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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8)

說,我們,當時都喝多了,只是一時糊塗……”

“你們不會是就因為這個離婚的吧?”

鐘季琛眼神鄙視,咬牙切齒道:“你他媽得是多大的心,覺得這是小事?”

得多厚的臉皮能若無其事地跟我稱兄道弟喝酒談交情?

他活動了下手腕,撫平衣袖,又整了整領帶,用平靜得漠然的語氣總結道:“剛才那兩下,一個是替十七年前的我自己,一個是為現在,你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

鼻青臉腫幾乎破了相的任嘉俊回到酒店,似乎被打得開了竅,聯想起前因後果,又做了些簡單的調查,最後打電話給方瑩求證:“那個孩子,不會是我的吧?”

然後被罵了個狗血淋頭。

從某種意義上,這件事對于任嘉俊的沖擊,跟鐘淺差不多,平白多了個孩子讓他心有矛盾,又有點欣喜,心情在千回百轉中度過了六七天,當然也是順便養養傷,然後決定見鐘淺一面。

鐘淺只當沒看見他臉上的傷,單刀直入地問:“你是我爸爸?”

任嘉俊點頭。

鐘淺只撿自己關心的問題,“你們當年是怎麽……我只是想知道自己是怎麽來的。”

這個,任嘉俊有點難為情,斟酌着用詞講出大概,當年他是無恥了些,可方瑩罵他是騙子,是自私的人渣,他有點冤,畢竟他是做了安全措施的。所以在親生女兒面前,為了給自己搏點好感,他把這個關鍵細節一句帶過。

鐘淺聽完眉毛一挑,“所以說,我是酒後亂性加上劣質商品的産物?”

任嘉俊正喝水掩飾尴尬,差點被嗆到,“別這麽說自己。”

鐘淺看向他端杯子的手,“你結婚了?”

“還沒。”他也低頭看自己手上戒指,那是訂婚戒指。“不過也快了,下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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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愛她嗎?”

任嘉俊擡眼,眼裏有疑惑,鐘淺恍然,補充道:“我媽媽。”

任嘉俊嘆息一聲。

臨別前任嘉俊拿出一張卡,還有一張私人名片。說是對自己這些年沒能盡到父親義務的補償。還說他馬上要回去了,方瑩不肯接電話,請鐘淺轉達,當年的事他很抱歉,如果她們母女有什麽需要,随時聯系他。

鐘淺思索了一下,接了兩樣東西。

比起花鐘季琛的錢,接受這個生物學上直系親屬的資助更合理一些吧。

出了咖啡廳,秋風瑟瑟,道路兩邊高大的法國梧桐一片片的掉着葉子,半黃半綠的葉子落到腳邊,又被秋風掃走。鐘淺走了好長一段路,直到腳掌發酸,才想起來叫車。

任嘉俊其人,如果脫了這身精裝包裹,憑着那張臉,也可以去混個明星當當,可是如果沒有那張臉,就是一個路人。

這就是她的生父,人也許不壞,卻不夠精彩。

如果可以選擇,她寧願選那個人……

可惜,鐘淺手肘撐在車窗邊緣,手掌撐着額頭,無力地想,可惜父母出身都是在出生前就被分好了的。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下周四。

這周更得少很抱歉,一個是時間精力有限,還有就是篇幅的問題。最初打算中短篇,但眼下看短篇(5萬打住)已然不可能,中篇或長篇,我還有點沒想好,因為是純言情,而且不是強取豪奪類型,後者我寫的起來比較有動力,汗。如果不是禁忌戀這點邪惡因子支撐,果斷寫不下去,再汗。

暫定方案是按照已有思路寫,寫到多少算多少,不刻意求長短。大家有什麽想法都歡迎提(也不用擔心作者思路被左右,不會的,別低估我的固執),我會酌情參考。

推薦一個文,基友的文,但是很厲害的基友,書都出版了,比我強多了╭(╯^╰)╮

蘇一姍《我就順便愛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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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秒的天堂

