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江廖音一愣,探身去看監控畫面的動作有了些遲疑。
程沛奇趁機關掉顯示屏。緩了口氣, 恢複往日裏一板一眼的認真, “實驗過程是實驗對象的隐私。”
其實季先生在進艙前就已經說過了, 戒藥周期內不接受任何探視。但他不太忍心直接跟江廖音說, 只能委婉道,“如果你需要見實驗對象, 找我是不行的, 我也見不到他的面啊。只有我老師能進無菌艙, 你想見實驗對象得跟老師商量。”
他一口一個“實驗對象”, 好像季韶是什麽被監控起來任人宰割的小白鼠。江廖音心裏一陣煩躁。但也很清楚,即使按他說的去找許松延,自己也不可能進得去。
因為許松延代表的就是季韶的意願。別說是季韶, 有誰會願意在自己□□的時候任人圍觀?
“那我不去打擾他。”江廖音說,“你告訴我, 季韶為什麽會在裏面?他在裏面幹什麽?”
“還是因為上次你問的事。”
見他肯退讓,程沛奇松了口氣, 順着他的意思改口道, “季先生的服藥史情況比較特殊, 正在實驗室裏接受針對B&R的戒斷治療。更具體的細節我不能說, 但今天恰好第一個周期的最後一天,馬上就結束了。等季先生出來, 你要是有膽量可以直接問他。”
“許松延呢?我剛在電話裏聽到他來了。”
“老師在艙裏給季先生測實驗指标。”
江廖音眉頭一皺,很聽不慣的樣子,“為什麽他就可以看。”
“……啊?”
程沛奇聽出他居然還在糾結泡營養液時穿不穿衣服的問題, 臉又開始發熱,“你怎麽……這是科學!再說都,已經結,結束了吧。剛剛老師來的時候就剩十五分鐘了。”
江廖音依舊不滿意,“再怎麽說許松延也是個……”
“叫許教授。”
突如其來的一聲,沉悶的,略帶訓斥意味。音量雖小,威勢卻很足。在江廖音聽來更是壓得心裏一墜,猛地擡頭看去,季韶正和許松延一起跨過安全門,從更深處的實驗區域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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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不見,他好像又清瘦了些。穿一身實驗室裏出品的純白衣褲,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沉靜的眼睛,也被額前細軟的頭發隐約遮了一半。
江廖音看了他一眼,張口道,“許……教授。”
“……”
程沛奇震驚地看着他。
這麽聽話的江廖音是真實存在的嗎?
許松延裝模作樣地一咳,“嗯。以後來實驗室提前打聲招呼,別動不動就闖。我們也是有安保系統的。”
江廖音沒再說話應付他,只看着季韶,眼底有不易察覺的心疼,“你怎麽……這樣了?”
“……”
季韶避開他的視線,悶聲道,“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第二句是,“季憬也知道我在這兒了嗎?”
因為怕季憬為自己擔憂,工作和生活會受影響。所以才反過來為他考慮,不想讓他知道嗎?
“他不知道。”
江廖音一字一頓地說,“他什麽都不知道。只有我來了。”
季韶一時無話。
剛才出艙時聽到許松延說江廖音找到這兒來,他的第一反應居然是無奈,而不是意外。
他不希望任何人知道自己在這裏接受治療,半點風聲都沒有透露出去。但看一眼旁邊表情驚愕的助手程沛奇,又覺得,江廖音能夠找到這裏也算有跡可循了。
不知是天意還是巧合。如果是第一治療周期中除今天以外的任何一天,他現在都還在無菌艙裏煎熬着,不會有跟江廖音見面的機會。
偏偏是在今天。最後一天。他要離開這裏的時候,恰好被找到了這裏。
冷場片刻,許松延又咳嗽一聲,率先道,“下一個療程開始時我會通知你。回家好好休息,正常作息就行。”
季韶剛說了句“好”,江廖音便出聲道,“我自己開車來的。我送你回家。”
不等季韶表态,許松延說:“你身上的信息素……”
“我知道。”
江廖音打斷他,幹脆地從口袋裏掏出只巴掌大的封口袋。
醫院裏常見的那種紙袋,是他用來裝B&R的。自從把用了許多年的鐵皮盒子弄丢後他也沒再買過新的,就這麽将就着。
他當着所有人的面,把剩下的五六顆藥一股腦吞了下去,“這樣行了吧?”
