怎麽就不知道給我揉揉腿呢？！喬爸爸一瞬間覺得被藺家小子比下去了，只好沉默着往前走，話也不說一句。過了幾秒，又忍不住一個人笑将起來。
這邊，藺勿遲低着頭專注地給喬一捏着小腿，幾秒後，喬一終于從他的手下掙脫出來。
“不……不用了。已經好多了，其實，也不是很酸。”
藺勿遲還保持着半蹲在喬一面前的姿勢，輕輕一笑，“對不起……”
喬一沉默地搖了搖頭，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麽好。沉默在蔓延擴展開來，向博物館的四周牆壁狠狠撞上去，又迅速地彈回來。藺勿遲終于站起來，坐到喬一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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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不會覺得我很煩？”藺勿遲說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鼻腔卻一下子酸澀起來。
“我……”
不打算給喬一開口的機會，藺勿遲沒讓她繼續說下去。“喬一，”藺勿遲轉頭看着她，看進她的眸子裏，“你煩也沒辦法，我不會輕易放棄。因為我知道，被你煩，和你争吵，都比你突然消失了，不在我身邊了要好得多。”
“藺勿遲，對不起”喬一看着他失落的樣子，心裏一下子變得又澀又漲。她從不否認藺勿遲對她的影響力，所以，先前她才會極力避免這樣的事情發生。可是現在，只是他的一個表情，一句話，一個動作，就足以在她的心裏掀起一陣狂風暴雨了。
“我去陪陪叔叔阿姨，逛完了我們再來這裏找你。”或許是怕喬一看見他臉上的表情，藺勿遲還沒說完這句話就已經匆匆忙忙地站了起來。
喬一看着藺勿遲漸漸遠去的背影，看着他離自己越來越遠，想到他剛才的話，和他那倔強又脆弱的表情，她的眼睛一下子濕了。她從沒想過，年少時那個意氣風發的藺勿遲，也會說出那樣的話，露出那樣的表情。喬一恍惚了，愧疚像是瘋長的爬山虎一樣裹緊了她的心。
喬一一個人在大廳裏坐了幾分鐘，終于還是拔腳往展廳裏走。老爸老媽好不容易來一趟，她總得好好陪着。也許，從她想要在大廳裏休息的時候，她就已經潛意識裏覺得藺勿遲會代替自己照顧好父母。這是一種下意識的依賴與信任，所以才會放心地将最愛的兩個人交給他。
喬一終于追上了他們的腳步，陪在父母身邊，看着他們津津有味地看着那些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發掘出來的文物，聽他們說出一大串和這個文物有關的歷史與人物，她漸漸地也覺得有趣起來。藺勿遲則比她強得多了，雖然是個理科生，可是說起歷史來卻如數家珍，弄得喬一這個文科生站在一邊很是尴尬。喬爸爸一臉恨鐵不成鋼地看着喬一。喬一被看得心虛了，就會笑聲嘀咕：“我是語文老師又不是歷史老師！”
“文史不分家。你這個樣子啊，真是……！你看看人家小藺，再看看你！”喬爸爸無奈地說。
“他那麽好，你讓他做你兒子啊！”這句話是喬一以前常放在口邊的。老媽總說別人家的孩子這樣，別人家的孩子那樣。被逼急了，喬一就會說：別人家的孩子那麽好，你讓他做你家孩子啊！可這次，這話一出口，喬一就覺得有點臉熱了。
喬媽媽打趣道：“做兒子是不成了，半個兒子還是可以的嘛！”
藺勿遲也被逗笑了，朝喬媽媽讨好地彎了彎腰，“榮幸之至！”
喬媽媽踮起腳尖拍了拍藺勿遲的肩膀，“嗯，悟性不錯！”
