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開頭(正面出場),第五章(電話),第七章(正面) (3)
他又是那種死要面子的個性,有再大的煩惱苦悶也不過是發洩到運動或者煙酒裏。如今——
他擡手落在鐘淺頭頂,輕輕揉一揉。也許她聽不懂,但是跟她說一說,就真的輕松很多。像是有魔力一樣。
“當然他們的擔心也不無道理。做企業就是這樣,一個決策失誤,就可能大傷元氣,再也翻不了身。哪個行業都如此,越是金字塔頂端的越要謹慎。”
鐘淺眼裏露出心疼,伸手撫上他眉心,“真辛苦,好想幫你分擔一點。”
他笑,順勢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親一下。“也正因為這樣,才會有‘商場如戰場’的說法,雖然兇險,但也很刺激。”
“你很享受?”
他點頭。手卻仍沒松開,眼睛看着她的。
鐘淺心跳忽地加快,他的眼睛好亮,帶着一種勇士上戰場前的鬥志和激情,如火焰一般躍動在他眼底,她感覺到自己心裏也有一部分被點燃,喉嚨有點幹,不覺咬了一下唇。
男人的視線立即下滑,落到她的唇上。
關鍵時刻,傳來一聲喵叫。
鐘淺低呼,鐘季琛皺眉,循聲望去,卧室門口放着一只寵物籠,一團雪白的小奶貓十分無辜地扒着籠子,見自己終于受到矚目,又十分懵懂地叫了一聲。
鐘淺萬分歉意,立刻翻身下床。
鐘季琛遷怒地罵了句,媽的。
鐘淺帶了早餐過來。鐘季琛對這跟貓以及貓糧一起帶來的東西,有點心理障礙,但還是忍耐着吃了。
早飯過後,他坐在客廳沙發上看報紙,鐘淺坐在落滿陽光的地毯上逗貓。
小奶貓雖然還是沒有巴掌大,但是壯實了許多,皮毛順滑,看樣子活下來不成問題,至少,一時半會兒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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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鐘季琛把這個想法表達出來後,遭到鐘淺一瞪。
這一眼讓他有些失神。
想起大半年前的那個下午。
他剛結束三個小時的會,說了很多話,聽了更多的聲音。即便是享受的戰場,也會有疲憊煩躁的時候。走在過道上時聽得見自己的腳步聲,沉悶裏帶着一絲壓抑,推開辦公室門,回到自己的一方天地,正要長長舒口氣——
卻怔在門口。
因為看到她,她所在的位置剛好處于光線的邊緣,半明半暗,襯得她的身影玲珑嬌俏,又顯得有點虛幻。只是那一聲爸爸,立即把他拉回現實。
後來的很多個時刻,他默默回放哪一天的情形。
她的臉頰泛着青春和陽光的光澤,眼睛漆黑透亮。他莫名地更加煩躁。刻意忽略她,她明顯不舍,還是很懂事地離開。人走後,他看着那只紙袋,乖乖巧巧地離在桌角。拿起,立即聞到淡淡的抹茶香。他攥緊紙袋邊緣,一低頭,看見桌下的垃圾桶。
思及此,歉疚頓生。
手背有濕漉漉的觸感。鐘季琛低頭一瞧,皺眉。
小破貓居然伸着粉色的小舌頭,舔他,他立即躲開,扯了紙巾擦手,一點也不掩飾臉上的嫌棄。
鐘淺卻是笑,“胡鬧在跟你打招呼呢。看你對它這樣子,我還真擔心你會不會虐待它。”又對小貓說:“胡鬧,寄人籬下不容易,你要乖哦。如果他對你不好,你就先記着,等着姐姐回來替你報仇。”
鐘季琛好笑,“你怎麽給它報仇?”
又惹來她一橫眼,“不告訴你。”
臨出門時,鐘淺表現出不舍,鐘季琛伸開雙臂抱住她,兩人在門口靜靜相擁片刻後,他才沉聲道:“照顧好自己,有事給打我電話。”
說完吻上她的發心。
她用力回抱他的腰,像是要在他身上烙出個自己形狀的印記,臉頰埋在他胸口,悶聲問:“要我給你帶什麽禮物?”
