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标記

第62章

第二天下午紀寒景回組，給全組的人都帶了手工點心當小禮物, 人手一盒。

盒裏裝的是芒果糯米糍, 特別好吃。可是太精致了兩口就能吃掉, 每人的盒子裏也有兩枚。

季韶吃完了自己和江廖音的份, 觀察了岑圓圓慢吞吞沒吃完的，又觊觎了祁燃手邊忙着看劇本沒顧上吃的, 最終還是克制地收回了目光。

雖然他全程一句話都沒說, 沒有一個多餘的動作, 視線的落點也很不引人注意。江廖音依舊秒讀出他的心理活動, 日常被笑到。跟紀寒景問了點心鋪的位置就拉他出了濟園，開車帶他去找到店裏吃個盡興。

好在時間不算太晚，店鋪離得也不遠, 到達時還未打烊。兩人坐在店裏慢慢悠悠地邊吃邊聊。

江廖音停止使用B&R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這次回校後也沒再吃過，從前信息素裏具有迷惑性的omega特征已經被代謝幹淨, 只留下了純粹屬于Alpha的信息素氣味。

但一般來說，現在的人們只有在需要表明自身性征的時候, 才會釋放出明顯的信息素來加以區辨。日常生活裏都是收着, 淡淡的。外放信息素就像随時随地都亂抛眉眼一樣, 屬于人類迷惑行為。如果不特地去留心, 并不會記得擦肩而過的人是什麽性征。

江廖音也不例外。他朋友本來就不多，低調地行走在校園裏時并不會十分引人注目。只有上課時同班裏有一些眼熟他的同學察覺到微妙的變化。但也礙于與他相交不深, 沒人敢真的上前來問，基本只在私底下暗暗疑惑，衆說紛纭。

這種小道消息向來傳得很快。

“照這麽下去, 再過幾天江董就得把你叫回去談話了。”

季韶吃得差不多，托腮看着他問，“你做好準備了嗎？”

江廖音一笑。攪着碗裏的楊枝甘露，漫不經心地抛出重磅消息，“其實前幾天他就已經找過我了。”

上一次江董派車來接他倆的時候，季韶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盡全力将信息素收得滴水不漏。他卻沒有，也做不到。

那時他在跟季韶單獨約會，原本就沒用B&R壓抑天性。更何況Alpha強烈到骨子裏的保護欲和占有欲，尤其是在心愛的Omega身邊，不可能隐藏得完全無跡可尋。

當初他下了重本買通了好幾個私人醫生，江董才徹底相信他是個沒分化好的Omega。結果現在發現不對，回去徹查出事情原委，氣得不行。

大概也是因為不想承認連同自己在內的所有人居然會被個十來歲的小屁孩糊弄了這麽多年，确認了江廖音的性征後，到現在都還沒讓确切的消息流出去。由着外人紛紛猜測不已。

這種重要談話他居然這麽輕易地就自己處理完了。季韶沒參與上，有種心裏的擔憂一下空了的感覺，沒着沒落的，“什麽時候的事啊，我怎麽一點不知道？”

“你午睡的時候。我就出門買個菜，結果被綁去談話了。”

“……”

季韶說，“怎麽不告訴我呢。”

本來是想着陪他一起的。

“也不是什麽大事，不值當打擾你睡覺。”

江廖音說：“我應付得來。”

“再者他要是想見你，就得規規矩矩地請。我可不會再讓誰随随便便派輛車就把你帶走了。”

季韶恍然發覺，這小屁孩好像真的長大了很多。舉重若輕的語氣和神情，還有眼底蘊藏的笑意，都顯露出令人趨之若鹜的魔力。

季韶往隔壁桌瞥了一眼，從剛才開始就在偷看他的兩個小姑娘立刻收回了目光。

“那你是怎麽應對他的？”

“簡單。我說要是他想把公司交給我，其實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江廖音神神秘秘地賣關子：“但是——”

“但是呢？”

“但是呀，我将來是要入贅季家的。所以不管他交給我多少，将來都得姓季。他得做好這個心理準備。”

回想起當時的情景，江廖音噗嗤一樂，“你想象不到他當時的表情。”

天打雷劈似的。怎麽就出了這麽個指望不上的兒子。

江董最重家族利益，有這麽個大半輩子心血分分鐘改姓季的威脅，說什麽都不可能把家業交給他了。

而眼前這位的反應也很有趣。似懂非懂的樣子，怔忪地看着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江廖音表情一垮，佯裝委屈，“你是不是嫌我吃得多，不願意養活我。”