喬一看着這三個人導演的一出大戲，真的是無語了。無奈只能自顧自地往前逛，耳邊還是那“一家三口”的小聲交流聲。喬一嘆了口氣，一種久違的滿足感卻又漸漸湧上她的心頭。
喬一正聚精會神地看着號稱是法國拿破侖時期的文物展覽，猛地回頭才發現只有藺勿遲一個人跟在自己後面了。
“我爸我媽呢？”喬一扭頭尋找。
“叔叔阿姨說對這個興趣不大，去樓上看下一個展廳了。”藺勿遲站在喬一身邊，燈光打開他的身上，顯得他的眼睛顯得特別亮，帶着一種讓人不敢直視的坦然與真誠。喬一點了點頭，然後又像是怕他沒看見似的，輕輕“嗯”了一聲。
藺勿遲跟在喬一後面，一件文物接着一件文物地看着，偶爾會輕聲和喬一說起這件物什。喬一總是點頭，若有所思的樣子，藺勿遲看着她的樣子就知道其實她沒記住呢。以前上數學課的時候，數學老師在上面講得唾沫橫飛，喬一也是這副表情。開始的時候，他總以為喬一聽懂了，可每次課後，喬一還是會問自己那個問題。次數多了，藺勿遲才明白，喬一那表情只是她習慣性的動作罷了。藺勿遲心裏不禁笑了，幾年過去了，這個小習慣倒還是沒變。即使知道喬一沒記住，但是他還是不厭其煩地給喬一說着，然後看着她露出那樣的表情，自己的心裏也覺得格外高興。
“藺勿遲，你看那張梳妝臺！”喬一加快了步子，走到了那張據說是拿破侖的妻子最喜歡的梳妝臺前面，眼裏是少有的雀躍。“多好看啊！這梳妝臺距離現在有快三百年了吧！居然還和新的一樣！你看着造型，真漂亮！”
藺勿遲倒沒太注意梳妝臺多漂亮，他只看到鏡子裏的帶着雀躍與興奮的喬一，“是啊，真漂亮！”
喬一沒聽見藺勿遲的這句話，她的眼光全被鏡子裏的另外兩個人吸引住了。而現在，那兩個人好像還打着要躲着她的主意！
喬一轉身，盡量控制着聲音，“倪小樊，程柯！”
藺勿遲沿着喬一的目光看過去，那兩個學生模樣的人正被喬一不大的叫聲震在了原地。其中的男生慢慢轉過身來，松開了旁邊的女生手，苦兮兮地對着喬一，強顏歡笑地打招呼：“嘿，老師，好巧啊！”旁邊的女生，臉已經通紅，沖着喬一小聲喊道：“老師好！”
喬一吸了兩口氣，盡量放慢腳步走到兩個人面前，“是啊，好巧！怎麽就遇見了你們了呢！倪小樊、程柯，你們兩怎麽在一起？”倪小樊作為一個男生，在遭遇了剛剛被喬一抓包之時的尴尬與無措之後，立馬就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樣了。
“老師，你明知道，還問我！你自己不也和男朋友一起來看展會嘛！”話到後面聲音越來越小，喬一聽着，居然還聽出了一股委屈的味道。倪小樊平日裏和老師嘻嘻哈哈慣了，倒是什麽話都敢說啊！
喬一嘆了口氣，沒想到假日的還得負責教育學生，真是一刻也松懈不得啊！“今天我不說你們了，周一記得來我辦公室，我們好好說道說道這件事。”看着倪小樊和程柯在她面前忐忑不安又強裝鎮定的樣子，想到自己在他們這個年齡時候的事情，喬一心裏不免軟了一下，轉而輕輕嘆了一口氣，放緩了語氣，“學生，還是要以學習為重，不要……”
喬一話還沒說完，倪小樊就連忙搶着說：“老師，我們是以學習為重的！我和程柯打算逛完了博物館就一起去對面的省圖自習來着！你看！”怕喬一不信，程柯和倪小樊一起将背上的書包打開了，拿出了好幾本書，“老師，你看，我們連書都帶來了！還有上次測驗的卷子也帶來了，我們互幫互助呢！絕不耽誤學習！”
喬一無奈地看了眼他們手裏的書，面前是兩張青澀又稚嫩的臉，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半天，終于質問般地開口：“我怎麽沒有看見語文卷子？！”
喬一這話讓兩個學生愣住了，倒是旁邊的藺勿遲忍不住笑了，笑聲引得兩個孩子小心翼翼地去看他。