他心答,你就好。嘴裏說:“什麽都行。”
她說,“等我。”
說完踮起腳尖,親他一下。又是蜻蜓點水的淺式kiss,親完又做出懊惱表情,“怎麽辦,我越來越喜歡你了。”
他沒回答,用動作回應,輕輕一吻,落在她的額頭。
然後是眼睛,她閉上眼,他的唇從她顫動的睫毛經過,落在鼻尖,張嘴輕輕咬了一下,換來她抗議的低呼。
然後,然後就沒了。
鐘淺擡眼,不解中還有一絲幽怨,鐘季琛得逞地笑,“想要?”用手指點她唇上,聲音極輕,“等你回來再繼續。”
雖然沒約定,雖然有時差,雖然鐘淺說過行程很滿,可能沒機會聯絡,但某人還是會期待。如她所說,心中有期待,會讓人感覺幸福,即便是有時會落空。
鐘季琛的期待還真就落了空。
第一天,鐘淺旅途疲乏,累得倒頭便睡。
第二天,忘了。好吧其實是她的小心計,覺得這樣偶爾讓他牽腸挂肚一下,
會比較好。嗯,就當是“回報”他以前漫長的冷落和後來三番兩次莫名的抛棄吧。女人果然都是記仇的。
第三天,終于忍不住想打給他時,電話響了,正想真是心有靈犀,看清號碼,立即一呆。是媽媽。
方瑩的聲音經過萬裏之遙,聽起來有些飄忽,問她在這邊怎麽樣,住的吃的習不習慣,聽到她有些鼻音,鐘淺敏感地問,“媽媽,你怎麽了?”
“沒事,跟林源吵了一架。”
鐘淺不知該如何接話,就聽方瑩苦笑一聲,“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結束通話後,鐘淺抱着膝蓋坐在床頭,沉默許久。
以前方瑩每罵完那句話,都會加一句對她的忠告,“你以後一定要擦亮眼,不要頭腦一熱就奮不顧身地陷進去。”鐘淺嘆口氣,以前她覺得媽媽的今天是源于當初輕率任性,可是臨到自己才知道,在愛情裏,誰都好不到哪裏去。
交流活動只有一周。七個日夜,卻也足夠把對一個人的思念熬成稠稠濃濃的粥。返程飛機即将着陸時,鐘淺又看了眼包裏的禮物,不覺淺笑。
旁邊座位是隔壁班的女生,問:“給男朋友的?”
鐘淺一怔,這個詞她還有些生疏,又聽女生半開玩笑說:“哎呀,許志明要傷心死了。”
許志明,人送外號,校園詩人。
鐘淺卻十分不厚道地借用了他的一句情詩來表達此刻心情:你是我渴望已久的晴天。
其他同學都有家長來接,一個個被簇擁着離去,鐘淺早就習慣,如今更是不在意,招了輛出租車坦然坐進去。腦子裏琢磨着驚喜計劃時,掏出手機,一條信息進來。內容只有一個地址。
鐘淺心中掠起不好的預感。
風有點大。這個城市一到春天便是如此。
某酒店樓頂,搭乘觀光電梯很快就到。
這裏寬敞幹淨,視野極佳,天氣好時,會有客人在這就餐。如今才不過四月份,天尚涼,只有一張桌上擺了鮮花和酒。
方瑩站在欄杆處,穿着黑色束腰風衣,衣擺被風卷起時,可以看見裏面鮮紅色的裙角。聽到腳步聲,她轉過身,看向鐘淺時眼神有些空茫。
鐘淺看下四周,“怎麽約在這裏?”
“這裏不好嗎?”
“有點怪怪的。”
方瑩笑一下,“怪?哪裏怪了?比這個還怪嗎?”
