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耳邊,視線卻仍落在緊閉的門背後,“沒事,你再說一遍。”
電梯下行。
鐘淺靠着牆壁,淚水流滿臉。
作者有話要說: 好久不見(*^__^*)
《特霧迷情》要等過陣子有大塊時間再填,這個如無意外,會是中短篇,調解心情之作,
所以,更新應該不會太勤快,當然這種題材估計也沒幾個人看→ →
☆、一秒的天堂
淩晨一點,方瑩從朋友的派對回到家,微醺,搖搖晃晃上了樓,剛換了衣服就接到電話,號碼讓她以為自己眼花了,響到第五聲才按接聽鍵,那邊聲音沒一點情緒:“鐘淺在家嗎?”
粉色系的卧室空蕩蕩,方瑩站在門口說,“不在,不是去給你賀壽了嗎?”
那邊沒理會她的揶揄,只說:“她來過。”
方瑩攏着睡袍靠在門邊,姿态慵懶,人卻已清醒,語氣微諷道:“你是不是說什麽打擊她了?還是你幹脆就不見她?”
“我不想跟你吵架,等她回來你給我打個電話。”
“我憑什麽告訴你……”
那邊直接挂斷。
方瑩看着手機,罵了句髒話。
鐘季琛坐在車裏,車子停在公寓地下車庫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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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從一個飯局回來,停車時接到沈琪電話,委婉表示給他準備了生日禮物,提到個“奶油”,他有點累,提不起精神,一聽什麽花樣更覺厭煩。只是,挂了電話,不知怎麽的想起奶油,然後想起那塊被他揮落的蛋糕……
又打了一遍鐘淺手機,仍然關機。
下一秒手機響,他立即接起,卻是方瑩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時間過得真快,一晃我們都三十多了,淺淺也十六歲了……”
鐘季琛沒心思聽她大半夜的玩感慨,正要打斷,又聽她自語般說:“你過三十三歲生日,她差不多烤了三十個蛋糕,笨死了……”她似乎笑了一下,“這麽傻,根本不像我……”
沒說完,再次被挂斷。
鐘季琛握緊手機,在心裏補了一句,也不像我。
鐘淺朋友不多,一一打過去,都不知道她去了哪裏。
車窗打開,夜風微涼。
經過市中心時,不知道是不是心靈感應,竟然聞到蛋糕香氣,鐘季琛不由一愣。往窗外一看,原來是路過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蛋糕房。
鬼使神差地靠邊停了車,走了進去。
正打瞌睡的店員一見他這樣的人物上門,兩眼放光,熱情招呼,他看向櫃臺裏烤好的蛋糕,一排排琳琅滿目,竟想不起她做的是什麽樣子,後悔當時該多看一眼再丢進垃圾桶。
鐘淺就讀的高中是一所不折不扣的貴族學校,學生來自高官富商明星等高收入家庭,學費不菲,資源配備自是一流,值班的安保人員精神頭十足,指着一排監控器再三保證,這個時間不可能有人。
可鐘季琛不以為然,據他對鐘淺了解,她還真沒什麽地方可去。
其實,她是個挺乖巧省心的孩子。
其實,他對她也不是完全漠視。
這麽想着時,人已經從圖書館走向舞蹈教室,兩名保安拎着鑰匙手電恭敬跟在身後,所到之處,燈光驟然亮起,當然,也都是空無一物。
走進舞蹈教室時,燈光一亮,他立即揚手做了個噤聲動作。
此時的更衣室格外空曠,三人視線都鎖定某一角。
鐘季琛低聲吩咐,“你們回去吧。”
那兩人理虧心虛,雖見他沒流露出責備意思,仍是心下忐忑地離開。
鐘季琛走過去。
一步一步,仿佛走過了時光。
白天看着那麽高,此刻蜷縮成一團,看着好小。
可還是比小時候大了很多。
他想起很多年前,那時她還不到一歲,裝在一只大竹籃裏,蓋着小花毯子,被他拎去河邊。想起當日情景,不禁好笑。
再回到眼前,又讓人唏噓。
可是見到她完好地縮在這裏,鐘季琛還是松了一口氣,不知是繃了多久,竟然兩腿發軟,順勢坐在椅邊的地板上。
睡夢中的鐘淺聽到動靜,警覺地動了下,睜開眼,看到眼前的人時明顯驚訝,揉了揉眼睛,嘟囔出聲:“爸爸?我沒做夢吧?”
