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肅王沒想到自己見到的是這樣一副情形, 暴怒之下, 他一腳踢在了慶王胸口。
“棠棠!”他把倒在木桌上的苾棠扶了起來,見那小臉慘白得像一張白紙, 沒有一絲血色, 偏偏嘴唇上沾着鮮血,殷紅一片, 紅白強烈的對比, 就好像白雪上灑落了紅梅花瓣。她黑白分明的眼睛裏沒有淚,眼神空洞,瞳孔卻有些渙散了。
向來沉穩肅穆的人此時慌亂了,蕭昱琛的手有些抖, 他把她的衣襟攏起來, 遮住了精致可愛的鎖骨和小衣上面露出的大片白膩肌膚, 繼而把她攬在懷裏,緊緊地抱着她, “棠棠,別怕, 我來了。”
身上一痛,苾棠咬住了他的肩膀。
蕭昱琛的肌肉一下子緊繃起來,又馬上放松了。他不怕被咬,只怕會這樣下去會傷了她的牙。
“棠棠,別怕, 我是三表哥。”蕭昱琛的大手輕柔地撫摸着她的腦袋,她的發髻散亂, 精美的花冠掉在了地上,上面還纏着一縷長發,蕭昱琛心頭大痛,沉聲道:“棠棠,你放松些,別害怕,你看看,我是三表哥。”
他這樣低聲撫慰着她,完全沒理會在水裏拼命撲騰的蕭昱厚。褔公公站在一旁,低着頭對這一切視而不見。
苾棠的牙慢慢松開了,是誰在自己耳邊念叨着自己的名字?是誰的聲音這樣溫柔?
她茫然地擡起頭來,眼前光影斑駁,她好不容易才看清楚了這張臉——是蕭昱琛。
“三……表哥?”
“是我,棠棠,是三表哥。”她的魂魄似乎終于回來了,蕭昱琛的大手小心地扶在她的後背。
“蕭……昱琛?”
“是我,棠棠,是我,對不起,我來晚了。”
苾棠定定地看着他,似乎在仔細辨識。突然,她一口血噴在了蕭昱琛的半邊臉上,腦袋低垂,雙眸緊閉,昏了過去。
蕭昱琛霍然起身,吩咐一聲:“帶上他去坤寧宮!”說完,他足尖一點,身子一躍出了曲瀾亭,很快就消失了。
褔公公不慌不忙地把地上的花冠撿了起來,仔細查看一下,見地上沒有留下苾棠的東西,這才把水裏的蕭昱厚拎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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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昱厚體內藥力發作,又被湖水差點淹死,此時也昏了過去。
褔公公沒有規規矩矩地從路上走,而是和蕭昱琛一樣,用輕功從花木上一掠而過。按理說在皇宮是不能用輕功的,可這樣過去一路上不知道會遇到多少人。小姑娘這件事就算要查,也是宮裏的主子們知道,可不能弄出滿城風雨,不然,主子這麽沉穩的人怎麽會用輕功避開宮女內侍?
到了坤寧宮,蕭昱琛放慢了身形,守門的小內侍一見苾棠是被肅王抱回來的,發髻散亂,垂着的一只手上還帶着血,頓時吓得魂飛魄散,兩腿打顫,連滾帶爬地去給沈皇後禀報。
蕭昱琛直接把苾棠抱進了她住的偏殿,小心地放在她的床上,剛站起身,沈皇後就沖了進來。
她臉色煞白,腳步飛快,頭上的九尾鳳釵翼翅顫顫,一見苾棠衣襟破裂,鬓發散亂,小臉慘白,唇上全是血,雙眸緊閉躺在床上一副不知生死的模樣,沈皇後險些昏了過去,她身子一歪,蕭昱琛眼疾手快,扶住了她的胳膊,“母後當心。”
“啪!”沈皇後揮手甩了蕭昱琛一個耳光,這才發現他的半邊臉上也是血,“是你……是誰把我的棠棠害成這樣?!”