她說着話把一直捏在手裏的一樣東西丢在桌上,啪的一聲輕響,鐘淺眼皮一跳。這是一只信封,普通的白色信封。
方瑩看着她,聲音冷冷的,“不打開看看嗎?”
鐘淺拿起,拆開,裏面是幾張照片。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在周末結束前更新,呼。
多說兩句:1.這個文會寫完,而且是上半年內。
2.但是預計初二之前我都沒機會摸電腦。。所以這期間不要刷新,免得失望還費流量= =
3.提前給大家拜個早年,等更辛苦了,鞠躬!!
☆、一秒的天堂
六張照片。有他為她開車門,有一起走進他的公寓,或者她的。其中一張他正伸手捏她的臉……她記得那一幕,那是她第一次叫他大笨鐘。他叫她小鬧鐘,還捏她臉,說是關掉鬧鈴。
鐘淺默默看着照片。心中想,這一天還是來了。
在她還沒準備好的時候。
“什麽時候開始的?”方瑩聲音很輕,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春節從日本回來,你根本不是跟同學去玩,而是跟他對不對?”
“怪不得你非要出去住,你們……”她頓一下,“上過床了?”
鐘淺猛地擡頭,卻見方瑩眼裏多了些醉态,還有幾分輕佻,“他很厲害是不是?”她自言自語般,“三十來歲的男人,正是好時候,有情有趣……”
鐘淺咬緊嘴唇,一言不發。
方瑩卻說不下去,嗤笑一聲,“我真是個笑話,女兒跟前夫搞到一起,幽會了這麽久,還要別人來告訴我。”
她走到鐘淺面前,看着她,壓低聲音說:“你可以不回答這些問題,我也懶得聽細節,但你必須馬上跟他分開。”
鐘淺搖頭,“不,我不能。”
方瑩杏眼一瞪,“不能?難不成你也有了他的孩子?”她視線落到鐘淺身前,咬牙道,“他還真是下的去手……”
“夠了,”鐘淺語氣激動,“你別說這種話羞辱我們,他根本沒碰過……”
一句話沒說完,被一聲脆響打斷。
鐘淺被打的一個趔趄,扶住椅子才穩住身體。
“我羞辱你,羞辱你們?”方瑩手還停在半空,喘息道,“你們這麽做,根本是在羞辱我!”她指着鐘淺,“他羞辱我就罷了,你是我女兒。你就這麽對你的親媽?”
“你們不僅是羞辱我,還是在羞辱鐘家。如果這事傳出去,亂倫,醜聞,他就毀了,你也毀了,我們都毀了。”
鐘淺捂着臉,倔強反駁,“我們不是。”
方瑩冷笑,“不是亂倫?那是什麽?母女共侍一夫?”
“你別說這麽難聽。”鐘淺眼裏淚水湧出來。
“別人只會說得更難聽。”方瑩眼神已經變得迷亂,“難聽到你無法想象。就算你能忍受,我忍不得。今天你就選一個,我還是他?”
“如果你要繼續跟着他,就再也見不到我。”
她盯着鐘淺的臉,等了幾秒,失笑,連聲說了兩個“好。”
轉身往天臺邊緣走去。
鐘淺反應過來去追,抓住她手臂急聲道,“你這是幹什麽,別沖動。”
“我沒沖動。”方瑩面無表情地說完,用力甩開鐘淺的手。
鐘淺失去重心,摔倒在地。她從不知道嬌柔文弱的媽媽會有這麽大的力氣,而那眼神更是讓她心中一驚。那是一種漠然的,毫無留戀的神情。不僅是對她,還有整個世界。
不知是因為喝醉還是心神不寧,方瑩身形微晃,似乎一陣大風就能将她吹走。衣擺被風掀起,露出大塊的鮮紅,血一樣的顏色。
鐘淺的心随她的腳步一下一下,撕扯一樣的疼。
一個畫面忽然躍至腦海——
小小的她蹲在地上玩,身後響起一道年輕女聲,“淺淺,媽媽回來咯。”她回頭,看見一大片紅色的裙擺,那麽熱烈,那麽美……
“我答應你。”喊聲出口時,鐘淺自己也被吓到。
方瑩手已握在欄杆上,指骨泛白。
鐘淺跪坐在地上,“我答應。”
“我答應。”單調的重複着,每一聲都耗盡力氣。
不知說到第幾遍,頭頂響起一個聲音,“現在就打給他。告訴他。”
鐘淺擡頭,眼裏有淚,帶着乞求搖頭。
方瑩臉上也有淚,聲音沙啞,“打吧。”
她從鐘淺衣袋裏掏出手機,“不該産生的感情就該快刀斬斷,長痛不短痛。”
說完,在觸摸屏上按下一個數字。
十一個數字,按的很緩慢,似乎是給鐘淺時間穩定情緒。
鐘淺接過手機時手在抖,險些掉下去,用兩只手捧住。電話已經接通,聽到熟悉的聲音,“喂,鐘淺?你回來了?”