鐘淺回到家直奔廚房,她很餓,胃裏空空的,亟需用熱的食物來填滿。

阿姨在煲湯,鍋裏飄出淡淡的中藥味道,說媽媽中午醒了一次喊頭疼,阿姨提議去醫院看看,她又不肯,阿姨一臉同情地說,可能是最近折騰太厲害,離婚對女人是致命打擊……

鐘淺喝了兩口牛奶,回房放下書包,來到主卧。

窗簾緊閉,光線昏暗,誇張的歐式大床,淡金色真絲被,在這裏,總是晨昏颠倒,光陰停滞,平時只覺得奢靡頹廢,此時卻顯得有些冷清和壓抑。

方瑩戴着眼罩,嘴唇有些發白,本是瓜子臉,稍微一消瘦下巴就更尖,有點楚楚動人的味道。

鐘淺在床邊輕輕坐下,覆上從被子裏露出的那只手,自出生從未沾過陽春水的手異常細膩柔軟,被人碰觸後指尖不安地動了動,沒什麽力量。

鐘淺輕輕握住。

這樣的女人,尤其是青春時代,有着遮都遮不住的光彩,會有很多人喜歡。恐怕沒幾個能不喜歡吧。所以無論是年少的鐘季琛,還是任嘉俊,都對她動心。

可是,生活畢竟不光是風花雪月。

多年後,前者跟她沒法繼續生活,後者即便是仍然心存愛意,也不會不顧一切的争取和她在一起。人都是現實動物,無可厚非,因為只有順應現實,才能得到世俗的幸福和快樂。

鐘淺在媽媽房間裏坐了許久,似乎想明白了很多事。別人家的孩子從父母口中得到的人生道理,她的父母用行動傳授給她。

回到房間,合衣躺在床上。胃裏依然很空,卻沒有了吃東西的欲.望。

困意漸漸蔓延,半睡半醒間,她又一次回到過去。

那年她四歲。

愛穿紅色公主裙,和爺爺奶奶住在老宅子裏,每天房前屋後樓上樓下的跑,臉頰紅紅,被奶奶喚作小蘋果。偶爾她也會很安靜,吮着手指頭,站在書房門外,把耳朵貼在門板上,仔細辨認裏面聲音。

裏面在咆哮,爺爺又在罵爸爸了。除了經典的兩句“你這個不孝子,非得把我氣死不可”,又說了許多她聽不懂的話。

爸爸出來時臉色很不好看,對守在門口的她也不理不睬,大步流星下樓直奔車庫。她一路跑着跟過去問,“爸爸你又做錯事了?”

“是不是因為我?”

小小年紀的她,已經從大人們不止一次的争吵和閑言碎語裏得知,自己是爸爸的一個重大罪狀。

鐘季琛愣了一下,“不是。”

“那是因為什麽?”

“說了你也不懂。”

鐘季琛語氣有些不耐,他的視線鎖定在一輛紅色法拉力超跑上。看了會兒,掏出電話打出去,“喂,你不是老早就觊觎我那車了嗎,現在給你個機會,要不要?”

鐘淺也在盯着爸爸最愛的小紅車,眼裏充滿好奇和渴望。

這是爸爸的二老婆。

在她看來,比對他的大老婆還上心。

第一次看到時,他遠遠地鄭重其事介紹,“這是你小媽,你要尊重她。”尊重的意思就是只許看不許碰,不過每當爸爸開着小紅車出門時,都特帥。

這邊鐘季琛收起電話,一把抱起她,“走,老爸和小媽帶你去兜風。”

