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溫暖沖病床上的向圖南眨了下眼,又背着何振辰輕搖頭。
向圖南和她極有默契,“暖暖”兩個字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
何振辰沒看到溫暖在他背後的小動作,只睨着向圖南,眼角眉梢都是得色。
“怎麽樣,這個夠漂亮了吧?”
向圖南的眼睛一直粘在溫暖身上,微笑着,仿佛看癡了。
這讓何振辰更得意了,又催了他一次:“快給個評價啊。”
他一直說的是英文,向圖南的目光還落在溫暖臉上,話卻是對他說的:“說國語。”
何振辰好像被掐住了脖子,斷了電,梗了一下,冷哼一聲。
“你丫欠揍呢是吧,阿拉是香港人……行了,別岔開話題,你就說這個漂不漂亮吧。”
第一句是京片子,第二句上海話,這最後一句,又是字正腔圓,标準地不能再标準的普通話。
偏他說完還回頭看溫暖,又用白話加了一句:“溫小姐,別介意啊,我就是開個玩笑。”
溫暖忍俊不禁,笑了起來。
這個何振辰能和向圖南是朋友,真是一點都不令人感到意外。
向圖南的嘴角也噙着笑,一直看着溫暖,柔聲道:“漂亮。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一個。”
何振辰眉飛色舞,簡直是馬上就要飛上雲端,結果被向圖南的一句話又拽回人間。
“不過她真是你女朋友?有稱自己女朋友為‘X小姐’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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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振辰又一次像被掐住脖子的大公雞,可是卻死鴨子嘴硬:“情趣不行嗎?你這懷疑的眼神是幾個意思,你以為我沒這麽大的魅力……好吧,雖然暫時還不是,但是以後可以是啊。”他又轉過頭,笑眯眯地問溫暖,“溫小姐,我還沒有女朋友,你願意接受我的追求嗎?”
溫暖笑着看了向圖南一眼,對着他輕搖頭:“真是很抱歉,何先生,您很優秀,只是我已經心有所屬。”
何振辰的臉立即垮了,那種誇張的樣子,好像他真有多難受似的。
向圖南笑得更厲害,簡直是毫不掩飾。
“不行了吧。要不換我來問。”
他看着她,一直看着她的眼睛,放慢語速,幾乎一個字一個的,溫聲問,“喜不喜歡我?”
溫暖眼中一熱,只覺得酸澀難忍,不由地蒙上一層水汽。
當年,他就是這樣問了一句,才開始了兩人之間這段孽緣。
她用力點了下頭。
喜歡。
從十六歲那年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開始,不管中間經歷過什麽,她只喜歡過他一個,在任何人面前,都不懼怕承認。
他靜看着她,眼底也很是動容。
好大一會兒之後,他才沖她招了招手:“過來,暖暖。”
溫暖走上前,立即被他握住一只手,拉到他身邊坐下。
何振辰早已是目瞪口呆,一副活見鬼的神色。
向圖南還嫌刺激他不夠:“再往我這邊來一點,這樣我不得勁兒。”
溫暖往後挪了一點,方便他從背後摟住她的腰。
向圖南将下巴搭到她的肩上,臉貼着臉:“給你介紹一下,我的初戀,這輩子唯一的女朋友,溫暖。”
何振辰終于被解咒,他從椅子上跳起來,在病房裏打着轉,看着向圖南,又指着溫暖,啊啊亂叫。
這個年輕人,快要被這種巧合弄瘋了。
“她……她……她就是……就是你初戀……就是你以前……提到的……初戀?”他用力揮了下拳頭,“天,看我無意間做了什麽?”