“……我願意。”

季韶如夢初醒，飛快地回答，“真的願意。養你多久都行。吃，吃得多也行。”

“一輩子也行嗎？”

“行。”

季韶用力點頭，生怕他不信似的，語氣确鑿地重複，“行的，我說話算數。這次肯定算數。”

“我知道。”

江廖音便又笑起來，伸出手隔着桌子在他頭頂揉了揉，“不過呢我腦子還算不錯，自立門戶掙錢養你的本事還是有的。”

“你以後就負責吃好喝好休息好，每天都過得高高興興。其他的，什麽都不用操心。”

**

回濟園的路上遇到紅燈，車停下來的地方正好是之前被游禾推薦來過的甜品店。季韶向窗外掃了一眼，突然遲疑着問，“那個是不是你同學？”

“哪個同學？”

江廖音不明所以，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

隔着甜品店透明的櫥窗，游禾獨自坐在靠窗的位置，正低頭抹掉眼淚，“……好像是他。”

“要不要去瞧瞧他。”

季韶最近物質精神需求都得到了極大豐富，自己過得好也看不得別人受苦，“那孩子看起來……情況不太對勁。”

清秀瘦小的男孩獨自坐着，眼淚掉得越來越兇，頭也垂得越來越低。最後忍不住趴伏在桌面上，整張臉埋進臂彎裏躲藏，纖弱的肩膀顫抖得厲害。

很招人心疼。店裏多多少少有人在打量他。

“他是個Omega吧？這裏離學校還有些路程，這麽晚了自己待在外面不□□全。”

江廖音有段時間沒跟他聯系過了，也向來不愛管閑事。只是聽季韶這麽說，看了眼窗外早已漆黑的天色，還是打了方向轉去店門口泊車。

兩人走進店裏時，游禾已經坐直了，默默地拿紙巾打理自己和桌面。

他什麽吃的都沒舍得點。面前只有一張被眼淚浸透的化驗單，剛注意到兩人的出現，就被他驚慌失措地壓在手底下。

但還是晚了一步。Alpha的動态視力和洞察能力絕非Omega所能比拟，江廖音敏銳地捕捉到那張化驗單上的關鍵詞，很有些意外，壓低聲音問，“你懷孕了？”

“……”

季韶也跟着皺了眉。

“是我太不小心了。”

游禾原本就對結果難以招架，被他這麽直白地一問，更加不知所措，“我以為，就一次……”

“什麽時候？”

“就上次去江家的時候。”

江家？

季韶下意識道：“江廖音的江？”

“……”

江廖音就差沒把雙手舉起來撇清自己，“跟我可沒關系啊。”

游禾吸了吸鼻子，說，“江子翼的江。”

算起來都快三個月了。就是暑假前江廖音最後一次回江家碰巧遇到他的那次。那之後沒多久，他就跟江子翼分手了。可沒過多久，江子翼又主動來找他請求複合。

再之後雖然還有斷斷續續的感情糾葛，但他一直沒能下定決心，答應江子翼複合的請求。

誰知這時卻突然得到了這樣的消息。

他的孕初期反應非常微弱，直到最近才發覺身體有些異樣，去了趟醫院一查，居然查出腹中多了個崽。

他自己還是個半大孩子，學業都沒完成，居然就要當爹了。這晴天霹靂，一時半刻緩不過勁兒來。

季韶認真地聽完，點了點頭才問，“江子翼是誰？”

“……”

江廖音說，“我哥啊。”

“你還有個哥哥？”

“……”

經他提醒，季韶才想起當初在季宅也曾接收過江子翼的問候。但具體是個什麽樣的人，已經沒有太多印象了，也沒有關心過。

只是眼下這個，看得人有些于心不忍。

游禾的身上有種特別的馥郁香味，似乎是孕期Omega的特征，從信息素中向外發散。連同驚惶無助的情緒也一并透露出來。

他收起又濕又皺的化驗單，胡亂塞進書包裏，輕聲說，“再見，我得回去上班了。”

這下連江廖音都開始皺眉，“你都這樣了，還去暗軌那種地方上班？”

