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再或者你就直接咬他一口,那樣最好。把他标記了以後再活着出來就算你厲害。”
許松延說, “把口水吸一吸。我再問你一遍, 進不進去?”
“……”
江廖音喉結滑動, 沒有再像剛才準備要挖肝捐腎時那樣回答得幹脆果決。
許松延說的“安撫”方式, 對他們兩個而言有些敏感。
來這裏前紀寒景說的神奇操作他都還沒弄清楚是怎麽回事,現在再這麽進去咬人, 即使初衷是為季韶的生命安全着想, 也可能引起不好的後果。
或許季韶并不希望別人插手。這時候進去妨礙他, 還會更招他讨厭。
江廖音思忖片刻道, “我想聽季韶親口說,他需要我。”
話音剛落,營養艙突然發出警報聲。許松延順勢一擡下巴, “喏。回答你了。”
“……”
時間一到,艙內的液面緩緩下降, 直至全部流空。季韶躺在艙底閉着眼睛,口鼻浮出液面, 艱難地呼吸。
程沛奇拿了通訊器過來, 以問詢的眼神看向許松延, 等老師點頭後打開了艙內通訊。設備裏傳來不規律的呼吸聲, 像微弱的哭泣。
他瞥了眼江廖音,低聲問, “季先生,感覺如何?”
“……”
“能站起來麽?我需要您離開營養艙,去隔壁休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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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過去的許多天一樣, 他依舊拒絕配合交流。程沛奇關了通訊器,往江廖音眼前一伸,“你試試?”
江廖音沒有接,“我還不太确定他是否想要見我。”
程沛奇目光怪異地看着他,差點脫口而出“你在說什麽傻話”。
“麻醉劑的效果很快就會過去。如果你想看着他受苦,我也沒法兒逼你進艙。”
許松延說,“但你應該明白,如果不是真的需要你,我也不會特意把你叫來。”
程沛奇也點了點頭,不忍道,“季先生他一直在等你來。”
江廖音依舊沒有表态,似乎在等待什麽。許松延深吸一口氣,無奈地透了底,“他是喜歡你的……就算他自己不怎麽願意承認。任誰都看得出來,江廖音,他喜歡你。”
“臭小子,其實你就是想聽我說這些吧?”
“聽聽心裏踏實。”
江廖音微露笑意,終于爽快地伸出胳膊,“來吧。”
毫無疑問,他從一開始就決定要進艙了。許松延心裏翻了個白眼,吩咐道,“小豬,去把催導劑拿來。”
程沛奇也沒懷疑過他的決定,過來時就随身帶着針劑,直接從白大褂胸前的口袋裏拿出來,交給了許松延。
“袖子往上撸。”
針頭刺入皮膚,将五毫升的藥劑推了進去,許松延道,“行了,等二十分鐘。帶他去滅菌室換衣服。”
後半句是對程沛奇說的。看兩人要走時他突然想起什麽,連忙又叫住江廖音,“事後要是被追究起來,就說是你自己非要闖進來的。我阻止了,但攔都攔不住那種。”
江廖音:“……”
“互相理解一下。”
許松延真誠道,“季韶生起氣來很恐怖的。以後你就知道了。”
**
在準備進入無菌艙時,江廖音和程沛奇打聽了不少消息。
他這個朋友不太愛說話,跟科學交流比跟人多。但剛剛卻說了“他一直在等你來”這樣的話,江廖音心裏很惦記。
“我不太了解季先生的想法,但是可以根據觀察結果來進行推論。”
程沛奇指了指他的腦袋,認真道,“在這裏,有一部分大腦底部的神經元聚集組織,稱為杏仁體。與感覺,情緒和記憶密切相關,可以簡單地理解為恐懼中樞,掌管恐懼感和不信任感的區域。”
“是我親手為他做的磁共振檢查,結果顯示季先生這一片區域有十分活躍的反應——尤其是在睡夢中。與此相匹配的行為是,每次他從質量不佳的睡眠中蘇醒,都會問你有沒有來實驗室。從中能得出他想見你的結論也并不奇怪吧?”