最後這句,直接飙了英文。
向圖南也學着他的樣子說了英文:“感謝你把她帶到我身邊。昨天她還說她很忙,沒空來看我,晚上也在公司裏加班。”
何振辰幾乎快瘋了。
“她就是那個總揍你的小姑娘?”他忽然站定,一動不動的,只用一根手指指着溫暖,“啊啊啊,溫小姐,這事是這樣的啊,我得給你學一遍。”
他收回手,沉思幾秒,似在回憶。
“是有次我們說到初戀,他喝醉了,就坐在車前蓋上,仰頭看天上的月亮。當時他說,‘我少年時愛過一個姑娘,她長得很漂亮,脾氣卻很差。她很喜歡揍我,可是我一點都不氣。我最喜歡她揍完我後,心疼地眼淚汪汪的樣子。後來,我們大吵了一架,分開了。再後來,我遇到過很多姑娘,可是,我的心裏,再也容不下別人。誰都比不上她。就像即使有滿天繁星,你頭頂的明月,永遠只有一個’。”
他說那段話時,語調有點誇張,像吟唱的詩人。
溫暖想笑,眼裏卻只覺得發酸。
原來在她沒有參與的時光裏,他曾經在陌生人面前提過她。
這揭短來得太突然,向圖南猝不及防,只能出聲阻止他:“夠了啊。”
“我又沒說謊,當時還有兩個朋友可以作證。第二天你醒了,再問你你怎麽不肯承認。不承認也不行,這詞是我們三個事後一起回憶出來的,絕對一字不落。我就說嘛,難怪這幾年你一直不肯再找女人。當初有個韓國妹賴你房裏不走,還有個美國妞,直接攔着你要睡你,都是真的吧?不過暖暖你放心,我可以作證,他沒被美□□惑,一直守身如如玉。至于憋沒憋壞,就要你自己驗了。”
床頭櫃上放了一本書,他拿到手裏颠了颠,佯裝要砸何振辰。
書沒有扔出去,何振辰卻誇張地往後跳了一步。
他嬉笑着,忽然恍然大悟一般指着向圖南:“擦,我知道了。你那個紋身是這個意思。我就說嘛,你不紋天使小翅膀,不紋骷髅頭,紋個什麽意義都沒有的英文幹嘛。Warmth,溫暖,哈哈哈,原來是暖暖的名字。”
底掉光了。
向圖南已經不想阻止,也不想打人,只一臉無奈地看着手舞足蹈的人。
難得能取笑他一回,怎麽也得讓這人盡興一次。
溫暖一時也沒有動。
陡然聽到這麽多和她有關的東西,她才知道她在他心中的份量,比她以為的要重。
想看看那個紋身……
還是等沒人的時候吧。
何振辰掀完向圖南的老底,好不容易從癫狂狀态冷卻下來,跌回椅子上。
“但是不管怎麽說,你承認這次我帶來的……女人很漂亮,對吧?”
向圖南偏了下頭,嘴唇碰到溫暖的耳垂。
他低低地“嗯”了一聲:“天下第一。”
聲音低而沉,帶着熱度,他的嘴唇碰到她的耳上,溫暖如遭電擊,被他碰到的半邊身體瞬間又酥又麻。
何振辰叉腰,哈哈大笑:“那就叫爸爸吧。”
這個賭當時打得随便,他從來沒想過能贏。因為即使他找了個天仙,向圖南要說不好看,別人也拿他沒辦法。
結果誰能想到有這種陰差陽錯。
簡直是天要亡向二。
“快點,別磨蹭,叫爸爸。”
向圖南也笑:“滾!”
“願賭服輸,要不然我馬上在圈裏廣而告之。”
看樣子不叫這一聲,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溫暖偏過頭,附在向圖南耳邊低語了一句。
向圖南看着她,眼神裏明顯寫着“你這個小機靈鬼”。
他清了下喉嚨,一臉嚴肅地看着滿眼期待的何振辰。
“好吧,別說我輸不起。我随我家暖暖,就叫你一聲吧。甲方爸爸,你好!”
何振辰手指着向圖南,被堵得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
最後他一擺手:“算你狠!”
已經是午飯時間,何振辰十分識趣,幫着溫暖“假公濟私”了一回。
他自己出去找地方吃飯,留下溫暖陪向圖南一起吃午飯,順便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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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這次意外的見面,兩人都十分驚喜。
向圖南捉着她的下巴,留下一個吻後,在她耳邊低嘆:“這才叫真正的有緣,對吧?”