暗軌是個什麽地方，連季韶都知道。

“可我得掙錢，要很多錢。掙不到錢，我把學上完，怎麽給我弟弟妹妹交學費，怎麽給我爸湊錢做手術……我怎麽才能活下去啊。”

像是被最後一根稻草壓得不堪重負，游禾徹底崩潰地哭出了聲，“難道真的要跟那些人說的一樣，我去抱着前男友的大腿哭着求着讨好他嗎？”

“……”

好像知道他為什麽會跟江子翼分手了。

公共場合裏這樣也不太合适，江廖音與季韶對視一眼，把他帶上了車。

等情緒稍微平複，他抽噎着小聲說，“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吵吵的。我就是……不知道怎麽辦了。”

“能理解。”

江廖音斟酌了一下，問他，“你的情況，有沒有跟江子翼說過？”

“沒有。我沒跟他提過。”

游禾搖搖頭，“我就是喜歡他，才跟他在一起的。又不是為了他的錢。”

“啧，你這麽想就不對。”

江廖音說，“男朋友是幹什麽的？關鍵時刻就是得派上用場才行。你有什麽難處藏着掖着自己扛了，那還要男朋友幹嘛？”

江廖音說着，有感而發般看了眼自家男朋友，又着重強調，“你說是吧。”

季韶：“……”

知道了知道了。

“懷孕的事就告訴他吧。”

季韶也說，“別的都暫且不論。這孩子是你們共同創造出來的，他也有知情的權利，為這件事情承擔責任更是應該的。”

“如果他愛你，和你一起承擔也是心甘情願的，不用擔心他會嫌麻煩。”

游禾聽得有些動搖，“……真的嗎？”

江廖音在旁邊幫忙點頭，以示支持。想想又覺得不能這麽肯定，萬一翻車就不好了。于是又補充道，“他愛不愛你你自己心裏應該有數吧？”

游禾呼吸一窒，剛剛被季韶安撫的情緒差點又崩了，“我，我沒數……”

“……”

“別哭了。”

季韶斜睨一眼。見江廖音縮了下脖子乖乖閉嘴，才又繼續說，“如果他不願意負責，你又想留下這個孩子，可以告訴我。”

“我幫不了你太多。但起碼能替你換一份清淨點的工作，好好地撫養他長大。暗軌裏的工作環境的确很不适合。”

游禾抽泣着點了點頭，眼淚又不受控制地流下來，“謝謝你們。”

**

理清了思緒，游禾決定回暗軌辭職。

江廖音兩人開車送他，安全起見，又陪着一起進去。

這地方還是跟以前一樣亂糟糟的，什麽妖魔鬼怪都有。游禾去找領班，他跟季韶坐在吧臺便等。

既然來都來了，季韶自然地招手想點杯喝的，被他嚴肅地制止，“不行，我現在有點敏感。萬一你也懷孕了怎麽辦？那可不能碰酒精！”

“……”

“要不咱明天也去醫院做個檢查吧。我好緊張，感覺自己可能已經當爸了。”

“……”

季韶想罵句智障。但再怎麽也是自己親口說過願意養一輩子的智障，想想還是忍了。

然而接下來，罵人的沖動只增不減。等游禾交接工作的短短十分鐘內，不停地有人湊到他們身邊，對着江廖音喊“江少”，千嬌百媚聲音婉轉，聽得人頭皮發麻。

季韶一整天的好心情漸漸被磨得一幹二淨。

想把男朋友扔了。

“江少？看來你以前是這裏的常客。”

“他們招呼的‘江少’顯然不是我啊。”

江廖音冤得不行，“我天天一下課就跑回家找你，哪有時間跟這兒鬼混。”

他跟江子翼好歹是一個爸，輪廓有兩三分相似。場內燈光迷離撲朔地瞎幾把閃，湊上來的基本都是把他當那個常來花天酒地的哥了。

季韶冷哼一聲，看着他的表情依舊很有些嫌棄。

江廖音仔細觀察了下這個表情，漸漸回過味來，心裏居然浮起一絲雀躍，“你是不是跟我吃醋呢？”

“……我沒有。”

“那就是有的意思呗。”

“……”

季韶冷酷地別開臉，不想理會他。

“啧。我怎麽就這麽喜歡你這樣，為我氣昏了頭的樣子呢。”

江廖音卻把他拉進懷裏，笑得難以自抑，“特別喜歡。我愛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  來遼~

今晚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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