鐘季琛不答,只是靜靜看着她。
兩人一坐一躺,四目相對,沉默中似乎都想到了不久前發生的事。
鐘淺坐起身,剛及膝的裙擺因睡姿往上竄了許多,少女的腿型已不再是兩根麻杆狀,呈現出渾圓和柔韌的曲線美,這樣的姿态更是帶了點慵懶肆意的意味,她用力往下扯了扯裙擺,雙腿合攏,回歸淑女範兒。
鐘季琛似是沒注意到她的小動作,他在她起身時才看到她枕着的書包旁,立着一只咖啡色的紙袋,已經變得皺巴巴,癟了很多,看起來很是委屈。
“還能吃麽?”他沒經過意識就溜出口。
鐘淺被刺痛的感覺複蘇,回頭看一眼,有些負氣道:“當然能,我已經吃了,好吃的不得了。”
聽到她孩子氣的話,鐘季琛擡眼,看到她嘴角沾着幾點奶油,已經幹了,顯得更加孩子氣,就像——小時候每每喝完奶粉沾滿嘴的模樣。
他不由好笑,手邊沒紙巾,本/能地用手指替她抹去。
長椅本就不高,鐘淺微微弓着背,他的手臂夠長,距離剛剛好,好到他和她都沒覺得這動作有多突兀,直到肌膚相觸,溫熱的指覆從她唇角輕輕抹過時,不由同時一愣。
鐘季琛不着痕跡地收回,随意一笑,“看樣子是不錯,都吃成這樣了。”
聽着好像還有點沒吃到的惋惜。
鐘淺卻是被他無意間的動作感動得差點落淚,她遲疑了一下說,“還有一半,你要吃嗎?”
把袋子遞過去時,有點不好意思。看到他打開時的眼神,更是大窘,蛋糕被她從中間掏空了。
鐘季琛可以想象,她惡狠狠地挖蛋糕時的樣子。估計每吃一口,都會在心裏咒他一句吧。呵呵。
“您別嫌棄我啊。”鐘淺小聲說。“我不是直接咬的。”是用手抓的……
“怎麽會,你小時候我還吃過你的剩飯。”
提及幼時情景,鐘淺不禁心中泛軟,她以為他都忘了,還好沒有。
看他要開動,忙喊了聲等等,在鐘季琛不解的眼光中,她抓過他左手腕,把他那塊朗格表的指針調回到十一點半,然後得意一笑,“這回好了,沒晚。”
鐘季琛搖頭,小孩子。
蛋糕雖然賣相有點殘,但口感軟軟的,綠茶的清香是他喜歡的,正想表揚一句,就聽她低聲唱起來:“happy birthday to you, happy birthday to you……”還煞有介事地拍着手,聽到daddy一詞時,他心情忽然就不好了,剩下一塊一口塞進嘴裏,拍了拍手裏蛋糕碎屑,撐地起身。
“走吧。”
走出教室時,兩個保安還在門口守着,鐘季琛眉頭一皺,語氣變得嚴厲:“你知不知道,這樣睡在這裏很危險?下不為例。”
鐘淺連連應是。
夜裏風涼,餘光看到身邊人縮起肩膀,他遲疑了下還是脫了外套幾乎是扔到她肩上,鐘淺忙用手抓牢,然後小跑着跟上他忽然快起來的步伐。
坐上鐘季琛的車裏,鐘淺有種久違的滿足感,歡快的調整了一個舒服坐姿。再看身側的人板着的一張臉,不知道又哪裏惹他不痛快了,莫名其妙的大人。
大人不看她,簡短提醒,“安全帶。”