溫暖的心裏酸酸軟軟的,帶着點兒甜,又含着點兒苦。說不清。
不想被他發現,只好假裝打趣他:“人家美國妞都開口了,你怎麽好意思拒絕?要不然這次回來,也能給你家帶個洋……”
“兒媳”兩個字被堵在兩人的唇齒間。
她被親得氣喘籲籲,老實了,不再說那些氣他的話。
又想到何振辰提到的那個紋身,頓時被勾得心癢癢。
“紋身在哪兒?我看看。”
“不方便。”
她以為他是不好意思,推了他一下:“看看嘛。我的名字,我咋就不能看了?”
“真不方便。”他瞪了她一眼,“在屁股上,你要看?”
溫暖被噎住了,臉一點點變紅,好半天才咕哝說:“你就把我紋到屁股上啊?不該紋到胸口嗎?”
他忽然笑了,握住她一只手,往自己這邊扯,又帶着她去摸自己的後腰。
手指尖略微有一點凹凸不平的觸感,帶着他身體的熱度。
“摸着了?”
她不吭聲,只用指尖細細感受自己烙在他身體上的印跡。
兩人的身體依偎在一塊兒,她怕壓到他,一只用另一只手撐着身體。
四下裏都是靜的,只有他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怎麽想到紋這裏?”還好不是屁股上,不過紋這裏,他應該也不容易看見。
“不敢看。”他說,“那時候沒想到跟你還能像現在這樣,就想着留個紀念。可是不敢看,怕看到難受。”
溫暖眼裏又酸了,啞聲笑道:“那就不紋呗。都分手了,也不怕你以後的媳婦兒治你?”
“沒想過。那時候沒想到還能跟你在一塊兒,可是也從來沒想過找別人。”他摸她的臉,用指腹蹭她耳下極柔軟的那片皮膚,“暖暖,我知道你心中藏着事。你要想說,就告訴我;不想,就繼續藏着。就一件,別跟我生份。說像謙哥說的,人生短短幾十年,已經錯過五年了,我不想再和你分開。”
溫暖放在他後腰的手僵了下,撐着床的另一只一點點握緊。
她沒有擡頭看他,只低着頭,一直沉默着。
他也不催她,只靜等着。
終于,她輕輕點頭:“嗯。”
這一個字,即已肯定了他的猜測。
暖暖心中果然有事。
向圖南在心裏嘆了口氣,攬着溫暖的肩,将她帶入懷裏。
慢慢來吧。
那天剛一見面就親她,并不是急不耐,也不是為了宣示主權。
他就是想确認,确認這個人還是他的。
确認了,心也就安了。
以後,以後他倆細水長流,将錯過的那五年一點點彌補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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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圖南很金貴,在這裏住院,向家特別安排了一個阿姨過來做飯給他吃。
因為原本只準備他一個人的,飯菜的份量不是很足,但是味道相當不錯。
向圖南吃得很少,只潦草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
溫暖看他這樣,也停下筷子。
“你吃啊,我吃不了多少的。”
“不是。”
她抿了下嘴唇,眼神裏帶着點兒擔憂:“是沒胃口,還是身體不舒服?”
他笑着搖頭:“都不是。就是想看着你吃東西。”
她沒再問,低下頭再度吃起來。
她很小心,夾菜時一直順着一個方向夾,盡量不動到其他地方,這樣不會讓菜都沾上她的口水。
向圖南看着看着,忽然覺得心裏特別難受。
她完全不再像以前那樣張揚。
以前的溫暖的才不會這麽斯文,吃東西一直特別快,而且還愛搶他的東西吃,有時候還會十分蠻橫地強迫他吃她咬過一口的東西。
溫暖現在吃東西仍然快,只是一點聲響都沒有。
放下筷子後,她又端起他的碗。
“我喂你吧。”
她抿着嘴唇喂他吃飯,只是在将飯菜往他口中送時,總不由自主地微張着嘴唇。
看起來有點傻。
他心裏堵得厲害,這下是真沒胃口了。
又勉強吃了幾口,他攔住她的手。
“真吃不下了。”
溫暖:“那就喝幾口湯吧。就幾口,要不太幹了,胃不舒服。”
又喝了幾口湯,她這才肯放手。
阿姨過來收走碗筷,何振辰又還沒有過來,這一小會兒,兩人之間竟然陷入一種尴尬的沉默。
最後還是向圖南先打破這種寂靜。
他的手摸上她的耳垂,小心地撫摸着。
“怎麽不戴我送你的耳釘?”