蕭昱琛擡眸看了一眼沈皇後身後的張嬷嬷,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什麽,他吩咐道:“請這位嬷嬷派人去傳太醫過來。”
張嬷嬷看了看沈皇後,見她并沒有看自己,低頭應了一聲,出去吩咐了。
蕭昱琛冷厲的目光掃了一圈屋裏不知所措的宮女,衆宮女也退了出去,只有沈皇後身邊兩個大宮女還留在屋裏。
“母後,這件事是惠妃指使,二哥和棠棠都是被她所害。”苾棠被害成這樣,沈皇後的怒火絕對不可能就這麽平息,他自己也沒打算放過惠妃。
本來他隐約知道惠妃要對苾棠不利,雖然不了解具體的計劃,但好像是想促成苾棠和成王蕭昱霖。
這也很好理解,惠妃本來就是想讓苾棠嫁入成王府的,只不過被父皇指了喬慕柔。她心有不甘,想着用下三濫的手段把生米煮成熟飯,這也在意料之中。
苾棠身邊都是女眷,他不好一直盯着,就幹脆盯着蕭昱霖。
哪知道蕭昱霖在假山旁待了許久,也不見有什麽異樣,他正暗暗疑惑,就收到消息說曲瀾亭那邊有些不對勁,有人故意攔在那裏,不讓宮女內侍從那邊經過。
蕭昱琛飛快地趕了過去,正見到慶王把苾棠壓在木桌上。
“母後,二哥為人和善,和二嫂感情甚篤,又剛剛添了小郡主,他是不會做出這樣的事的。”蕭昱琛沉聲道:“他一定是被人所害,失去了理智,等會兒太醫來了,診脈之後自然就能明了。”
沈皇後眼眶微紅,她一言不發,親自取了帕子,把苾棠唇上的血擦拭幹淨。
兩個大宮女一個去淨房換了一盆水,一個開了衣櫃,取了一套新的衣裙過來。
蕭昱琛站到了屏風外面,兩個大宮女幫着沈皇後給苾棠換了衣服,又把散亂的秀發重新绾好,看看沒有什麽異樣,沈皇後這才吩咐,去請蕭昱厚的母妃淑妃、皇上都過來坤寧宮。
沈皇後素來雷厲風行,不會無緣無故請人過來,淑妃一聽皇後讓她去坤寧宮,就知道必然是出了與自己有關的什麽事。她一邊走着,一邊暗暗思量,把二公主蕭玉彤和二皇子蕭昱厚最近做的事反反複複想了一遍,覺得沒什麽得罪沈皇後的地方,而她自己又是個不争不搶的性子,也沒有冒犯到坤寧宮之處。淑妃的心落回了胸膛,不慌不忙地來了坤寧宮。
進了坤寧宮大殿,淑妃一眼就看見了跪在地上渾身濕透的蕭昱厚。她心頭一跳,向上看去,昭文帝面色陰沉,像是暴雨前夕的濃黑烏雲。沈皇後坐在他一旁,面色蒼白,眼眶通紅。
淑妃暗道一聲“完了”,她雖然還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可皇上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就算有時候不高興,也不會露出這麽可怕的神情來,更別說沈皇後性子孤高冷傲,向來要強,怎會以弱示人,她可從來沒見過沈皇後這副樣子。
難道,兒子把皇後娘娘給……
“皇上,皇後娘娘!”一想到兒子不知闖下了什麽彌天大禍,淑妃的腿也軟了,她噗通一聲跪在蕭昱厚身邊,“慶王他向來不惹是生非的,今日可能是喝醉了,要是他犯了錯,請皇上皇後娘娘盡管罰他!只是,看在他剛剛添了小郡主的份上,給他留一條性命吧!小郡主還沒有滿月,不能讓她沒有父親啊!”
“老二,你自己說吧。”沈皇後的聲音裏壓着怒火,苾棠驚痛過度,吐了血,太醫擔心她醒來會受不住,幹脆給她服了安神藥,即便如此,她睡得也很不安穩,漂亮的眉頭緊緊地皺着,白嫩的手指抓着被褥,嘴裏時不時喃喃地喚着姨母、母親……
她特意為心肝寶貝準備的及笄宴,竟然被人利用來害她,絕對不能饒恕!
蕭昱厚服了太醫的藥,已經清醒過來。
他說不清自己是個什麽心情,五味雜陳,痛悔交加。他憤恨,恨自己明明與世無争,卻還是有人把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他後悔,後悔自己不夠堅定,明明這中間他是有過片刻清醒的,他記得清清楚楚,苾棠讓他想一想自己的王妃和小郡主。苾棠是美,可他從來都是把她當作妹妹看的,他的王妃剛剛生下一女,他怎麽可能在這個時候給她添堵。他也慶幸,慶幸蕭昱琛來得及時,大錯尚未鑄成。
“……父皇,母後,兒臣雖然是被人所害,可冒犯了棠棠也是事實,兒臣甘願受罰。”在皇上和淑妃來之前,皇後已經明明白白地告訴了他,苾棠是不能嫁給他做側妃的,所以,他不能說他把苾棠的衣服扯開了,只能說他抓了苾棠的頭發,把花冠扯掉了,之後,肅王及時趕到,制止了他。
淑妃的心忽上忽下。只要不是侵犯了沈皇後,兒子還是能活的。可苾棠是沈皇後的心肝,沈皇後的怒火要如何平息?她咬牙切齒地說道:“皇上,皇後娘娘,這後宮中竟然有人用如此污穢的手段暗害親王,一定要查個一清二楚才行!”得把皇後的注意力引到別處去才行,這背後的罪魁禍首才是該承擔皇後怒火的人。
即便還沒有查證清楚,沈皇後其實已經大致相信了蕭昱琛的話。
蕭昱厚沒有奪嫡的心思,這宮裏的人都知道。他沒必要非得娶苾棠,還是用這種給自己下烈性藥的手段。要知道一個中了藥失去理智的男人是很可怕的,他可不會懂得憐香惜玉,苾棠身子嬌弱,在這種驚懼害怕的情況下被強行破身,可想而知會是多麽痛苦,更何況,事後她還要嫁給慶王做側妃。
蕭昱厚要是真想得到沈家的勢力,就不會讓苾棠身心遭受重創。
這樣的事,一定是一個痛恨苾棠的人所策劃的。
“皇上,這件事,臣妾定要查個水落石出!”沈皇後緊緊抓着昭文帝的胳膊。
昭文帝沉聲道:“查!查清楚!朕倒要看看,是誰在這宮裏翻雲覆雨!”
他的聲音裏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殺氣。
低着頭坐在一旁的蕭昱琛心頭一縮,衣袖下一雙大手緊緊地握了起來。他今日太沖動了,給慶王的當胸一腳,暴露了他一直竭力隐藏的心思。
如今,這心思被父皇察覺,父皇對小丫頭起了殺心,他該如何,才能保住小丫頭的性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