許松延張了張嘴,最後也只得一聲嘆氣,轉而再去囑咐季韶,“剛出艙抵抗力弱,別往人多的地方亂跑。”
季韶拉了拉口罩的細繩,“我知道了。”
**
季韶沒有拒絕他的提議。
看得出來,他情緒不太對。但季韶沒明白他為什麽不高興,索性就跟着看看。
剛坐進副駕扣好安全帶,就聽見一聲,“你暈不暈車?”
實驗室離市區還有一段距離。江廖音把油門踩到了底。
季韶默默地拉牢把手。十來分鐘後,車速陡然減慢,聽到了路邊。
江廖音拉開安全帶。沖下車,吐了。
“……”
季韶從車載小冰箱裏拿出瓶礦泉水,給他丢了過去。
江廖音接住水擰開,默默地漱口整理完情緒,沉着張臉回到車裏。
他還沒有弱雞到開這麽點路就吐的程度。多半是因為出發前一口氣吞了太多藥片,随之而來的副作用。這會兒五髒六腑翻江倒海,難受得一批。
想到季韶吃了那麽多年的藥,還不知道是怎麽個難受法,沒準兒比這還有過之而無不及,心裏就更不是個滋味兒了。
車子在路邊停了好久,眼看着天都要黑了,駕駛位上的人卻一點的意思都沒有。
這麽怄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季韶看了他好幾眼,見他都不為所動。終于先開口了。
“你……是不是在生氣?”
江廖音終于等到他主動說話,本來想順着氣勢洶洶地質問一番。誰知一開口,居然是委屈巴巴的,“你幹嘛不告訴我在實驗室的事?”
“告訴你幹什麽。”
季韶好笑道,“你能替我進艙嗎?”
“……不能。”
江廖音倔強地說,“但是至少我能在你出艙的時候接你回家吧?”
季韶:“……”
路上順便飙車把自己飙吐嗎。
其實他的車就停在實驗室外,自己開車回家還是能做到的。但季韶沒提這個。
既然同意了跟江廖音走,就是想把他的小情緒給解決明白。于是繼續問,“就為了我沒告訴你進艙的事才生的氣?”
“你還不準我來看你。”
雖然小豬沒有明說,但一看那表情肯定就是這麽被交代過的,“看到我你一點都不開心嗎?不奇怪嗎?不問問我為什麽來嗎?還兩句話就說季憬。”
江廖音忍了又忍。終于還是沒忍住,滿心郁悶宣洩而出,“季憬季憬。他就是個傻子,這種時候你還考慮他幹什麽?”
“許松延是個搞科研的又不是神仙。你就這麽聽他的,一聲不吭就進艙了,是生是死半個月沒有消息。萬一出點意外,誰他媽給你簽病危通知書啊?你能不能考慮考慮你自己!”
“……”
季韶:“江——”
“你別跟我說話!我還得再氣兩分鐘!”
“……”
季韶果然沒再出聲。又過了一會兒,聽見他故意提高嗓子,“兩分鐘結束了!”
“……”
季韶沒忍住,終于笑了出來。
他大概明白是怎麽回事了。摘下口罩轉向江廖音,臉色蒼白,語氣卻是溫和的。
“江廖音,你那麽生氣,是因為擔心我嗎?”
“你說呢。”
江廖音毫不躲閃地迎向他的目光,聲音裏帶着截然不同的堅決和執拗。
“我倒希望進艙的那個人是我。”
作者有話要說: 來晚遼!
今天短小一發,明天有時間可以多寫些補一補
大家晚安
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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