溫暖笑了笑:“和我的薪資不符,不想太過招搖。”
向圖向愣怔了一下。
曾經的溫暖可不是這樣的。那時的她多招搖啊,天不怕地不怕,視校規于無物。
而且獨愛鑽石,還有紅玫瑰。
當時他故意氣她,嫌她俗,溫暖壓根兒不在意。
“俗就俗,我就是俗人。鑽石越大顆越好,玫瑰越多越多。不過現在你可別送我鑽石,我爸我媽那邊肯定要問東問西的,玫瑰就沒問題,反正我不會帶回家。”
于是他就送她玫瑰,送手辦,送動漫周邊,或者各種看起來不起眼,其實蠻值錢的東西。
最多的,是帶她去吃東西。
“那我再送你一對。”向圖南說。
溫暖:“啊?”
他稍一側身,伸長手臂,從床頭櫃的抽屜裏拿出一個盒子。
仍然是一對耳釘,仍然帶着鑽,造型很別致,但溫暖一時之間看不出牌子。
“這對可能低調一點。”他微低頭,從盒子裏拿出那對耳釘,輕聲征求她的意見,“我幫你戴上?”
她的嘴角翹了起來:“嗯。”
向圖南以前從沒機會做這種事,手法很不熟練,又怕弄疼她,就更是畏首畏尾的,好半天才将原來那對取下。
取下後,他并沒有立即戴上新的,只輕輕地揉捏她的耳垂。
手指很熱,因為動作很輕,更是有種又麻又癢的感覺。
溫暖不由地歪了下頭,好像想掙脫。
他的手碰到她的臉頰,冰涼滑膩,像玉石。
“還是只喜歡鑽石?”
溫暖縮着脖子,笑着叫癢,又說:“沒錯,最喜歡鑽石,越大顆越好。”
“那紅玫瑰呢?”
“越多越好。”
他心裏壓着的石塊總算略微松動了一點。
外面隐約傳來腳步聲。
這裏一直很安靜,能弄出這麽大的響聲,肯定是何振辰在提醒他們,他回來了。
他飛快地摁住她的後腦勺,用力地吻了她一下,這才拿起新的那對耳釘。
他很聰明,剛才拆下時,就已經掌握了戴這種東西的技巧。
剛戴好一只,何振辰推門進來。
“哇,我什麽都沒看到!”他将懷中抱得花束往臉前一遮,活像裏面那一對正在幹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似的。
真是個活寶。
溫暖忍不住笑。
她背對着何振辰,還沒看到他懷裏的東西,只隐約聞到玫瑰的香氣。
溫暖以為是因為剛才提過,才産生了這種幻覺。
這時向圖南終于将第二只耳釘也戴好。
“可以了。”
溫暖左右轉着頭,問他:“好看嗎?”
“好看。”
她一下子笑了:“你送的,肯定會說好看。我是傻了才問你。”
可是和何振辰不熟,也不可能去問他。
正想找鏡子看看呢,忽然有東西從天而降。
“當當當,向先生,您要的最新鮮的愛情玫瑰,已經安全送達,一共是九千九百九十九塊加一塊。一塊是玫瑰的錢,其餘的,是我的勞務費,請直接打到我的賬上。還有,記得五星好評哦。”
他這個剛回國的香港人,竟然連淘寶賣家的那一套都摸熟了。
溫暖快被那鮮豔的紅色吓到了,抱到懷裏還只覺得不真實。
“你……什麽時候準備的?”