車速并不快,在他看來。可對她卻是極限,如果沒有安全帶綁着,她肯定一早就被甩出去,全程她都哇哇大叫,眼淚都飛起來。

停車後,小臉哭得通紅,鐘季琛抱着她好一頓哄,捏着她的鼻子叫她膽小鬼,又許諾了一堆好吃的好玩的才肯罷休。

然後爸爸的好朋友來了。

把爸爸的小紅車開走了。

她這時候才知道,爸爸把他的二老婆給賣了。

接下來幾天又有很多人來。

在別墅車庫裏,看爸爸那些球杆,魚竿,雪橇滑雪板,兩眼放光地讨價還價,然後裝進各自的車裏,滿意地離去。

她站在一邊,看的很心疼,偷看爸爸臉色,一臉平靜。

有個叔叔扛着一副球拍過來,摸摸她腦袋問,“這個賣嗎?我多出點兒。”

爸爸笑笑說,“這個你買不起。”

人都走後,一大一小坐在車庫門口,身後空蕩蕩,說話都帶回聲,她忐忑地問,“爸爸咱們家沒有錢了嗎?”

“有。”

“那你怎麽把東西都賣了?”

“因為我要用錢。”

鐘季琛難得耐心,也不知她能不能聽懂,“我跟你爺爺還有公司那些老家夥意見有分歧,他們都說我胡鬧,我要證明給他們看,他不同意,我就自己做,他不給錢,我就自己籌錢。”

“那你會賣掉我嗎?”漆黑的大眼睛裏有一絲緊張,因為平時爸爸經常說,再不乖就把你賣了換煙抽。

“當然不會,”他捏一下她的小鼻子,“你是爸爸的小開心果,賣了你我欺負誰去啊。”

“給很多很多錢也不賣?”

他搖頭,“不賣,堅決不賣。”

他又安慰道:“放心,用不了多久,爸爸會一樣一樣把它們買回來。”

“用我自己的錢。”

她似懂非懂地聽完,起身跑開,回來時抱着一只星際寶貝存錢罐,“爸爸這些錢給你。”

鐘季琛傻掉。

她用力晃一晃,裏面咯愣愣的響,摳開蓋子往地上一倒,嘩啦啦一堆硬幣,還有數張紙幣,面額不一。

鐘季琛眼眶紅了,賣掉心愛的二老婆都沒紅一下,此刻卻……他用力揉了一下小家夥的頭發,“傻丫頭。”

“還有鋼琴。”

“啊?”

“我的鋼琴,”小丫頭歪着腦袋認真地說,“我不彈了,也可以賣。”

鐘季琛抹了下眼睛,“萬一你以後想彈呢。”

她一臉認真,“以後想彈爸爸再給我買,現在不彈,就賣掉換錢。”

他笑,“還知道輕重緩急呢,真聰明。”

那段時間,鐘季琛壓力很大。新項目并不順利,每次開會被老頭子們輪番轟炸冷嘲熱諷,連他自己偶爾也會懷疑,是不是真的不自量力。

看到鐘淺的眼裏就是,每晚爸爸房間燈亮到很晚,有時她早晨起床了,他還沒睡覺。一推門裏面全是煙,嗆得她直咳嗽。

他叫她過去,抱她坐在膝頭,問,“淺淺,你說爸爸能成功嗎?”

她毫不遲疑地點頭。

他苦笑,“這世界上能毫無條件相信我的,大概就你一個了。”

“還有媽媽。”

他笑笑沒說話。方瑩不僅反對,還罵他瞎折騰,警告說她的包包首飾一個都不許動,在她看來只要乖乖聽長輩話安分做個太子爺就夠了……

他暗暗嘆了口氣,逗懷裏的小家夥,“如果爸爸失敗了,變成窮光蛋怎麽辦?”

“那我們花爺爺的錢。”見他眼睛一眯,她立即改口:“跟爺爺借點錢……”

“如果爺爺不肯呢,還要把我們一家三口趕出去,我們連住的地方都沒有……”

“那,那,”她轉着眼珠想了下,振振有詞道:“我們三個人都去工作賺錢,我可以去街上賣花,我們帶着帳篷去海邊住,釣魚吃……”