他想……見我?
江廖音愣了好幾秒,才說,“你要是早點告訴我就好了。”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他近些日子來的自我囚禁簡直是在搞笑。
“戒斷療程理論上是不包括處理私人情感問題的。況且季先生沒有要求,我就不會越過他的意願采取行動。”
程沛奇反問,“你呢?最近怎麽都沒來?”
江廖音啞口無言。
他心裏的沮喪已經一掃而空。卻仍舊不明白為什麽明明季韶是這麽想見他的,表面上看起來卻并不願意接受他的靠近。
程沛奇嚴肅地思考了一分鐘,“或許他是在擔心會對你産生依賴心理。”
如果在場的是許松延,就會意識到這些是季韶不願意讓江廖音知道的事。但在程沛奇眼裏,江廖音對這個項目的參與度已經很高,是有權利得知一部分事實的,“人工信息素具有成瘾性,天然信息素沒有這樣的風險。所以對季先生而言,吃你比吃藥更加安全。尤其在戒斷過程中,你是絕佳的代替品。”
“他自己也知道這一點,但同時也知道這樣做的後果,你們會産生十分親密的聯系。尤其是對季先生而言,短期內會對你的信息素需求量很大——通俗地講,就是他會覺得離不開你。”
“這樣的狀态持續一段時間,對人的情感狀态有所影響。因此即使戒斷成功,後續兩人也有很大的可能難以解開羁絆。他擔心的應該是這一點。”
江廖音聽完:“居然還有這種好事?”
“……是的。但對于情投意合的人來說才算好事。”
程沛奇耿直道,“鑒于你們兩個具有一定的情感基礎,我認為這種方法是很值得考慮的。”
“畢竟,雖然現在的戒斷方案對別人或許已經算是頂配,對你們兩個而言,卻有事倍功半的嫌疑。”
“全封閉式的戒斷環境本身就會對心理造成壓力。季先生最近的情況不太理想,時常表現出渴望從這裏逃離的行為傾向。我們采取了幾次使用鎮定劑強行安撫的措施,導致他對我們的信任感下降。”
“如果你想要幫助他,最好能得到他的信任再采取行動。”
江廖音鄭重地問,“以你的專業來判斷,會很難嗎?”
“很難。”
程沛奇誠實地說,“但我覺得,你應該已經得到了。”
**
即使旁觀者再怎麽提議,真正的情況只有靠自己親身上陣才能摸索清楚。江廖音做完所有準備,終于滿足标準進了艙。
無菌艙內的空氣中,甜美的信息素氣味濃得幾乎凝成實質。茶香撲面而來,幾乎是踏進來的一瞬間,他的心底便開始躁動。
日常活動的小房間裏沒有人。季韶在隔壁,依舊躺在營養艙裏不肯出來。
他聽到通訊器裏傳來似有若無的噪音,卻沒力氣,也不打算回答。他什麽事都不願意想,什麽人都不願意理睬。只一心一意地留戀身體被營養液包裹的感覺,像未出世的胎兒泡在母親的羊水中,溫暖又安全。突然結束甚至覺得渾身燥熱,蜷着身子繼續躺在艙底不願動彈。
麻醉的效果正在逐漸褪去,充斥身體和心靈的疼痛和脫力感卷土重來。他知道自己很快就會撐不下去,但在那之前依舊咬牙噤聲,不想這麽快就再去哀求憐憫。
江廖音收斂心神,小心翼翼地走過去找他,站在營養艙外,看到季韶背對着雙手環抱自己,輕微地顫抖。
營養艙寬敞且深,兩沿在他身上投下陰影,令他的身形比以往看到的還要小上一號。
不知為何,江廖音不太敢看到他這個姿勢。撞進眼底便讓心口生疼。
他朝房間一角的監控器打了個“切斷”的手勢。這是剛才已經商量過的,紅色指示燈很快熄滅,程沛奇按他的意思切斷了外界的監視權限。