車子上了路,車速起來,鐘淺的心情也跟着飛起來。
連連打量了幾次鐘季琛的側臉,就在他皺眉望過來時,她狗腿地笑,“爸爸,你真帥。”
“……”
“怪不得那麽招女人喜歡。”
鐘季琛挑眉,這算是誇人麽。
“我以後一定找個難看的男人結婚。”少女振振有詞,“還要沒錢。”
鐘季琛無語,這是什麽扭曲的婚戀觀。不覺糾正,“男人的品行跟有錢沒錢還有長得好看難看沒什麽直接關系。”
“是嗎?”她一臉認真地問。
他看着她的眼睛,黑裏透亮,比車窗外不時掠過的華燈還要璀璨,又多了一種仿佛能照進人心裏的穿透感,而那隐隐流動的水光,分明是想要交流的渴望,于是他接下來想說的話,生生被壓制住。
“到了。”
車子穩穩停在別墅門口,鐘季琛出聲提醒。
鐘淺飛揚了一路的心落回現實,讓人無力的現實。
“你不進去嗎?”
鐘季琛沒應聲。
鐘淺看向窗外,那一處豪氣的沉寂的叫做家門的東西,低聲問:“你們會離婚嗎?”
第一次聽到這個詞時她六歲,爸爸媽媽吵得很兇,還砸東西,她吓壞了,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
她不懂離婚的具體含義,只知道那樣一家人就不能在一起了,于是哭着抱着爸爸的腿,求他不要跟媽媽離婚。
他們沒離婚,但是爸爸回家次數越來越少。
一晃十年過去。
十年,竟然這麽久了。
沉默就是默認了,有些事終究是無力挽回。
可她還是忍不住問:“如果你們離婚,我還可以去找你嗎?”
鐘季琛沉默了幾秒鐘,才幹澀開口,“當然。”
鐘淺進了家門,穿過黑漆漆的客廳上樓,主卧還亮着燈,雖然只是昏黃的壁燈,還是讓她心中泛起些許暖意,正要走過去,門縫裏透出的光線刷地消失。
她無聲笑笑,走向自己的房間。
鐘季琛回到公寓時,手裏拎着路上買的蛋糕,進門前丢進電梯旁邊垃圾桶。
剛才鐘淺一拉開車門就看到副駕位上的這個,他立即拿起丢到後面,嘴裏說,“別人落下的。”
她似乎猜到是誰,沒接話,但他清楚看到一抹失望從她臉上劃過。
很快,轉瞬即逝,可還是被他捕捉到。
以至于回來後看到後座的蛋糕盒,他也莫名升起一絲不知是對誰的失望,拿起,然後丢掉,眼不見為淨。
當晚,鐘季琛做了個夢。
夢中回到數年前。
那陣子迷上了釣魚,暑假裏每天都拎着漁具出門,這一日臨出門前被母親塞了一只大竹籃,說是家裏大掃除人都忙着,他也該盡一下責任。他認命地拎到了河邊,往身邊一放,下餌抛竿戴上耳機。
小東西睡醒了就哭,他怕吵到魚,抓起奶瓶就灌,灌飽了她接着睡。
沒多久又來一個釣魚的中年男人,牽了一條哈士奇,那人看到他身邊的籃子時問,“你這帶的貓仔還是狗仔啊?”
他答,“人崽兒。”
那人湊近一瞧,樂了,“還真是個小娃娃。”又看了看他,“這是你……妹妹?”