她身子萎頓下去,差點就哭出來,死死咬住唇。
“到哪了?派人去接你?”
“鐘季琛。”她輕聲開口,“我們,不要再見面了。”
“……出什麽事了?你現在在哪?”他聲音裏透着急切。
鐘淺擡頭,隔着水霧看着媽媽的臉,只有這樣她才能狠得下心。她抹了一把眼淚,“我想通了。”
“我其實,還是想把你當成親人。我強迫自己去喜歡你,像女人對男人的那種喜歡,我去吻你……”看到方瑩臉色一變,她心中湧起一絲報複的快意。
接下來的話更是流暢,“可是很難受,那種感覺,很惡心。”
說完這三個字,世界都安靜下來。
時間像是凝固了一般。只有風聲呼嘯,從周身穿過。
鐘淺跪坐在冰涼的地面上,卻感覺不到一絲冷。
許久後,她才緩緩起身,與方瑩對視,方瑩眼裏的癫狂早已褪去,只有冷冰冰的平靜。鐘淺輕聲開口,“你說得對,他是挺厲害的。只要被他吻一下,就神魂颠倒,恨不得死在他懷裏。”
“啪。”方瑩手比大腦還要快。
鐘淺頭被打偏,卻勾唇一笑,轉過身。
那一剎那,有什麽東西從身體裏抽離。
身後沒有動靜,即使有,她也聽不到,自從說出那幾個字,世界于她,就只剩下安靜。她只是憑着本.能,沿着樓梯一階一階,走下去。
也不知下到幾樓,聽覺恢複,鬧哄哄的人語聲夾雜着音樂沖進耳畔。原來到了賣場。琳琅滿目的商品,花枝招展的女人,臉上表情豐富而鮮活,反襯得她越發空虛如游魂一縷。
她徑直走向洗手間,推開一扇隔間門,關緊,抱着頭蹲下,“哇”地一聲哭出來。
秘書推門而入,看了眼老板桌後空空的座椅,又看了眼落地窗的方向,遲疑片刻,捧着文件轉身出去。
整個過程,伫立窗前的人絲毫未覺。
接到電話時,鐘季琛正在開會,養老地産項目正式啓動,請了咨詢公司的人過來讨論細節問題。鐘淺的一通電話,并沒讓他有太大反應,稍微失神幾秒便回到會議桌上。思路依然清晰,決策依然果斷。
回到辦公室,人卻忽然失去了工作狀态。
索性起身到落地窗前。
這是他多年來形成的一個習慣,每當有棘手的問題,一時沒頭緒或難以做決定時,就會站在這個位置靜靜呆一會兒。跟了他幾年的秘書自然了解,所以不會輕易打擾。
今天,鐘季琛似乎站的有些久。
看着面前的玻璃窗,他忽然想起上一次,這裏多出一個身影,那是她蹲在地上撿被他丢掉的“心意”……他回頭,桌前空空。
心驀地一疼。
他回到座位,拿起電話撥秘書分機,“讓安保部的人調一段電梯錄像送過來。”
十幾分鐘後,鐘季琛便看到了那一日電梯裏的情形。
鐘淺背靠着電梯壁,滿臉的淚水。
以及,她身上顯然是特意換上的新衣,天藍色無袖連衣裙。好像是她十歲那年,在家庭聚會上,她穿了條天藍色裙子,問他好不好看,其實是找話題,他當時敷衍說,不錯,挺優雅……
想到此,鐘季琛放在桌上的手不覺握緊。
下一秒,關掉視頻,拿起車鑰匙出門。
鐘淺租住的公寓沒人。他轉道去別墅。
一進門,就看見方瑩端坐于客廳。她見到他時有些意外,又似乎意料之中,眼神由驚詫瞬間變冷淡,冷淡中又幾分怨恨。
鐘季琛沒心思去解讀,單刀直入地問:“鐘淺呢?”