向圖南淺笑着:“剛才你幫阿姨收拾碗筷的時候。”
溫暖低下頭,把臉埋到嬌豔欲滴的玫瑰裏。
香氣馥郁,讓人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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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上班時間快到了,溫暖不得不離開。
她抱着花随何振辰下樓,剛坐進車裏,他就誇張地大叫起來。
“戀愛的酸腐味真是太有殺傷力了,這麽濃的花香都掩蓋不了。”
溫暖微赧,抱着花忍不住笑起來。
她見識過各種客戶。有人愛罵人,有人愛喝酒,有人愛說葷段子,有人特別好女色。在沒有見到向圖南之前,何振辰在她眼中,也算得上是比較紳士的那一種。
稍微有那麽一點點不正經的紳士。
現在,她知道他向圖南的朋友,是在他們空白的那五年,出現在他身邊的人。這樣想着,對何振辰就莫名有一點點親近之意。
“我知道你現在心裏,肯定想着向圖南。不過暖暖,我現在想跟你談談楊流舒代言的那個項目。”
他的态度轉變得太快,溫暖一時沒反應過來,嘴角還帶着笑意。
只是,這兩年培養出來的職業習慣讓她馬上作出調整。
她迅速收起一部分笑容,只保持職業化的微笑,同時挺直脊背,做了個準備談判的動作。
“好的,何先生。”
他卻沒有立即開口,只默不作聲地盯着溫暖。
溫暖被盯地有點不自在,再一想,或許該她先開口比較好。
她忙輕咳一聲,清了下嗓子,正色道:“我已經重新做了一份方案,你要不要現在就看一下?關于我推薦的那三個女明星,在業內都很有名氣,而且風評很好,沒有太多亂七八糟的傳聞。不過你應該也能理解,在娛樂圈裏,沒有一個人真的能沒有一點點黑料,包括楊流舒楊小姐。畢竟有太多的競争關系,自然會有人會想辦法抹黑你。”
“你可以跟着圖南叫我阿辰。”他的一只手搭到方向盤上,好像在考慮措辭,“暖暖,我這麽跟你說吧,換代言人,是不可能的。之前選楊流舒,我這邊就有我的考慮。圖南不管向家公司的事,我有意結交向家,只能找向東陽,現在出了這種事,我肯定選楊流舒而放棄你們那邊。sorry啊。”
溫暖本來對這件事就有心理準備,即使在發現何振辰和向圖南是朋友時,她也沒有這種奢望。
更何況,何振辰已經把話點明到如此份上。
“在商言商,我和圖南是很好的兄弟,但是有些事,不是關系到我一個人。我得顧全大局。”他臉上是真的有愧疚之色,“我很抱歉,讓你對公司無法交待。”
溫暖心裏有失落,但更多的,反而是輕松。
向東陽這幾年的隐形照顧,嚴重挫傷了她的自尊心,她現在真怕何振辰又看在向圖南的面子上對她多加照顧。
何振辰的态度,讓她對他有了重新的認識。
“我完全能理解。我為我們公司出了如此大的疏漏感到非常的抱歉。不過請您相信,第一次合作出現問題,并不是我們想看到的,我們非常有誠意彌補這次過失,也衷心地希望以後還有與您繼續合作的機會。”
“當然。”他開懷大笑,“事實上我已經有一個新的項目準備交給你們公司,等你到了公司,我給你們鄭總電話。我想,這樣或許會讓你在公司好做一點。”
溫暖呆了呆,沮喪地問:“是因為向圖南?”
何振辰露出意外之色:“怎麽這樣想?哦,這是國內的人情關系嗎?我會研究一下的。不過現在這件事,當然只是因為你。你們去年做的關于‘回家’的那個公益廣告,我相當地欣賞。”
溫暖一下子重振精神,雙眼放光,但仍不忘謙遜:“謝何……謝謝阿辰你的贊揚,不過那是整個團隊的功勞。”
何振辰往椅背上靠了靠,露出一個十分散漫的笑容。
“我并不是這樣認為。暖暖,你相不相信,你昨天找過我之後,我的辦公桌上,現在就放着一份你從業後極其詳細的資料。”
溫暖驚訝。
他挑了下眉:“要在商場上立足,光知道玩肯定是不行的。我是這樣,你的向圖南也是這樣。你們分開這麽久,或許你還沒有機會見識他的另一面。”
向圖南的另一面?