他随意哼了一聲敷衍過去。
哈士奇對小奶娃充滿好奇,圍着籃子嗅啊嗅的,他皺起眉,“能把您這個狗弄遠點麽。”
那人說,“我家麥克斯是訓出來的,不會咬人。”
他沒好氣道,“聞也不行,臭烘烘的把我孩子熏壞了。”
作者有話要說: 文案的僞父女删掉了,和諧期間,低調點。
本來也不是為了神馬噱頭,只是不想讓部分讀者誤入受傷,另外近期人忙事多,更新時間不能承諾,很抱歉,就當周更好了,省得刷啊刷費流量。
今天520,愛你們╭(╯3╰)╮
☆、一秒的天堂
鐘淺四歲開始學芭蕾。因為鐘季琛說,他的女兒不能光好看,還得有內涵,有氣質,氣質這東西必須從娃娃抓起,讓她在鋼琴和舞蹈中間選一個。
兒時的鐘淺活潑好動,在琴凳上五分鐘都坐不住,于是選了芭蕾。
一跳就是十幾年。
最初是為了讓爸爸高興,後來成了她和他之間為數不多的聯系。
所以這一次聽老師宣布即将排練經典劇目《天鵝湖》時,她立即報了名,最近每一次訓練都參加,每個動作都一絲不茍。
休息時最好的朋友韓小歌說:“放心吧,女一號鐵定是你的。”
“為什麽?”
“因為你最強勁的對手我跳不成啦。”她說這話時臉上還帶着興奮,說完一挺胸。鐘淺雖然早注意到她的胸部越來越壯觀,但幾天沒見又壯觀了不少,不由驚訝,“你吃藥啦?”
“切,姐這是天賦異禀,自然發育。”韓小歌對着鏡子用手往中間聚攏,瞬間又漲了半個罩杯。
鐘淺眉頭微蹙,“這樣你就不能再跳了。”
韓小歌不以為然,“誰還能跳一輩子啊,累死累活的,對了,給你看個好東西。”她轉身從書包裏掏出手機,翻到一張照片遞過來。
是一個男孩子的側臉。
“帥吧?”
鐘淺仔細看看,膚色健康,眉峰微高,筆挺唇薄,“還行。”
韓小歌拿回手機,恨鐵不成鋼道:“就知道,你的審美觀跟你的胸部一樣,尚未發育。對了,你大姨媽還沒來吧?”說着神秘地壓低聲音:“鐘淺你該不會是男人吧?那我以後可不敢跟你擠一張床了。”
鐘淺推她一把,“你才是男人。”
韓小歌賊兮兮地笑:“顯然我不是,不過我喜歡男人。”
等她去沖澡時,鐘淺打量起向鏡中的自己。
長發高高绾起一個髻,露出清秀的發際線,額頭飽滿,臉色紅潤,還好,再往下,脖頸纖細,鎖骨分明,再往下……
她側過身體,下意識地挺了挺,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嘛。
要那麽大有什麽用,又不是駱駝,用來儲存水和食物過沙漠嗎?
盡管她對自己的狀況很滿意。可還是有意無意地觀察了一下周圍或坐或站各種姿态的同學,發現原來大家都在或安靜或招搖地發育着。她後知後覺地發現一現象,其他女生的校服襯衣都緊繃繃地裹着,只有她的,很寬松。
好吧。大不了以後每天多喝一杯牛奶。
聽說木瓜也有用。
三天後老師公布結果,果然如韓小歌所說。鐘淺如願以償,沒有什麽争議,大家都知道她跳得最好,也最賣力,讓人有點匪夷所思的賣力。
貴族學校自然有一套貴族做派,很快就做好分發給家長的精美邀請函,鐘淺一拿到手就迫不及待地把它送出去。
趕到鐘季琛公司時,正值傍晚。
秘書最善察言觀色,自從某個半夜裏鐘季琛急火火地讓她查鐘淺朋友的電話,她就知道自己老板對這個不聞不問的女兒有所改觀,于是鐘淺來尋人時,就笑盈盈地告訴她,老板說了不讓任何人去打擾。
如果你有急事找他,人在十九樓。
鐘氏做酒店起家,所以總部大廈有一層樓的奢華泳池也算情理之中。
此時,西斜的日光從落地窗透進來,池水碧藍,波光粼粼,和窗外的藍天白雲銜接,宛如一片海。
因為太安靜,撥動水花的聲音聽得分明,偌大的泳池裏只有一個人,揮動着手臂,像一條精力旺盛的魚,游得又快又猛。
鐘淺找了張椅子坐下,羨慕地看,她不會。
據說三歲時,爸爸試圖教她,把她丢進泳池裏不給游泳圈,她差點溺死,爸爸被奶奶罵了一頓,一氣之下跑回學校,後來大一點也提過,但她似乎天生旱鴨子,總也學不會。
鐘季琛游得暢快了才上岸,摘了泳帽泳鏡,用手随意扒拉着短發,拎起浴袍時才看到不知何時多了個觀衆。
他個頭高,寬肩窄腰長腿,加上常年健身,肌肉緊實線條好,腹肌尤其霸道,水珠從胸膛劃過的樣子據說很性感。他對自己的皮相以及由此引來的大驚小怪早習以為常,只不過當這目光來自……他本/能地把浴袍攏了攏,沉着臉朝專用休息區走去。
坐下時鐘淺也拎着書包小跑過來,他眼也不擡地問:“什麽事?”