他被逗笑。

看他眉頭舒展,她也跟着笑,一大一小笑得直打顫。

不知不覺間,窗外已是朝陽燦爛。

畫面太清晰。

是因為這麽多年就靠着這一點甜蜜回憶,翻來覆去的溫習。

可是如今,這點甜蜜都成了偷來的。

正前方雨刷來回搖擺,似乎也要抹去這不該屬于她的記憶。

鐘淺去年暑假跟朋友一起學的車,技術并不到家,趕上天氣不好,路線不熟,車速可以與烏龜蝸牛之流媲美。好在她也不急,就這樣慢慢消磨着時間。

擡眼在後視鏡裏看到自己的臉,有點陌生。

長發蓬松,小煙熏妝,紅唇嬌豔,白色毛衣外套裏頭是金色的裙子,低胸款,是從媽媽衣櫃裏随便翻出的一條。

胸口有點空,裏面更空。

原來以為是胃,後來才知道是心。

所以總是試圖找什麽東西來填補。用那些曾經極力排斥的,能帶來即時快.感的……而這一切新鮮事物對她來說并不難。

昨晚踩着十二點鐘聲進的家門。

媽媽坐在沙發上喝酒,病好了,又開始夜夜笙歌,生活仿佛開啓了循環模式。

“你看看現在幾點了?”

她打着哈欠答,“我是在用行動告訴你,我是你的親生女兒。”

媽媽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我嘴巴可沒這麽利。”

“哦,那大概是青出于藍。”

秦雪說的那個會所在半山腰。這會兒路上只有她一輛車,隔很遠才有一盞路燈,光亮被雨霧沖淡了許多,天地間一片昏暗,不禁讓人生出幾分毛毛的感覺。

鐘淺擡手開了車裏空調。

在擡眼時,看到後面駛來一輛車,很快超過她,在前方猛地打了個彎,堂而皇之地橫在道路中間。

鐘淺心下一跳,慌忙按手剎。

再定睛看才發現前方車子眼熟,黑色的雷克薩斯。緊接着車門打開,下來的人更熟悉。自從一個月前在律師樓門口“分別”,還是第一次見到他。

她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心情面對。

轉眼間鐘季琛已走到近前,用手敲着車窗,“下車。”

她不動。

他擡腿沖着車門就是一腳,驚得鐘淺狠狠一抖,看向他,被他的兇神惡煞眼神吓到。他這次只做了個口型,惡狠狠的:下車。

她幾乎是本.能地遵從于他的威懾,手剛推開車門,車門被一股大力拉開,接着手伸過來,抓住她手臂就往出揪人,她吓得大叫:“你幹嘛?”

“你有駕照?”

“沒有。”

“那還敢上路,也不看看這什麽天氣,簡直是找死。”

“我願意。”鐘淺一邊反駁一邊抵抗,身子拼命往車裏躲手胡亂抓着。

體力差距太大,很快被他扯了出去,被他拖着朝前方走了好幾步,鐘淺忽然用力甩開,竭力嘶吼,“你憑什麽管我,你又不是我爸。”

“你閉嘴。”

鐘季琛語氣更壞,指着路的盡頭的方向,“你知不知道你要去的是什麽地方?今晚上秦岳也在。”

“秦岳是誰?”

他一怔,“你不知道他?就是上次害你摔下樓梯的那個。”

鐘淺恍然,腦海裏閃過一張好看卻讓人不舒服的臉,心一陣發緊,嘴上卻不甘示弱,“那又怎樣?他還能吃了我不成?”

鐘季琛咬牙,視線在她臉上打了個轉,“吃得你不剩一根骨頭。”

兩人都帶着氣,在雨中對峙。

鐘淺頭發濕透,發絲貼着臉頰,有幾根吃進嘴裏,毛衣在剛才撕扯中滑下,露出一側肩頭,圓潤瑩白,還有那兩道鎖骨……

鐘季琛感覺自己喉結動了一下。

下一秒伸手攫住她手腕。

鐘淺大聲喊,“鞋——”

男人置若罔聞,拉開後車門把她往裏塞,動作很粗魯,推搡間她忽然叫了一聲,“好疼。”

