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兩個人沉默不語地走在操場是，隔得不遠，卻又隔得那麽遠。遠到，讓喬一覺得那空隙裏有着彼此相離的四年多時間，有着萬水千山。
她的少年，離得她，太遠了！
因為夢過太多次，所以當真的和藺勿遲像原來讀書時那樣走在一起的時候，喬一竟然有些恍惚。恍惚到——除了沉默、除了呼吸她不敢發出任何一個聲音，生怕每一個聲音都會讓她忍不住洩露心裏的渴望與懷念，會讓她忍不住丢盔棄甲而逃。
太狼狽，太，酸澀.....
藺勿遲走在前面，不敢離得太近，卻也舍不得離得太遠。“你還記得那個籃球場嗎？”藺勿遲停下腳步，指着操場上面的籃球場問喬一。
喬一順着藺勿遲的手去看，那裏，是籃球場！
卻不僅僅是籃球場，那裏，有着她太多次的駐足，有着太多她的心情。
那個時候，喬一和藺勿遲之間還僅僅只是好朋友的關系。可喬一心裏卻知道，自己對藺勿遲不僅僅是那樣的想法。她喜歡藺勿遲，從初中開始的追逐，到高中再次同班，在一次次的交往笑鬧中，她知道，那是她喜歡的男生。
喬一看着藺勿遲指着的籃球場，無聲地、不由自主地笑了笑，又轉身看着操場對面的那座教學樓。喬一知道，藺勿遲也知道，教學樓的四樓有一面玻璃牆！
連喬一自己也記不清楚，她有多少次站在那後面，偷偷看着籃球場上的藺勿遲，一個轉身、一個投籃、笑着和隊友擊掌，每一個表情，喬一都不曾錯過，卻僅僅只是在陰影裏為他高興、為他鼓掌！
藺勿遲跳躍的聲影，操場上那麽多的歡呼，人山人海。
孤單的身影，安靜的樓道裏，只有一個喬一在看着他，為他高興卻更為他提着一顆心。
此刻安靜的操場上，喬一卻好像聽見當年那些人的歡呼，為藺勿遲而響起的陣陣歡呼，震耳欲聾！
喬一露出了相逢以來頭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記得，怎麽不記得？”
藺勿遲也笑了笑，微風吹起喬一的頭發，不經意間覆在了藺勿遲的手上，柔順卻又帶着幾分涼意的發絲從他的手縫間滑過，藺勿遲留戀不舍，喬一卻不動聲色地避過去了。
藺勿遲沒說什麽話，只是将那只手收進了口袋裏，“如果不是我打球摔着了，樹枝紮進了眼裏，恐怕你會躲在那裏看我三年吧！”
Advertisement
喬一搖了搖頭，口不對心，“不會。”
她不會看三年，她也許會看着那個少年直到，直到再也看不見。
如果不是隔着玻璃和遠遠的距離看見藺勿遲被對手推倒摔在了地上，又聽見別人急匆匆地說“藺勿遲的眼睛被紮了”，喬一想她或許不知道這件事，那麽她也就不會急匆匆地趕到那裏，不管不顧地沖開人群，撥開了藺勿遲捂住了臉的手，哭着求圍觀的同學打120，那麽也就不會有後來的一路握着藺勿遲的手，哭着求他沒事。
如果不是這樣，或許，她和藺勿遲，就不會在一起了。後來的事，就都不會發生了。
可偏偏這世上，什麽都不缺，就是缺如果。
“後來我的眼睛好了，卻看見你哭紅了眼睛，我才從別人那裏聽說你總是站在那裏看我打球，整整兩年過去了，我居然從來沒有發現！那時候我就覺得，你可真傻！”藺勿遲說着說着反而笑了。
喬一卻在沉默裏紅了眼睛。
多少年前的事情，許多細節已經不記得了，卻唯獨還記得當時那份慌張的心情，還記得那種忍不住淚如雨下的無助感。那個時候，緊緊握着藺勿遲的手，覺得好像自己用力一分藺勿遲的疼痛就能減少一分。雖然從始至終，藺勿遲沒有說過一句疼。
在那之前，她就知道自己喜歡藺勿遲；可她從來不知道，竟然已經到了那樣的地步！
可再喜歡又有什麽用你？最終，不還是分開嗎？
