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番外:婉婉(5)
程未識一向不是死纏爛打之人,溫婉不願意見,他也沒有勉強,很快離開。
溫暖這下更不高興了,因為怕惹溫婉傷心,只能跟向圖南抱怨。
“一點誠意都沒有!願不願意見是我姐的事,怎麽想辦法見到,才是他需要做的,他這樣遇到一點點挫折就逃避算什麽?”
向圖南能理解溫暖的怒點,但是感情的事,冷暖自知,他們不了解情況,實在不好妄加議論。
當然,溫暖在氣頭上,這個時候和她講道理,那是自尋死路。
他十分聰明地附合着說了幾句程未識的不是,然後話鋒一轉,開始安撫炸毛的人。
“不過主要還是看姐的意思。我看她心裏還是有程哥。”
“那也不行!”溫暖氣得臉都紅了,“我姐脾氣好,被他欺負了,我這裏就不願意。反正姓程的要想再追回我姐,讓他先跪到我姐面前。”
向圖南無奈地揪了下她的臉:“我也沒給你跪過啊。”
“那你現在跪。”溫暖橫眉冷對,眼看着他真要屈膝,她氣得一把拉起他,“你幹嘛呢?你……”話說了半截,想起他倆的那些過往。
要是單獨拎出來,無論從誰的角度來看,對方都是人渣。
可是真實情況,只有他們兩個當事人才最清楚。
她像一只鬥敗的小公雞,耷拉着腦袋,靠在他肩上:“可是他傷了我姐的心。你知道我姐的,一點脾氣都沒有。他怎麽能那麽混蛋,欺負我姐?”
向圖南回答不了這個問題。
雖然他喜歡的是溫暖,一直不太欣賞溫婉的軟糯,但是不得不承認,她是個很好的女孩子,是值得別人認真對待,小心呵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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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婉并不知道自己的妹妹和妹夫對自己的擔心,和程未識的這場無疾而終的戀情,幾乎消耗了她所有的沖動和勇氣。
她比從前還要安靜,更加沒有明顯的悲喜,随着溫暖下樓吃早餐時,她就只無聲地低着頭,慢慢地吃着白粥,連小鹹菜都沒有夾一根。
溫暖已經吃過,就坐在對面陪着,她的小臉上寫滿了擔心。
溫婉吃了幾口粥後,擡眼,帶着歉意沖溫暖笑了一笑:“真對不起啊,暖暖,姐姐一直瞞着你。”
暖暖是真心疼她,性子又急躁,藏不住事兒,可是她讓她別問,她就真不多問一句。
溫婉感覺自己這個做姐姐的,真的很不稱職。
溫暖小手一揮,十分大方地表示了原諒。
“沒事,誰還能沒點兒不想說的事。”頓了一下,她左右看看,又湊到溫婉身邊坐下,小聲道,“姐,跟你說個秘密吧,其實我高考完那個暑假,曾經流過産。我跟向圖南高考完第二天,就親熱過。”
溫婉眼睛倏地眼得滾圓,嘴唇微張,過了幾秒,眼裏露出濃濃地擔心和愧疚:“你從來沒說過,不是,是我怎麽一點兒都沒發現啊?”她放下調羹,哽咽着攥住溫暖的手,眼睛一下子紅了,“暖暖……”那麽小的暖暖,受了那麽大的罪,該有多難受?
溫暖眼圈微紅,倒是笑得很燦爛:“早過去了。姐,你看,我瞞了你這麽大的事,你也沒怪我,只是心疼我。你有事不想說,我肯定也不會生你的氣。我就是心疼你。你不像我,皮糙肉厚,能扛事,你要是……有小寶寶了,最好告訴我,我幫你解決。”
溫婉臉皮薄,一下子漲紅了臉:“沒……沒有。想什麽呢,我們沒……那個過。”
就昨晚她強吻了他一次,他還完全無動于衷。
只是這件事真是太羞恥,太難堪了,真是打死她,她也不好意思告訴溫暖。
溫暖這才長舒一口氣。
幸好,身體上沒受什麽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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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下午,溫婉回到北京。
這一趟回去,她又一次病倒了。不過這一次不是身體上的,而是精神上。
本就沉默寡言的她,現在更是連基本的社交來往都是能省則省,還會經常性地發呆,以致于同個宿舍的人開始擔心她。
“婉婉,你是不是又生病了?你今年怎麽回事啊,三天兩頭地生病?”