溫暖略微想像了一下,可是腦中仍然只有他高中時的乖張和不羁。
在溫暖發愣時,何振辰坐直身體,發動了汽車。
“我個人有一點小愛好,一向比較喜歡漂亮的女人。剛才帶你過來這邊,是為了以前和圖南的賭約,還有一部分的原因是……說句實話,我是有想過回來後追求你的。”他用手捏眉心,自嘲般笑了笑,“不過你放心啦,朋友妻不可戲,我并不那種見色忘友之人。”
溫暖有點尴尬,沒想到他如此坦白。
她在公事上尚算能言善辯,一到這種感情問題,就顯得特別笨拙。
她所有的感情經驗,都來自向圖南一個人。
她緊緊地抱着那捧花,讪讪地笑了笑:“我知道你又在開我的玩笑。”
他聳了下肩:“你這樣想就對了。剛見面,就算真想追你,也只是緣于男人對美女的自然反應。你已經有了圖南就算了,要不然我真得給你提個醒,小心我們這種男人,一肚子花花腸子,壞着呢。行了,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溫暖:……
--
車子走到半路,溫暖才想到一個重要的問題:向圖南沒問她怎麽和何振辰在一起。
她給他發微信。
二丫頭:怎麽不問我怎麽會和何振辰在一起?
那邊很快回了消息。
向二:不想讓他浪費我倆的相處時間。
二丫頭:[微笑]
向二:不過我可以猜一下。是為了公司的事?
溫暖想到剛才何振辰的話,不由起了一點試探之意。
二丫頭:繼續猜。
向二:你叫他“甲方爸爸”,那他肯定是你們客戶。
向二:他最近有意結交我大哥,還請了我嫂子做代言。
向二:昨天我回來,問候我嫂子時,我哥說我嫂子這幾天心情不好,因為有個代言出了問題。
向二:你昨天說公事裏遇到點事,今天看到你跟阿辰一起出現,我想惹到我嫂子的,應該就是你們公司了。
二丫頭:邏輯鏈很完整。
向二:但是在這件事,你大概沒有勝算。阿辰始終是商人,你們那個公司,無法和恒置相提并論。不好意思,這是實話。
二丫頭:……
二丫頭:好吧,你很厲害。
隔了一會兒,他忽然又發了一句。
向二:他有沒有答應在別的項目上幫你,讓你好對公司交差。
二丫頭:……怎麽知道的?
向二:語音。
溫暖看了看正在開車的人,沒好意思直接點,而是點了轉換成文字這一項。
大概是字數少,或者是普通話很标準,轉換出來的文字看起來十分正常。
向二:離他遠點
還真是好兄弟。
她想了想,回了他一條。
二丫頭:我的心裏,也容不下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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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振辰在離溫暖公司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将她放下車。
溫暖道謝,下車,何振辰同時降下車窗。
他再次為楊流舒那件事向她道歉,又好像開玩笑一般道:“別說楊流舒,要是請得動,我都想讓向東陽來一起拍,那肯定得轟動死。”
他明顯是開玩笑,因為這個要求,幾乎相當于以前有人對皇帝說“我覺得你的位子有點好玩,你讓我坐兩天吧”。
溫暖的腦中飛快閃過很多東西,并迅速被一條無形的線串到了一起。
眼看着車窗緩緩上升,快要到窗戶頂時,她用力敲了敲那塊玻璃。
車窗又迅速降下。
溫暖因為緊張,嘴角繃得鐵緊。
“何先生,如果我能請得動向東陽,費用方面,你準備加多幾個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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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暖抱着一大捧花回公司,格外引人注目。
有相熟的人打趣她:“溫經理,又有新追求者了?這次是哪家公司的?”
溫暖笑着假裝要拿花砸她:“做事吧你,這麽八卦。”
對方哈哈笑,跑開了。
漂亮的女人從來不缺乏追求者,尤其是溫暖這種能幹又漂亮的單身女人,這幾年給她送花的人,是換了一波又來一波。
回到自己那一組,剛将花放下,準備去找陳祺彙報,陳祺已經先一步打開小辦公室的門。
“怎麽樣?”
溫暖端起自己的杯子,揚了揚:“祺姐,我能先喝口水嗎?”
陳祺看着她臉上的笑,以及還有心情先喝水,猜測應該是個不壞的消息。
她擺了擺手:“去吧。我虐待你了是吧?”
溫暖去茶水間接了一杯水,半路上喝了幾口,剛回到工位上放下杯子,鄭總風風火火地沖了進來。
“好樣的,溫暖!”鄭總看起來相當興奮,聲音提高了好幾度,一下子把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他身上,“我剛接到何總的電話,他說他十分欣賞你的做事态度,手上這個項目,他願意給多幾天讓我們與楊流舒那邊溝通,另外他還會有一個新的項目交給我們。溫暖,你真是員福将啊。?