鐘淺掏出邀請函遞到他面前的小桌上。
“什麽東西?”
“我們學校要排天鵝湖,我跳女一號。”
他用兩根指頭打開,一眼看到時間——三個月後。
鐘淺吐了下舌頭,“我怕到時候你又要出國。”
他擡頭看她一眼,沒言語。
鐘淺不用招呼在對面坐下,看他表情心裏沒底,忍不住問:“您會去吧?”
鐘季琛端起咖啡,只說了句“看情況。”然後就開始專注地喝咖啡,眯着眼享受起隔着一層玻璃的日光浴。
那投入的神情讓鐘淺覺得自己哪怕多說一個字都是叨擾,都是罪過,只好拎起書包,聲音有點悶地說:“那我走了。”
鐘季琛看着她的背影,還有她後背的書包,鼓鼓囊囊的,也不知裏面都裝了什麽寶貝,腦後的馬尾有點松,顯得有幾分疲倦,小小年紀,一天忙忙叨叨的樣子,他忽然想,這些年她都是怎麽過的?
再看向桌上攤開的邀請函,不禁想起她第一次穿上蓬蓬裙的樣子,還帶着鼓鼓的嬰兒胃,胳膊腿肉肉的,動作笨笨的,可他覺得像個天使。
“鐘淺。”叫住她的時候,連自己都有些驚訝,聲音不大,在空寂空間裏帶着回聲。等她回過頭帶着疑問看向他,他說,“要不一起吃飯?”
女孩子臉上立即綻放笑容,“好啊。”
“我以為你會請我出去吃大餐。”
鐘淺左右環顧時嘀咕了一句,居然是在他公司的員工餐廳,只搭電梯下到負一層,連豪車都沒坐上一下。
“我沒說請你,”鐘季琛端起紅酒抿了一口,慢條斯理道,“只說一起吃。”
其實說句良心話,這裏不比外面一般餐廳差,寬敞明亮,中西餐俱全,裝潢簡約雅致,餐位有集中區也有幽靜的單間雅座,比如他們這裏,即能不受打擾的用餐和交談,還能聽到讓人放松神經愉悅心情的鋼琴曲。
服務員送來一杯新榨的西瓜汁,他給她點的,她小時候就喜歡這個味道,鐘淺立即像得到寶貝似的,用兩手捧着,認真地小口啜飲。一雙眼睛烏溜溜地轉悠着。
鐘季琛見她遲遲不動筷子,問:“不喜歡?”
她忙說喜歡。
他給她點的是一套中式兒童套餐,兒童……不過葷素搭配,營養均衡,賣相也超贊,她嘗了一口,果然不錯。
“那就多吃點,你太瘦了。”
鐘季琛要的是牛排和一份沙拉,沒怎麽吃,像是想要掏煙想了想還是放下,樣子有點百無聊賴,或者是難熬?