溫婉坐在床上,臉色仍然蒼白着,唇角卻帶着笑意:“可能是不愛運動,抵抗力太低。”
對方聽了,表示贊同:“原來你自己知道啊?你是我碰到過的,最文靜的女生了。”
溫婉陪了個笑。
當天晚上,有個玩得好的師姐打電話通知溫婉:“明天程大帥哥到這邊來,要請我們吃飯。我差點兒忘了告訴你了。”
溫婉捧着書的手一僵,茫然地擡起頭:“誰?”
對方噗嗤一聲笑:“你果然沒看到。大帥哥說就沒看到你的回複,才讓我一定要通知到你。”
溫婉好像終于想起這件事。
程未識走後,之前他帶的那些人,特地建了一個群,這也是溫婉唯一無法斬斷的聯系。
昨天在群裏,的确有看到他發的消息。
其他人是歡呼雀躍,積極響應,她不想去,又不想回複,只能假裝沒看到。
沒想到他竟然讓人特地來通知她。
溫婉輕嘆一口氣:“我明天就不去了。身體不太舒服。”
那人急了:“不行,不行。大帥哥多難得才能回來一趟,你就是爬,也得爬過去。”
溫婉:“真的不舒服,不騙你。你們去吧,幫我跟程老師請個假,說聲對不起。”
對方還不依不饒,無奈溫婉死咬着,就是不肯答應,對方也拿她這樣一個大活人沒辦法。
第二天,溫婉為了避開那幫人,特地回了趟家,幫着溫媽拆洗了家裏的床單被套,又将被子拿到陽臺晾曬,然後戴上橡膠手套,開始大掃除。
溫媽被大女兒這個舉動吓着了。雖然婉婉一向比較乖巧聽話,可是家裏這些事,還真沒怎麽讓這孩子動過手。
“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溫媽問。
溫婉額上挂着汗珠,大口地喝着水:“沒有。就是最近總身體不好,我同學都說我可能是缺乏運動,所以我回來做點家務,又做了事,又鍛煉了身體。”
溫媽放下心來,笑道:“那幹脆連飯也一起煮了吧,我今天好好享受一回。”
溫婉笑着點頭:“好。”
做晚飯時,又接到那位師姐的電話,讓她無論如何都要出席。
溫婉靠在流理臺上,偏着頭看窗外的落日。
“我真不去了,我跟我媽正吃飯呢。”
對方開玩笑一般抱怨道:“你啊,還真是人走茶涼,大帥哥不是你導師了,就不想敷衍了是吧?”
溫婉無言以對,暗中覺得如果別人真這樣誤會好像也不錯,至少比他們發現他倆那段短暫的戀情要好。
師姐說完又笑了:“開個玩笑,別當真啊。不過婉婉,你真是不會來事兒,雖然他不是我們導師了,可是他變成大老板了啊,在學術圈裏,還有人脈,不管怎麽說,跟他處好關系,有百利而無一害,要不然你以為大家為什麽都這麽積極的響應他?”
這算是肺腑之言了,師姐要不點破,以溫婉的心性,還真想不到這一茬。
她其實倒希望他倆只是簡單的師生關系,哪怕随大衆去溜須拍馬,也比現在這樣來得輕松。
“我真的不舒服,又吃過飯了。”
“算了,算了,我幫你請個假吧。”師姐哈哈笑,“最漂亮的沒來,我們還能多分一點大帥哥的注意力。”
溫婉無聲地笑着,挂斷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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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婉婉做飯的空當,溫媽給溫暖打了個電話。
她總覺得婉婉不太對勁兒,可是這孩子從小就屬于悶嘴葫蘆,不肯說的事,誰都問不出來。
只能去問暖暖。
電話一接通,溫媽就急着問道:“暖暖,你姐有沒有跟你說過,她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
溫暖好像愣了一下,問:“什麽事啊?”
溫媽氣笑了:“我問你呢,你又反問我?”
溫暖哈哈笑起來:“我姐啊,沒什麽事啊?前段時間來我這兒還好好的呢。”
“真的。”
“我還能騙你不成?有好處嗎?”停了停,她又在那邊八卦,“怎麽了,我姐說什麽了?”