方瑩清冷開口:“你今天別想見她。以後也別想。”
“方瑩,你要怨要恨都沖我來。這事都是因我而起。不關她的事。”
“當然是怪你。”方瑩輕聲接道,“她還是個孩子,什麽都不懂,你是成年人,什麽都懂的成年男人。”最後四字被她說的極慢,似乎意有所指。
鐘季琛沒接話。
方瑩起身踱步過來,打量着他,緩緩繼續:“時間對男人真是慷慨,我們剛認識時才十六歲,你那時很酷,是學校的風雲人物,哪個女生被你看一眼都會激動半天,我那時……”她話鋒一轉,“她長得像我嗎?”
鐘季琛皺眉,“跟這沒關系。”
方瑩笑,“你想說‘真愛’是嗎?”
“鐘季琛,不管你是真愛還是戀.童.癖,你可以找任何一家的孩子,但決不能是我的女兒。我對不起你,害你當了六年便宜爹,但是我的女兒,她一點錯沒有,你休想再染指她。”
鐘季琛面無表情,“你說完了?”
“我要見她。”
他說着就往樓梯方向走,方瑩閃身擋在他面前,“我說不行。”
見他與她對視,目光平平,沒有一點被刺傷或激怒的跡象,她帶了些挑釁,“現在這裏是我家。”
場面一時僵持。
直到另一個聲音自方瑩身後傳來,“我在這裏。”
鐘季琛擡頭,目光裏立即湧入情緒。
方瑩注意到他的變化,回過頭,欲開口,鐘淺看她一眼,眼神清淡,透着決絕。
方瑩忍住。待人走到她身邊,她盯了看鐘淺一眼,似乎要說的話已經“說“了,随後擡步上樓。
只剩下兩個人,客廳更顯得空曠。
鐘季琛一眼就看到她微微腫起的左臉頰,眉頭蹙起,鐘淺搶先開口:“出去說吧。”
兩人往出走,走出房門,走在通往大門的碎石小路上,一前一後,步伐默契,卻始終沒人再開口。
一直走到大門處,鐘季琛駐足,“我來就是看你一眼。”
“對不起。”鐘淺說。
“為了什麽?”
他又問一遍,“為什麽說對不起?”
鐘淺不看他,“所有的一切。”
他無聲嘆氣,“淺淺,你沒有對不起我,要說對不起也是該我說,可我不想說。”他略一停頓,“其實這樣也好,你還小,該過正常一點的生活。記住,你沒有做任何錯事,不需要對任何人內疚。”
他走了。
鐘淺目送着他車子離去。今天開的車是黑色奔馳,不知是巧合還是……注定,那一次他去學校找到她,送她回來,就是這輛車。
一切都仿佛回歸原位。
天色又暗了些。鐘淺往回走。腳步忽然一頓,想起他剛才那句“可我不想說。”她說過同樣的話,在這個位置。
她忽然捂住嘴,蹲下去。
不遠的地方,方瑩坐在露臺,手握咖啡杯,看着這一切。
作者有話要說: 淺淺說過同樣的話,第七章,最後一段。
假期快樂!!