鐘淺想起剛才服務員看向他們倆的眼神,好奇地問:“他們都知道你有這麽大的女兒嗎?”
剛才看着鐘季琛從泳池上來,忽然發現,他原來這麽年輕。想想也對,三十出頭的男人,尤其是他這種身價,沒成家的也有很多,被稱為鑽石王老五黃金單身漢,風華正茂,他真是被自己給叫老了,估計也很郁悶吧……
鐘季琛懶懶地答:“不知道的今天也知道了。”
“會不會很別扭?”
“早習慣了。”
是啊,從十七歲當了爹,十八歲結了婚,他的人生軌跡已經跑偏到火星去,什麽樣的眼光議論他沒見過聽過,如果這也要別扭他早就別扭死了。
一時無言。
鐘淺也明白,無論曾經多麽親近的關系,也抵不過時間和空間的疏離。
每年寥寥幾次的家宴,對他而言都是走過場,爺爺奶奶從國外回來,一大家子人團聚一處,熱熱鬧鬧,他卻言簡意赅得很,有時候還要出去接電話,一去就是半頓飯時間。
不過這會兒她倒是沒再找話題,因為哪怕只是簡單坐着,她也覺得幸福。
月兒彎彎照九州,有人幸福,自然就有人不幸福。
這個時候的方瑩就很不幸福,偶爾靜下來時她也會想,是不是人這一生運氣是有定數的,而她的額度在十六歲之前都用得差不多了,所以在此之後才會諸事不順。可思索人生畢竟不是讓人愉悅的事,所以大多時候她都會投身于那些給她愉悅和快/感的活動,比如購物,比如做SPA,比如旅行。
她對鐘季琛一年三百六十天都懷有怨氣,唯一不怨的時刻就是刷他的卡,所以離婚?當她傻的麽,那句話怎麽說的,如果不能給我很多很多的愛,就給我很多很多的錢。
這兩年估計是該去的地方也都去的差不多了,或者是年紀大了懶得到處走,她開始迷戀辦派對,各種名目,召集一群認識不認識的人,在她奢華的房子裏,聽各種恭維的話,醉心于自己鐘太太的身份。鐘季琛生意越做越大,身價越來越高,她頭上的光環也越發璀璨,實利虛名雙收。
鐘淺和韓小歌說好了今晚去她家,沒提自己家裏要開派對,免得韓小歌又大驚小怪,問她有沒有明星要誰誰簽名之類,韓小歌父母是律師和醫生,很正經的職業,所以對不正經的東西總是有些過分的好奇。
她曾經拿着一份娛樂周刊,說鐘淺你爸上頭條了。那是她第一次知道沈琪的存在。她沒動聲色,其實是不知所措,放學自己買了一份,回家拿給媽媽看,媽媽把書撕了,把她罵了,她哭了半晚上。
鐘淺呼出一口氣,自己也是在這一次次的磨練中變得皮實,現在她只想做好眼前事,給自己一場完美的演出。
只是,等她沖完澡換好衣服出來,韓小歌卻面帶喜色的告訴她一個好消息,今晚帥哥有約。
鐘淺心想,這可真是個壞消息。
好友不知她心中所想,興奮地跟她分享自己的戰果,“都說女追男隔層紗,果然,我才一出手,就手到擒來。你說我是穿新買的超短裙呢,還是穿那條你說好看的淑女裙?”
鐘淺心事重重,仍是給了建議,“還是穿長一點的吧,第一次約會就給他看那麽多,下次怎麽辦,不穿嗎?”
韓小歌用力點頭,“有道理,沒想到你不聲不響的還挺有心得的嘛,以後就做我的狗頭軍師好啦。”
鐘淺笑笑,她哪裏有心得,這不過是從父母的愛情和婚姻中總結出來的,她曾想,如果他們不那麽早越雷池、進圍城,把別人幾年做的事在幾個月匆匆完成,現在也許不會是這個樣子。俗語總是有幾分道理的,Easye,easy go.