都這時候了,他還是不願意季韶被別人多看一眼。見監控關閉,便擡腿跨進了被他嫌棄長得想是“棺材”的營養艙裏。
既然季韶不願意出去,那也沒關系,他進來陪着就是了。
營養艙一個人躺下綽綽有餘,兩個人變便顯得擁擠。進來只看得到季韶的後背,江廖音直接下手把他翻了個身,面對面地貼近。釋放了自己的信息素。
涼意悄然環繞,混入空氣中與甜膩的茶香交纏,觸及肌底。季韶沒有睜開眼睛,卻立刻感覺到了。強烈的薄荷香沖散了他身體上蔓延的疼痛,卻讓他顫抖得更厲害,如同深陷一場無法醒來的夢魇。
江廖音輕手輕腳地将他攏到懷裏抱緊,專注地控制信息素。不像季韶那樣任由茶香散溢得何處都是,他将信息素全部聚集起來,将營養艙層層包裹其中。
季韶終于動了動,睜開眼睛微微擡睫,眼尾暈開的顏色緋紅如醉。沒有焦距的視線,讓他的表情呈現出蒼白病欲的美态。
“江……廖音?”
“是我。”
季韶垂下了眼,含糊不清的話語像是夢呓,“你不,不要去……”
江廖音分辨清楚他在說什麽,低聲說,“我哪也不去。”
季韶在半夢半醒間安定了下來,逐漸感受到空氣中濃厚的信息素,正在密不透風地層層包圍。不屬于他,卻帶給他舒适和安全感。忍不住貼得更近。
江廖音的直觀感受是他在往自己懷裏鑽。
這是第一次完完全全的擁抱。他抱起來比看起來要小只,手掌下緊貼的皮膚比想象得還要細膩柔軟。他的衣角在翻身時被蹭了上去,露出一截柔韌的細腰。江廖音用了些力度,将他更緊密地按向自己。
另一只手繞過去,小心地扒開他的衣領,低頭。嘴唇貼到皮膚上的瞬間,懷中的身體一陣劇烈的震顫。
季韶不複剛才的溫順和配合,全身力氣都用來掙紮抗拒,要把他推遠,從他懷中掙脫出來。
艙內空間狹小,江廖音護住他的頭頂,暫時放棄了标記的嘗試。聲音輕柔,低聲耳語,“噓……放松,別害怕。我來了。”
他一遍遍地重複,季韶被哄得放松了警惕。過了一會,懷念起他懷中的溫度,還是忍不住想要貼過來。
江廖音再次将他抱緊。季韶在他懷中擡起頭,迷茫地盯着他的下巴。
“江……廖音?”
“是我。”
“我……好想你啊……”
“我也很想你。”
這樣的季韶前所未見,江廖音覺得自己願意就這麽抱個十天半月的也不想撒手,然而等兩人都冷靜下來,便又悄悄去拉他的衣領。
即使再怎麽想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他們沒有辦法不吃不喝地在這裏躺到天荒地老,至少想要讓他不那麽痛苦地将這個周期完成,只能依靠臨時标記。
季韶依舊表現出抗拒。縮着身子本能地想要将脆弱的腺體隐藏起來,碰也碰不得。江廖音狠不下心強硬地對待他,便放慢了速度來配合。
深埋心底的矛盾在這時得到外化的展現。在一次次的拉鋸裏,他終于感受到季韶從不顯露,不為人知的掙紮。
一次又一次。忍不住的靠近,又逃離。
作者有話要說: 來遼!
逐漸修仙.jpg
好孩子不要學我!
明天高甜來個預警
大家晚安
mua!
*感謝在2020-02-06 23:51:24~2020-02-08 01:05:0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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