☆、一秒的天堂
老板辦公室亮着燈,林秘書幽怨地嘆口氣,把明天的工作也做了大半後,捶了捶肩背,起身去敲門。
鐘季琛正埋頭看一份文件,秘書自然知道文件內容,更知道這個東西并不急着用,于是委婉開口:“鐘總,有什麽需要我做的嗎?”
鐘季琛擡頭,又低頭看了眼腕表,九點過半,不覺一怔,有些歉意道,“沒事了,你可以下班了。”
“您也早點休息吧。”
“我……再看一會兒。”
林秘書還想勸一句,可是見他又低下頭,翻起文件,也只好作罷。工作多年她早就了解,有人是天生工作狂,也有人用工作來治愈生活中的傷。
鐘季琛到家時,已經快十一點。
一進門就皺起眉頭,拖鞋東一只,西——他找了半天才在客廳沙發邊看到另一只。他随口罵了句,小死貓。
他去洗澡。熱水沖刷身體時,還憤憤地想,真是名字起壞了,果然胡鬧。又想多虧沒叫“捅破天”,否則還不得把他這房子給拆了?
洗完澡一推門,差點踩上什麽東西。低頭一瞧,果然又是它。小死貓“喵”的一聲,跳到一邊去。聽說貓這種東西對水流聲有獨特偏好,所以常會在主人洗澡時守在浴室門口,不過在鐘季琛看來,這就是變态,偷窺狂。
他這樣想着時,腳下就不客氣地踢它一下。
胡鬧剛來的時候,每逢闖了禍,鐘季琛都會吼它,吓得它落荒而逃,可是時間長了發現這位新主人并不真動氣,于是也變得皮起來。因此,對于剛才鐘季琛這一腳,它只當做是跟它鬧着玩。
它一躍而起,攀上沙發,又一躍,跳上茶幾,然後……
啪一聲,花瓶掉了。
這幾天擺的是藍色風信子,花朵慘兮兮地扣在地上,水灑出來,迅速滲進地毯裏。胡鬧立即擡頭,觀察主人神色。
只見主人站在那,看着地上的花,似乎沒什麽反應,又似乎在醞釀怒氣,它噌地跳下茶幾,遁逃。
鐘季琛嘆口氣。
走過去撿起花和花瓶,收拾殘局。心裏奇怪,那麽乖巧的人怎麽養出這麽頑劣的貓來。她從小就乖,連他父母那麽嚴苛的人,都挑不出她的錯。她,鐘季琛不由又嘆一聲,她還沒一只貓任性。
收拾好花,他又犯了煙瘾,從茶幾上抓起煙盒,裏面只剩一支。最近煙抽得有點兇。如果她知道,肯定會阻止……他不覺苦笑。
吐出第一口煙霧時,他的思緒也飄向遠方。
飄回許多年前的一個午後。
他在書房辦公。門被推開,溜進一只小生物,小手搭在桌沿上,個子太小,只露出一雙黑黝黝的大眼睛,奶聲奶氣說:“爸爸,我想吃糖。”
他移動着鼠标,眼睛不離顯示器,“那就吃呗。”
“盒子在櫃子裏,我夠不着。”
“那是你奶奶不讓你多吃。”
大眼睛烏溜溜轉一圈,落在他夾着煙的右手上,“奶奶也不讓你抽煙。”
等了兩秒沒反應,“我告訴奶奶去。”她說完轉身就跑。
“回來。”
煙頭掐滅,他起身出門,片刻回來把兩顆奶糖塞進她小手裏,“牙壞了別怪我。”
小丫頭心滿意足地跑出去。
他坐回椅子裏,桌上巡視一圈,沖門口大聲喊,“鐘淺,我煙呢?”