自家別墅門前很壯觀,一排排進口名車俨如一個豪車展。看來這一次規模空前盛大。有人說狂歡是一群人的孤單,鐘淺邁進家門的那一刻心想,那麽今晚這裏游蕩着多少個孤單的靈魂?
客廳裏人影攢動,音樂聲,人語聲,夾雜着酒杯相碰的清脆聲響,鐘淺安靜地從人群中穿過,盡量不看人臉,她不是韓小歌,也不是方瑩,對這種浮華世界的人和事既不八卦,也不熱衷。
角落處坐着一個年輕男人,長着一張招蜂引蝶的臉,卻散發着閑人勿擾的氣息。不過還是有人熱愛挑戰,一個身姿妖嬈的女人湊過來,“秦少怎麽一個人喝悶酒?要不過去抽兩口?”
男人搖頭,“沒意思。”
女人笑,“要不我介紹個朋友過來陪你坐着?”
男人視線帶着七分慵懶三分不屑掃視一圈,低聲一句:“庸脂俗粉。”說的女人難掩尴尬,一時不知接什麽。
男人眼睛忽然一亮,“聽說方瑩有個上高中的女兒?”
“是啊。十六了。”
“鐘季琛夠心大的啊,放着這麽對如花似玉的老婆和女兒在家。”
“再如花似玉一旦結婚生子也成了黃臉婆,還不是被取而代之,鐘淺更是可憐,要是離了,鐘季琛肯定不會要她這個拖油瓶,你們男人啊都一樣沒良心。”
女人半嗔半嬌,男人看她一眼,嗤笑道:“我們男人這麽沒良心,你們女人還不是前赴後繼的往上撲,真是賤哪。”
鐘淺不知道自己正成為別人讨論的對象,她邊走邊皺眉,心想明天該提醒一下媽媽,這種party還是不要辦了,越來越離譜,把家裏弄得烏煙瘴氣,爸爸知道了肯定不高興。
走上二樓時,撞見露臺陰影處一男一女身形重疊,抵着牆熱/吻,幾步遠都聽見津/液交換聲,男人的手在女人身上流連忘返,女人像要融化掉,嘤/咛出聲。
非禮勿視,鐘淺剛要離開,腳步忽地定住。
回頭,那張幾乎被男人吞進嘴裏的臉,是她最熟悉的。
她呆立片刻,然後走過拐角,拿出手機,撥了串號碼。
露臺最近的房間鈴聲大作,不依不饒,女人終于聽到,推開糾纏不休的男人。
電話被接通,聽到熟悉的聲音猶有幾分喘息、又有些不耐地問:“喂……鐘淺?是你嗎?”
鐘淺嘴巴張了張,不知道說什麽好,猛地按掉。
媽媽很要面子,她知道的。
所以不能戳穿她。
可剛才那一幕還是讓她深深震撼,想象是一回事,親眼見到卻是另一回事。
鐘淺心情沉重地走下樓梯,她要去她的老地方待會兒,去平複她被沖擊得七零八落的心情。迎面遇上端着酒水的侍者,鐘淺心煩口渴,要了杯低度果酒。
只是,一向被人忽略的樹影花蔭處,今天卻來了不速之客。
鐘淺四歲開始學芭蕾。因為鐘季琛說,他的女兒不能光好看,還得有內涵,有氣質,氣質這東西必須從娃娃抓起,讓她在鋼琴和舞蹈中間選一個。
兒時的鐘淺活潑好動,在琴凳上五分鐘都坐不住,于是選了芭蕾。
一跳就是十幾年。
最初是為了讓爸爸高興,後來成了她和他之間為數不多的聯系。
所以這一次聽老師宣布即将排練經典劇目《天鵝湖》時,她立即報了名,最近每一次訓練都參加,每個動作都一絲不茍。
休息時最好的朋友韓小歌說:“放心吧,女一號鐵定是你的。”
“為什麽?”