兩人同時頓住。

鐘淺最近時常胸口腫痛,洗澡時發現那個部位悄然隆起,如青澀而害羞的兩朵花苞,在她人生陣痛時刻,身體終于發育了。男人手勁大,沒輕沒重地剛好掐到那。真的很疼。

鐘季琛也反應過來,剛才的手感為何有點……綿軟。

他眼裏有詭異的波濤在翻湧,神色霎時變得可怕,鐘淺往裏縮了縮。

“坐好。”他命令,聲音裏低低的沙啞。

鐘淺乖乖地把兩條腿放進車裏。

啪,車門被他甩上。

“我的鞋,鞋掉了。”她弱弱的聲音被雨聲掩蓋。

雨比剛才更大,雨點帶着勁道狠狠砸在地上,又從地面升起一層煙霧。

天地萬物都被籠罩在一片混沌之中。

片刻間,鐘季琛渾身已濕透,站在雨中呼了一口氣,擡手抹了一把臉。

往回走幾步,彎下腰,撿起那只銀色高跟鞋。

作者有話要說: 大雨啊,車後座啊,有沒有點眼熟,我的惡趣味呀。

推個基友的小文文。

此基友作風HB,是那種“一聊天誰說不舒服,她就會問有了嗎?”的人。。

不多說,上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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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秒的天堂

兩個小時前,鐘季琛接到一個電話。

來電顯示是“韓同學”,他愣了一下,想起幾個月前的深夜打過這個電話問鐘淺去向,然後就順便把號碼存下了。

對方說起鐘淺近況,最近變化很大,上課會走神,偶爾曠課,今晚要去一個聚會,全校玩得最狠的女生的生日派對,在郊外會所,去年她生日就有個女孩喝液氮雞尾酒被送去醫院,胃穿孔,險些喪命……

鐘季琛眉頭擰成結,“你說那女生姓秦?”

“對,秦雪,仗着家裏背景什麽都敢玩的大小姐。”

他打電話到別墅。

阿姨接的,方瑩不在,鐘淺剛出去,化了妝,還開了方瑩的車。

他立即放下手裏的事,開了車一路追來。

一路上火氣嘶嘶地冒。

那個地方他知道,也去過,是個很隐蔽的私人會所,外表與一般別墅無異,內裏無論是裝飾布局還是服務項目都極盡奢華,很挑戰想象力,鐘淺真是不知死活。

後視鏡裏看到她低着頭,濕發淩亂的披散着,顯得巴掌臉更小,更白,下巴更尖。她瘦了。

成熟的衣着和妝容,稚氣的臉,明明違和,卻另有一種風情。

他輕輕嘆息一聲。

後面的人聞聲擡頭。

在後視鏡裏與他對視,目光交彙一剎那,那眼神如有魔力般,直射進他的心底。仿佛是包裹着心髒的那層膜被穿透。有點疼。

片刻後他開口,聲音聽起來低沉平靜,“你不要把自己毀了。”

鐘淺用手撐着臉,看着被雨水沖刷的車窗,眼裏透着迷茫,緩聲道,“我本來就該這個樣子。以前的都是做給別人看的。”

那個“別人”,不是別人。

他似乎也明白,沒再說話。

一路沉默,直到家門口。

鐘季琛把那只高跟鞋遞過來,“以後別穿這種鞋,你還在長身體階段,穿這麽高跟會傷到骨頭。”

鐘淺伸手去抓,沒拽動。

鐘季琛看着她,“答應我。”

眼神深潭一般,漆黑深邃的潭底又有隐秘的星光在閃爍。

鐘淺心裏一動。

“不要跟任何人賭氣,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頓道,“你現在的任性,要明天的你來買單,有時候走錯一步,一輩子都難翻身。”

她立即想到自己的媽媽。

心下黯然。

手上一墜,他松手了。

看着緊緊抓在手裏的鞋子,她有些發怔,失落從心頭劃過。

鐘季琛已經面向前方坐好,“你的車我會讓人開回來。”