喉間一股辛辣強行結束回憶。
鐘季琛開始劇烈地咳嗽,像是新手抽第一口時那般不适,他一聲接着一聲地咳,想找點水,可是手邊連個杯子都沒有。索性放任咳下去。
終于停止時,他靠着沙發喘息,擡手一抹臉,眼角居然有濕意。
他不覺一愣,随即想,一定是煙嗆的。
同一時間,鐘淺也未能入眠。
秦雪的樂隊開始在酒吧唱歌。今晚是第一場,鐘淺和小歌還有班上幾個同學去捧場,秦雪唱了幾首勁爆搖滾後,忽然風格一變,來了一首懷舊慢歌。聽到第一句時,鐘淺的心就劇烈抽搐一下。
“當我想你的時候,我的心在顫抖,當我想你的時候,淚水也悄悄地滑落,當我想你的時候,才知道寂寞是什麽……”
回家的一路上,那旋律還在耳邊徘徊。
家裏很安靜,方瑩約會尚未歸來。
自然還是和林源。
看兩個人無論是電話裏還是見面時的親熱樣子,鐘淺不禁懷疑,在美國時接到那通電話之前,他們是否真的吵過架。
回到房間,習慣性從窗口望下去,再也看不到秋千。
剛搬回家時方瑩就找人拆了它,像是某種隐喻。現在那個位置上栽了一叢不知是什麽花,和花園裏其他地方渾然一色。
天氣漸熱。鐘淺心裏又有股莫名的燥熱,開了一罐可樂喝,然後洗澡上床睡覺。輾轉反側間,又想起歌裏唱的“愛情如此地折磨,究竟是為什麽?”是啊,為什麽,他這個人,其實也沒什麽好。
他對她更沒有多好。
記得她四歲那年,他帶她爬山。是的,四歲,爬山。他身上背着很重的相機,于是就不能再背她。他機智地找了根繩子,一頭綁在她腰上,一頭牽在他手裏……
本地郊外的一座小山頭,倒是沒有多險峻,但對于四歲的孩子來說,也相當于珠峰了。累也不敢說,因為某人會答:累?那下回別喊着要跟來。
一路磕磕絆絆,終于到了山頂,他舉着相機拍樹拍鳥拍小蟲子忙得不亦樂乎,她呢,他終于想起她的存在,回頭一瞧——
小人兒站在比自己還高的灌木叢邊,樹上綴滿了不知名的小紅果,她正摘了往嘴裏送……
小果子亮晶晶甚是喜人,但他不知有毒沒毒。一問居然吃了十幾個,讓她吐出來,她吐不出,他拎起她的腳踝拍她後背她哇哇大叫還是吐不出,他走了一圈回來把手指伸進她嘴巴裏攪幾下,問還吐不出來?她搖頭。
他說我剛看到一只狗,然後又看到一坨狗的便便……
她邊哭邊吐,膽汁都要吐出來了。吐完了累得趴在地上,用僅有的力氣控訴,“爸爸壞,爸爸是壞人。”
他終于流露出一微米的內疚,好聲好氣道,“以後別跟我出來了。”
然後她哭得更響了。
鐘淺睡着前最後一個念頭是,看吧,他對她一點都不好。
晚上沒睡好,第二天自然狀态不佳。
上課時還能專注聽講,下了課就在座位上撐着臉發呆。忽然聽到一陣噓聲,鐘淺感覺到噓聲和目光似乎聚焦在自己身上,正納悶,就見一男生在衆目睽睽下,徑直走到她桌前。把一只信封輕輕放到她面前。
她呆呆擡頭,那男生個子很高,有一張清秀的臉,來自隔壁班的隔壁班,寫得一手好詩。男生臉上帶着羞澀,放下東西,一言未發,又在一陣噓聲中離去。
鐘淺低頭,眼底忽然一熱。
白淨的信封上,別着一朵風幹壓平的小蒼蘭。白色的花瓣,隐約可聞淡淡的花香。她忽然想,如果她愛上的是這樣一個男孩,是不是就會容易許多。
這一次沒有情詩。只有一張話劇票和一張對折的便簽。
還是張揚而不失隽秀的黑色鋼筆字:“鐘淺你好,這部話劇我看過幾次,還不錯,适合失戀的人看。別誤會,我沒有刺探你隐私的意思,只是,這種表情太明顯,而我對這個,太熟悉。”