“因為你最強勁的對手我跳不成啦。”她說這話時臉上還帶着興奮,說完一挺胸。鐘淺雖然早注意到她的胸部越來越壯觀,但幾天沒見又壯觀了不少,不由驚訝,“你吃藥啦?”
“切,姐這是天賦異禀,自然發育。”韓小歌對着鏡子用手往中間聚攏,瞬間又漲了半個罩杯。
鐘淺眉頭微蹙,“這樣你就不能再跳了。”
韓小歌不以為然,“誰還能跳一輩子啊,累死累活的,對了,給你看個好東西。”她轉身從書包裏掏出手機,翻到一張照片遞過來。
是一個男孩子的側臉。
“帥吧?”
鐘淺仔細看看,膚色健康,眉峰微高,筆挺唇薄,“還行。”
韓小歌拿回手機,恨鐵不成鋼道:“就知道,你的審美觀跟你的胸部一樣,尚未發育。對了,你大姨媽還沒來吧?”說着神秘地壓低聲音:“鐘淺你該不會是男人吧?那我以後可不敢跟你擠一張床了。”
鐘淺推她一把,“你才是男人。”
韓小歌賊兮兮地笑:“顯然我不是,不過我喜歡男人。”
等她去沖澡時,鐘淺打量起向鏡中的自己。
長發高高绾起一個髻,露出清秀的發際線,額頭飽滿,臉色紅潤,還好,再往下,脖頸纖細,鎖骨分明,再往下……
她側過身體,下意識地挺了挺,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嘛。
要那麽大有什麽用,又不是駱駝,用來儲存水和食物過沙漠嗎?
盡管她對自己的狀況很滿意。可還是有意無意地觀察了一下周圍或坐或站各種姿态的同學,發現原來大家都在或安靜或招搖地發育着。她後知後覺地發現一現象,其他女生的校服襯衣都緊繃繃地裹着,只有她的,很寬松。
好吧。大不了以後每天多喝一杯牛奶。
聽說木瓜也有用。
三天後老師公布結果,果然如韓小歌所說。鐘淺如願以償,沒有什麽争議,大家都知道她跳得最好,也最賣力,讓人有點匪夷所思的賣力。
貴族學校自然有一套貴族做派,很快就做好分發給家長的精美邀請函,鐘淺一拿到手就迫不及待地把它送出去。
趕到鐘季琛公司時,正值傍晚。
秘書最善察言觀色,自從某個半夜裏鐘季琛急火火地讓她查鐘淺朋友的電話,她就知道自己老板對這個不聞不問的女兒有所改觀,于是鐘淺來尋人時,就笑盈盈地告訴她,老板說了不讓任何人去打擾。
如果你有急事找他,人在十九樓。
鐘氏做酒店起家,所以總部大廈有一層樓的奢華泳池也算情理之中。
此時,西斜的日光從落地窗透進來,池水碧藍,波光粼粼,和窗外的藍天白雲銜接,宛如一片海。
因為太安靜,撥動水花的聲音聽得分明,偌大的泳池裏只有一個人,揮動着手臂,像一條精力旺盛的魚,游得又快又猛。
鐘淺找了張椅子坐下,羨慕地看,她不會。
據說三歲時,爸爸試圖教她,把她丢進泳池裏不給游泳圈,她差點溺死,爸爸被奶奶罵了一頓,一氣之下跑回學校,後來大一點也提過,但她似乎天生旱鴨子,總也學不會。
鐘季琛游得暢快了才上岸,摘了泳帽泳鏡,用手随意扒拉着短發,拎起浴袍時才看到不知何時多了個觀衆。
他個頭高,寬肩窄腰長腿,加上常年健身,肌肉緊實線條好,腹肌尤其霸道,水珠從胸膛劃過的樣子據說很性感。他對自己的皮相以及由此引來的大驚小怪早習以為常,只不過當這目光來自……他本/能地把浴袍攏了攏,沉着臉朝專用休息區走去。
坐下時鐘淺也拎着書包小跑過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