溫媽稍微放下心來,笑着說“沒有”,又問了些溫暖的近況,叮囑她別總欺負向圖南,然後在溫暖的哇哇叫中,結束了電話。
溫媽去廚房邊偷偷看了眼溫婉,她挽着袖子低着頭,正在洗一把青菜,看臉上的神色,倒的确是一如平常的平靜。
婉婉平時一直話不多,大概真是她多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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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晚飯洗澡,溫婉特地穿上了溫媽送她的那件睡衣。
這是二十歲時,媽媽送給她和暖暖的生日禮物,一同收到的,還有一個玩具熊。兩姐妹怕弄壞睡衣,平時都舍不得穿,一向只靜靜地供在衣櫃裏。
剛躺到床上,将那只玩具熊抱到懷裏,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就響了。
又是那位師姐打過來的。
縱是好脾氣如溫婉,這時也是一臉的無奈。
電話接通後,對方還沒來得及開口,溫婉先輕嘆一口氣:“師姐,這麽晚了,你們該吃完了吧?難不成還要我趕過去?我求求……”
“是我。”
簡單兩個字,把溫婉後面的話全堵在嗓子眼裏。
“晚上沒看到你,聽說是身體不舒服?”
溫婉的手緊緊地勒着玩具熊,勒得變了形。隔了好半天,她才聽到自己變了音調的聲音:“對不起,身體實在不太舒服。”
“看醫生了嗎?”
“嗯。”她将下巴緊緊地抵在玩具熊的臉上,“不是什麽大病,就是需要多休息。”
“那你早點睡吧。”
“好。”
可是那邊并沒有立即挂斷,停了幾秒,她反應過來,他是在等她先挂掉,于是匆匆掐斷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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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又是睡得不踏實,整晚都在做夢。
奇怪的是,夢中盡是少年事,并沒有出現程未識。
醒來時天沒大亮,她擁被靠坐在在床頭,猶未回過魂。
其實還是年少時輕松,雖然課業繁重,可是她并不以此為苦,反而十分享受。
暖暖好動,爸爸只是讓她練字,就已經叫苦連天,總想方設法偷懶,可是她從小要學跳舞,學畫畫,學下圍棋,學鋼琴,加上也要練字,幾乎從來沒有過假期,卻仍然沒有像暖暖那樣想過偷懶。
相比于暖暖,因為乖巧聽話,從小到大,她總能得到長輩的贊揚,可以說是标準的別人家的孩子,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羨慕暖暖,羨慕她的活潑大方,羨慕她有那麽多朋友,甚至羨慕她有那麽美好的愛情。
無論有多少人追求,在她自己的心裏,溫婉只是一只自卑的醜小鴨。
她從不嫉妒暖暖,只是自卑。
一直到遇到程未識,聽到他說,他更欣賞她這種女孩子。
只可惜,也是假的。
像她這種性格沉悶的人,縱使學業再優秀,長得再好看,會再多的東西,始終是不讨人喜歡的。
天又亮了一點點,為了表示她真有心鍛煉身體,溫婉簡單洗漱了一下,換了套運動服,跟剛起床的溫媽打了聲招呼,下樓去晨跑。
小區有點舊,外面并不算繁華,這個時間段,小區外面那條路上的車不多。
溫婉跑出小區門時,見到不遠處有一輛黑色的車停在路邊。
她剛準備收回目光,往反方向跑時,那輛車駕駛坐的門打開來。
她僵在原地。
他下了車,立在車邊,隔着一道馬路注視着她。
她想調頭跑,可是腳像是釘在原地,一動不能動,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穿過馬路,走到她身邊。
她本來狂跳的心這會兒反倒安靜下來,只是覺得喘不過來氣,像是被人緊緊攥住。
“你……什麽時候來的?”
“昨晚。”
她看着他眼中的紅血絲,一顆心不受控制地疼起來。
“那你快回去睡覺吧。”她低下頭,“我……”
手被他緊緊握住。
晚春的清晨還帶着一點點涼意,他的手卻是熱的。
“婉婉,等今年生日,我三十六歲,人生差不多過了一半。”他的聲音有因為熬夜的疲憊,有點沙啞,一下下磨着她本就千瘡百孔的心,“我一直害怕耽誤你,曾經想過逃避,可是後面看到你,看到你那麽傷心,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做錯了。”
說着話的同時,他悄無聲息地将她拉到懷裏。
溫婉伏在他的胸前,早已經無聲落淚。
“溫婉,我比你大十二歲,有過婚史,現在又在做自己完全不熟悉的事,前途未蔔,還一再傷你的心。我唯一覺得能配得上你的,大概只有我的感情。”他親吻着她的額頭,低低嘆息,“不過我和前妻,已經完全沒有糾葛,我以後也會注意鍛煉身體,希望可以陪你更久,還有,我會很努力,努力将公司經營好,給你更好的生活。婉婉,假如可以的話,能再給我個機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