只有這一句,吝啬到一個多餘的字都沒有。

鐘淺低頭穿好鞋子,推開車門。

一言未發地離去。

鞋子上沾了泥,鐘淺用一塊軟布小心擦拭幹淨,然後擺在地板上。

Jimmy Choo,很多女人和女孩子的奢侈夢想。對于她來說,唾手可得。可也正因為得到太容易,穿上時并沒有那種滿足的雀躍感。

此刻仔細看看,精致的款型,深灰帶光澤的面料,近似銀色,在燈光下熠熠生輝。有點像童話故事裏的水晶鞋。

這時候她已經洗過澡,穿着藍粉色的睡裙,抱着膝蓋坐在地毯上,頭發沒有吹,微微濕着垂在肩頭,沒有了華服和濃妝,她又變回那個單純執拗的鐘淺。

茫然不知所謂地看了會兒,拿起送回鞋櫃。

衣帽間沒開燈,櫃子裏黑洞洞,關上櫃門的那一刻,鞋面泛出的微光讓她想起那人眼底細碎的星光。

一夜無話。早上鐘淺下床時,左腳一落地,腳踝明顯吃痛。

看來是昨天崴了腳。

拜某人所賜。

她坐在床邊愣怔了一會兒,決定下樓去找冰袋打算敷一敷。

披着頭發穿着睡裙,打着哈欠走進廚房,剛邁進一只腳就發出尖叫。

一男人從冰箱前轉過身,手裏拎着一瓶牛奶,睡袍前襟微敞,胸肌誇張,在往上看,是一張年輕的臉。

鐘淺眼睛瞪得好大,懷疑自己還沒睡醒。

男人自來熟地打招呼,“嗨,你是鐘淺吧,我是……”

她終于清醒過來,卻一點都不給面子,轉身跑開。

晚上方瑩問,“見到阿源了吧,怎麽樣?”

這時鐘淺已經知道早上那人是媽媽的新男友,想起那張年輕的臉,不禁問,“他多大?有二十五嗎?”

“二十八了。他自己開健身房,常年運動,當然保養得好。”

方瑩一臉自豪地介紹,最近她像是變了個人,氣色紅潤,說話發嗲,顯然是雌性激素分泌增多的效果。嗯,看不出是過了三十的人。

“對了,明天周末,阿源請我們吃飯。”

周末飯局定在一家日式料理店。

林源開車來接,車子不錯,一身名牌休閑裝,舉止還算文雅。據說是海龜,也是在法國留的學,難怪能輕易虜獲方美人的心。

席間方瑩一副小女人模樣,給兩人做了正式介紹,還說最痛苦的時候多虧有他陪伴,給她信心。林源溫柔地看着她說,你這樣的女人男人呵護都來不及,哪還能忍心傷害呢。

鐘淺心裏小聲道,嘴真甜。

林源還給她準備了一份見面禮,一套新上市的數碼産品。

鐘淺認真道謝,然後就悶頭吃東西。

聽他們似有若無地調.情和聊起林源新開分店的進展情況。

回到家後,她跟着媽媽進了卧室,問:“他沒讓你入股嗎?”

方瑩換了衣服,坐在梳妝臺前卸妝,“沒有。”

“如果以後他找理由跟你借錢呢?”

方瑩笑一下,“我是傻的麽?”

“戀愛中的女人智商普遍降低。”

“你媽媽可不是一般的女人,是被男人欺騙傷害過的,長着記性呢。”

鐘淺想了想又問,“你沒打算跟他結婚吧?”

“結婚?笑話。”方瑩真的笑出聲,“讓他來分割我的財産麽?那可是我用十七年自由換來的,我現在有錢有安全感,只談戀愛不談婚姻,只享受權利不付出義務,要多滋潤有多滋潤。”

她起身,在鏡子裏欣賞了一下自己的身材,又摸摸臉,手指在眼角停留片刻,失神感慨道:“以前真是太傻,在不值得的人身上白白浪費了大好青春。”

鐘淺小聲接,“不然哪裏來這麽多青春損失費。”

方瑩瞪她一眼,“小小年紀嘴巴這麽毒,少說兩句能把你當啞巴賣了?”