溫暖心中驚訝于何振辰做事的雷厲風行,表面上卻假裝才知道這個消息,三分驚訝,三分喜悅,以及四分矜持。
“主要還是我們這個團隊厲害,您和祺姐領導的好,才讓何總對我們這麽有信心。”
鄭總一直笑:“瞧瞧,這态度,難怪何總這麽賞識。”一眼看到溫暖工位上的花,笑意更深了,“這是,何總送的吧?”
這個誤會有點大。
溫暖雖然不介意用自己的美貌做敲門磚,但是她有自己的底線。
“您誤會了。”她笑着解釋,同時也是說給已經豎着耳朵的那些同事,“是我男朋友送的。久別重逢,舊情複燃,也就這一兩天的事。”
言下之意,并不是她有意假裝單身。
鄭總看樣子是将信将疑,卻還是順着她的話笑道:“嗳喲,是誰家小子這麽走運,把我們公司這麽能幹又漂亮的人搶跑了?之前可有不少人向我打聽你,我是怕屈着你,才沒跟你說。”
溫暖覺得他是在滿嘴跑火車,不過終歸是句玩笑話,并沒有惡意,于是一直微笑着聆聽。
她早已經不像年少時那樣全身都是棱角,無傷大雅的玩笑,已經完全可以一笑了之。
鄭總表達完喜悅之情,也沒忘正事:“那你和陳祺商量下一步怎麽做。等這件事也搞定了,一起為你們慶功。”
鄭總來去如風,等他離開,溫暖和陳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進來說吧。”陳祺往後退一步,示意溫暖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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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上門,落坐後,陳祺笑着問:“真不是何總送的花?”
看來連她也沒盡信。
這間辦公室,或者說,這幢大廈裏,乃至許多寫字樓裏,有太多太多的蜚短流長寶。
解釋不清。
因為有些人總寧願相信,別人比我做得好,不是TA比我優秀,而是TA更沒有底線。
“真是男朋友送的。他這兩天才回國,忽然要和我複合。”
陳祺笑道:“何總也是一表人才,要真是他……”她擺了下手,“算了,據說作風不是太正,浪子回頭那一套,小姑娘還是別相信太多。”
真是耿直。
溫暖笑:“真不是他。不談這個了,說正事。剛才鄭總說的,正是我想跟祺姐你商量的,我想再做做楊流舒那邊的工作。”
陳祺皺眉:“你不是說沒有辦法了嗎?”
溫暖點頭:“楊流舒那邊,的确是沒辦法了。所以祺姐,”她頓了一下,眼裏迸射出一種瘋狂的光芒,“我打得是向東陽的主意。我想去說服他,陪楊流舒拍這支廣告。”
陳祺經常跟手下的人開玩笑,說“如果沒辦法說服客戶,就想辦睡服客戶”,這要是平時,她肯定會問溫暖是哪個“shui服”。
可是這一次,她因為太過驚訝,一直保持在震驚狀态,好半天都回不了神。
“癡心妄想!絕對的癡心妄想!”陳祺扶額,看架式幾乎想拿塊磚頭将溫暖敲醒,“暖暖,你怎麽這麽膽大包天!”
“我上大學之前,比現在可要大膽多了。”溫暖拿起桌上的一個小擺設,翻來覆去在手裏把玩着,“不過祺姐你放心,我不是真傻到要向東陽給別人家産品站臺。最多也就是讓他入個背影。”
背影就已經足夠唬人。
“你知道向東陽是什麽樣的人嗎?”
溫暖将小擺設放回桌上,聳望,攤手:“标準的小言霸道總裁男主人設。”
非常強勢,手腕了得,而且還有小女生最喜歡的一點--專情。他對楊流舒的寵愛簡直到了讓人嫉妒的地步。
溫暖現在要利用的,就是他對楊流舒的感情。
“祺姐,我并不是頭腦一熱就異想天開。”溫暖端正身體,收斂起笑容,“昨天我跟楊流舒的經紀人講電話時,她有兩句話特別耐人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