“是嗎？那我倒已經不記得了。”喬一硬着喉嚨，故作輕松，聲音輕得被一陣風吹過，只留下殘缺的影子，烙在藺勿遲的心裏。
“後來，我跟你說，其實我也喜歡你，還記得嗎？我當時就是在這裏和你告的白，我還找來了陳琪那小子！”藺勿遲像是要把回憶都從已經生草開花的分離挖出來一樣，一股腦地往外倒。
喬一靜靜地聽他說，她怎麽會不記得呢？從初一開始喜歡的人，從十四歲起就一直追随的那個少年，突然在人前牽起了你的手，看着你的眼睛，真誠而又帶着幾分鄭重地跟你說喜歡你、要和你在一起，她哪裏會不記得呢？怎麽會不記得？！
喬一甚至還記得藺勿遲那天穿是那件橙色的T恤，那麽明亮，那麽自信！
她記得太清楚了，可她曾經那麽想忘記！
“後來，我們在一起了，記得嗎？”藺勿遲輕輕笑了笑，“第一天我去你家接你上學，本來還想繞一段遠的路好走久一點，和你待的時間久一點，誰知道卻迷了路，那個時候我們真傻！”
喬一也笑了笑，只是嘴裏蔓延着一絲苦澀。藺勿遲講的那些她都記得，不是刻意去記得，只是忘不掉，總是在某個時間突然蹿出來占領了她的心。
一陣風吹過，穿過了喬一的衣服直直打在了她的身上，讓差點沉迷于回憶的喬一醒過來！她頓了頓，假裝不在意地咳嗽了一下，“咳.....是嗎？太久了，我都忘記了。”
這話一說，藺勿遲就沉默了。
那人周身都冷了下來，借着月光，喬一看見他擡頭看着上面的籃球場，失落的樣子，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喬一，你真的忘了嗎？”良久，藺勿遲終于啞着嗓子開口，他不能接受喬一真的忘了他們的過去。
“沒有忘，”喬一攏了攏頭發，刻意不去看藺勿遲的表情，一只手緊緊捏着課本，手指都抽起筋來，“只是不想去記得了！”
沉默裏，藺勿遲讀懂了喬一的拒絕，卻唯獨沒有讀到這裏面殘存的一點失望與如潮的落寞。
藺勿遲緩了會兒，終于還是邁着步子往前走。
“你還是記恨我當初那麽對你，是嗎？”藺勿遲走了兩步突然轉頭看向喬一。
喬一心裏被狠狠割了一下，過去了好幾年了，再提起，剛聽見的時候心還是會像被最劇毒的蜜蜂狠狠地蟄了一下。
“沒有！”喬一矢口否認，“那是你的事，與我無關！”喬一幾乎要落荒而逃了，她從來不知道，原來那些過去就算藏得再深，翻出來的這一天，她還是會這麽痛！痛得她四直顫抖，連五髒六腑都叫嚣着顫抖起來。
“你有！”藺勿遲走近幾步，死死盯住喬一的眼睛，不給她回避的機會！
“呵呵”，喬一卻輕輕笑了，轉而卻自嘲般地笑了笑，“難道，我不應該記恨嗎？”喬一的眼睛像是一把刀，狠狠割在藺勿遲的身上。
“我的......”喬一找不到一個合适的詞語來形容自己和藺勿遲的關系，喬一的手被教科書的邊緣膈得生疼，可她卻不敢換個姿勢，好似一張緊繃的弓，只能繃着，如果松懈了，哪怕只是一點點都将是萬劫不複！
“你不知道，我和賀穗，我們根本沒有在一起！你聽我說......”藺勿遲一把拉過喬一的手，緊緊握在手裏。
喬一強硬地推開了藺勿遲的手，賀穗？！她這一生最恨這兩個字！喬一倔強地笑着，冷冷開口道：“有必要嗎？”不經意間，眼淚卻還是猝不及防地落下來。
喬一轉了個身，看着夜幕下并不能看清的操場，熟悉的遙遠的歡呼聲從天邊傳來。
“以後別來找我了，我們，不是太熟！”至少，和現在的藺勿遲，真的是形同陌路！
喬一不等藺勿遲回答便邁開步子，大步往前走。
夜晚的涼爽的風，帶着殘留的熱浪撲到她的臉上，讓她覺得眼睛生疼，連呼吸都灼傷了心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