“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輕易否定過去。”

“要是能否定就好了。”方瑩說完扭身走向浴室。

鐘淺心中一黯。

也許在媽媽心裏,最想否定的就是她吧。

她自認不是愛記仇的人,可有些話仍像一根刺,只一次就牢牢紮進心頭,輕輕一碰就會疼。

短信一發出去,鐘季琛就後悔了。

這太不像他的行事風格。

可事情往往如此。就像女人減肥男人戒煙,往往憑着決心能堅持一陣子,但是到了一定程度意志力會突然崩斷,之前被壓制的欲.望會兇猛的反撲。

就像他當初去看鐘淺演出,本來不想去,但是數日不見越發的想念,然後就想,看幾眼也沒什麽大不了,畢竟名義上他們還是父女,做做樣子也是應該的。

就像剛剛,敲定了一個重要項目後,心情澎湃之時,忽地想起她,想起她各種的好,接着又擔心,怕她會學壞,電話在手裏颠來倒去,理智和情感反複博弈,最後還是理智潰敗。

他打出的一行字是:鐘淺最近還逃課嗎?

發完才意識到,三十多歲的人跟一小孩子發短信,這,有點丢人啊。

很快收到回複:事實上,現在她就不在教室。

然後,之前的糾結頃刻煙消雲散,心頭被怒氣占滿。

鐘淺在大街上閑逛。

板鞋,牛仔褲,深藍色連帽衛衣,帽子罩在頭上。

這樣的打扮在人群中不顯山不露水。沒人知道這是個本該坐在教室裏專心聽講的高中生。而此時她也聽得專注,專注地聽着耳機裏循環播放的Nightwish的Escapist.

逃避現實的人。

她兩手插在衣服口袋裏,一副閑散狀地邁着步子混跡行人中。

直到聽到比重金屬更刺耳的喇叭聲。

她扭過頭。

身側車行道上停着一輛白色捷豹,上午陽光正好,車身亮的刺眼,她眯着眼睛正納悶時,車窗緩緩降下。

鐘季琛臉色不佳地看着她。

“上車。”

鐘淺恍若未聞,手依然插在口袋裏,站在那裏不動。表情波瀾不驚,又似有隐隐的挑釁。

這副樣子讓鐘季琛怒氣更勝。

他盯了她兩秒,推開車門下來。

走到近前,一擡手把她一只耳機扯下來,“你到底想怎麽樣?”

鐘淺反問,“你到底想怎麽樣?”

語氣平靜,重音落在第一個字。

“我讓你回去上課。”

他的威懾力似乎對她沒什麽作用,鐘淺聽完垂下視線,手裏把玩着那只被拽下來的耳機,痞痞地答:“上不上課是我自己的事,我的人生怎麽樣也是我的事,”說着擡眼看他,“你為什麽要管我?”

這是她第二次追問。

眼神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含着三分尖銳,一分緊張。

鐘季琛沉吟一秒答,“就憑你還姓鐘。”

她愣了一下,譏諷一笑,“你如果介意,我可以改掉。”

“改什麽,姓任?任淺?”

“不關你事。”

鐘季琛再次擰眉。

她什麽時候這麽跟他說過話,真是學壞了。

鐘淺不再理會他,自顧自地往前走,鐘季琛跟她保持半步距離,沉默了一會兒,低沉道:“我上次的話都白說了?”

當然沒有,就是因為那一番話,才讓她又燃起希冀。

鐘淺狠一狠心,停住腳步,再次開口,“血緣也不是絕對的,是不是?”