“老師，語文我們等回家了再看！”程柯愣了半天，終于還是搶救般地憋出了這句話。這個平時話不多，但是語文成績很好的女生，喬一倒是很喜歡她的，只是太過文靜，喬一一直擔心她太過孤僻，沒想到，現在她班裏最文靜的姑娘和那個話最多的男生倒早戀起來了！
“那就好！你們去玩吧，早點回家知道嗎？”喬一也無意再去為難這兩個孩子。
“嗯，老師，我們知道的！老師再見！”
“老師——”程柯那句再見還沒說出口就被倪小樊拉得跑得沒影兒。喬一那句叮囑還沒來及說出口就被迫吞了下去。
藺勿遲這時候才從她身後走到喬一身邊，看着喬一不放心的樣子，他輕輕笑說：“當老師還真是件勞心勞力的活兒啊。放心吧，他們都是大孩子了，知道孰輕孰重。”
喬一也點了點頭，“我知道，這種情況以前也遇到過。這些孩子其實都還很單純，對戀愛這件事情一知半解，就是這樣才更讓人擔心。怕他們耽誤了學習，怕他們行差踏錯，怕他們将來會怪我，說我沒盡到一個老師的責任。”
喬一看着倪小樊他們消失的方向，好一會兒，傾訴般地開口：“因為經歷過，所以才不敢斷然地去否決他們。”
藺勿遲一怔，喬一這句話讓他想到了好多過去的往事。現在喬一的表情，讓他清楚地知道，那些過去，喬一仍舊懷念。他将手輕輕扣上喬一的肩頭，“你不覺得他們和當時的我們很像嗎？”
喬一沒注意到他的動作，只是身體略顯僵硬地轉過頭去問他，“什麽？”
藺勿遲笑了笑，“那個男生，像你，熱情話多，卻又始終保護着那個女孩子，在你詢問的時候總是站在那個女孩子的面前。那個女孩子，話少，眼神卻堅定，她一定也很喜歡那個男孩子。就像我一樣，像我一樣，那麽愛你。”這最後的四個字，藺勿遲說得百轉千回，情意綿綿。喬一的臉轟得一下紅透了，心裏撲通撲通地打着鼓，連呼吸也急促起來，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氣。
藺勿遲雖然忐忑，但是心裏卻松了一口氣。多久了，他找這樣一個适當的機會來和喬一告白，他等了多久了？沒有争吵，沒有猜疑，眼前還有一對和他們當年相像的小情侶。雖然喬一依舊沒有回應他，雖然這就像一場疲累又持久的戰役，但是至少，他總是在努力着的。他，總還是有希望的。
接下來的行程，其實喬一并沒有看進去什麽。藺勿遲的那句話簡直像魔音灌耳，不停地在她的耳邊做着無限循環：
——像我一樣，那麽愛你！
——那麽愛你！
如果她還是那個時候的喬一，或許她仍舊會義無反顧地和藺勿遲在一起。可是現在的喬一，她考慮的東西太多了。藺勿遲為什麽在這麽久以後還能這麽确定他愛的是自己？而自己，是不是真的還那麽純粹地愛着藺勿遲呢？還是僅僅只是眷戀着過去的時光？時間，真的一點也沒改變什麽嗎？喬一這樣問着自己，轉而卻唾棄地在心裏嘲笑自己。她自己不也是這樣嗎？時光荏苒，她卻還是那麽執着地愛着眼前這個人。即使，是在彼此分離的時候。可現在的自己，究竟還有哪裏值得這樣一個曾經優秀如今更加優秀的他愛呢？如果自己全心投入之後，那個人又介入進來之後，她又該怎麽辦？聽說，那個人大學時候，念的也是化學之類的，這樣，會和藺勿遲比較有共同語言吧……
四個人在外面吃了午飯，吃的什麽喬一一點印象也沒有，雖然她也吃了。可她的腦子昏昏沉沉，思緒萬千，導致在回去的路上一句話也不想說。她靠在車窗邊，聽着父母和藺勿遲說着話，心裏漸漸焦躁起來。如果不是這次意外，她不想藺勿遲這麽快地出現在父母的面前。不是十分确定的話她并不願意父母過早知道自己的事情。可現在，看着他們和藺勿遲的相處，如果到時候……
她索性閉上了眼睛。今天一天，确實也是很疲勞了。總之，讓她做些什麽事情吧，讓她暫時忘掉這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