放學後圖書館一角,鐘淺看着簡短幾行字,熱淚洶湧。
次日周六。鐘淺坐在某劇院的觀衆席裏。
人不多。掃一眼,并沒有那個男生的影子。鐘淺心裏不由對他多了些敬佩,還有種基于同病相憐和被理解的感動。
這是她第一次看這種形式的表演。
但是很快就被吸引住。演員的表演有張力,臺詞凝練深刻,即便不能完全領會劇情也不影響感動。尤其是主題曲,“你是我冰冷的啤酒,是我溫暖的手套,帶着太陽□□息的襯衫,日複一日的夢想。”
每一句,都擦過她的心坎,絲絲的疼。
結束時,觀衆陸續離開,鐘淺卻坐在位子上沒動。許志明說的沒錯,這部劇,的确很适合她看,她抽出最後一張面紙,輕輕擦臉。
工作人員開始清理舞臺,很有素質的不影響到她。
許久後,鐘淺起身,一回頭,才發現觀衆席裏還有一個人跟自己一樣沒離開。而那個人,是她也認識的。那人的視線似乎一直落在她身上,被她撞上時,來不及收回,有一瞬間的怪異。
沈琪今天沒戲要拍,正好來看場話劇,學習一下表演技巧。沒想到竟遇上了意外的人。
鐘淺拎起背包,經過沈琪座位時,聽到她自語般說:“怪不得,你第一次見我時有那麽大的敵意。”
鐘淺腳步一頓,看向她:“什麽意思?”
沈琪自覺失言,立即起身,淡然道:“沒什麽意思,看完演出随便感慨一句罷了。”說完戴上墨鏡,提着手袋離開。
鐘淺看着她極力低調卻仍步步生姿的背影,不覺蹙眉。
沈琪離開劇院後,又在旁邊的商場逛了逛,跟朋友見面吃了飯,傍晚時分驅車回自己的小別墅。
停好車,剛走到門前,門側一人多高的盆栽後閃出一人。吓得她後退一步,險些叫出來。
鐘淺站定,開門見山地問,“是你做的?”
沈琪一怔,目光閃了閃,“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鐘淺視線往不遠處車道随意一掃,“你是想在這裏說,還是進去?”
沈琪用密碼打開門,還沒等做好心理建設,鐘淺再次開口:“照片是你寄的。”這一次已經是肯定語氣。
“本來我還只是猜測,看了你的反應就能肯定了,看來你的演技也不過如此。”她說着話徑自走向沙發,坐下,翹起二郎腿,目光坦然地看着微微驚詫的沈琪。
對于照片一事,方瑩自然是沒頭緒。
但是鐘淺暗自琢磨過。
她和鐘季琛剛剛開始沒多久,行事也都很低調謹慎,即便被人認出,兩人表面關系擺在那,也不會往別處想。她曾懷疑過秦岳。直到今天沈琪那句話,點醒她。她稍作回憶,上網查了那天在烤肉店瞥見的某個女演員的近況,剛好是和沈琪在拍一部戲。
事已至此,沈琪索性不再掩飾。
她嘲諷一笑,“沒錯是我。你們既然做得出,就別怕別人揭露。如果我把這個寄給媒體,或者上傳網絡,你現在就不只是單單失個戀了。”
鐘淺心裏微微刺痛,臉上沒有流露,追問道:“那你為什麽沒那麽做呢?或者你可以寄給鐘季琛,從他那裏再撈一筆。”
沈琪沒接話,眼裏閃過一抹痛楚。
鐘淺立即明白。
無需多言,女人的嫉妒心啊。
這一點,恐怕連鐘季琛都沒有預計到。
她記得自己的來意,于是伸出手,“拿出來。”
沈琪面露不解。
“照片的備份,你肯定留了,恐怕還不止一份。”
“交出來吧,你要多少錢我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