她聲音很輕,但他聽得清楚。

她回頭看他,眼裏的輕慢和尖銳褪去,微微抖動的睫毛下,是柔和的清亮,“我可以把你當成親生父親,如果你願意……”

“我不願意。”他打斷。

她嘴唇微張,呆了一呆,随即自嘲一笑,“我明白了。”

說完轉身就往回走。

開始是快步走,走着走着拔腿跑了起來。

鐘季琛在原地,沒有追。

眼睜睜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轉彎處,他才發出一聲嘆息,你不明白。

鐘淺強忍着淚意,可眼前還是霧蒙蒙的,視線模糊。

以往所有被拒絕被抛棄的難過加起來,都沒有這一次嚴重。

那時候她有所依仗。

這一次,沒人知道她彙聚了多少勇氣才問出那一句。

耳機早掉了,可那金屬的重擊和女高音飙升的旋律還回蕩在耳邊。她不知道還能做什麽,似乎只有不停的跑,跑得越遠越好,跑出這個讓人失望的現實。

然後,在十字路口拐彎時,出了狀況。

路邊是一家老字號珠寶店。

門前平地有一道低矮臺階,臺階上方停着一個人。

鐘淺傷心得太過投入,等發現要撞上人時慌忙收住腳,倒是沒撞到人,但是撞到了他的輪椅。

沒錯,這是一位殘障人士。

所以應變能力比較差,而且這位不知什麽原因事發前正一臉迷茫地望着某處,被撞後一臉駭然,只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哎”。

輪椅距離臺階邊緣不到一尺,輪子順勢往前滑去。然後,就在鐘淺的驚呼和男人一連串的“哎”聲中,人仰馬翻。

輪椅扶手硌得鐘淺肋骨生疼。

不過另一位更慘。

因為,他的臉已經和綠化帶草坪親密接觸了。

鐘淺驚吓得忘了傷心,胡亂爬起來,跑去看那人的臉。

帶着哭腔問:“你沒事吧?對不起。”

那人手撐着地支起上身,先是吐出嘴裏的草葉,嘶了口氣,看了眼鐘淺,又去看自己剛才被壓在下面的右手,白皙的手背破了皮,還流了血。

鐘淺心中一緊。

那人再次擡頭看她,像是被她哭紅的眼睛吓了一跳,“靠,我這麽疼都沒哭,你哭什麽啊?”

作者有話要說: 【惡搞小劇場】

她回頭看他,眼裏的輕慢和尖銳褪去,只剩柔和的清亮,“我可以把你當成親生父親,如果你願意……”

“我不願意。”他打斷。“我要當幹爹。”

下一更,周二。

☆、一秒的天堂

鐘淺吸了一下鼻子。

那人又說:“看着我的臉。”

鐘淺不解地看他,聽他問,“破相沒?”

“……”從他五官上掃過一遍,她的眼神也由驚愕漸漸恢複自若,最後果斷地搖一搖頭。

平心而論,這是個好看的男人。

一身黑色西裝,質地做工精良,可見其身家,內搭白襯衣,領口兩顆扣子沒系,鎖骨微露,有種漫不經心的潇灑,如果忽略掉這個半躺在地上的姿勢。

路邊停下一輛車,下來一個中年男人,大步沖過來一臉緊張地問:“秦少您沒事吧?”再看旁邊蹲着的鐘淺,似乎立即明白了前因後果。責備之意溢于言表,彎腰将年輕男人扶起,動作小心而恭謹。

男人重新在輪椅上坐好後,從口袋裏掏出一塊手帕,撲了撲膝蓋上的塵土,擦擦手,整理了衣袖,衣領,然後看了眼腕上的表。

“不早了,走吧。”

中年男人推着輪椅走向停在路邊的車子,打開後車門時,輪椅上的人回頭看了一眼立在原地的鐘淺,“你也上車。”

鐘淺臉上有明顯的遲疑,還有一絲戒備。

男人挑眉,“怎麽着,肇完事還想逃逸?”

鐘淺問:“去哪?”

“當然是去醫院,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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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江塵,是孤兒,是重生者,世界末日就要來了!我會種田,我想租房。”
    “我叫方宇,是孤兒,是重生者,地心世界就要入侵!我會修煉,我想租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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