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被圈在懷裏, 等到蕭昱琛不疾不徐地把面具的綢帶解開, 重新給她系好,苾棠已經出了一身薄薄的汗了。
他的雙臂一放下, 她立刻就後退了一步, “這樣就好了,殿下, 咱們出去吧。”
蕭昱琛卻摸出個黑漆漆只有些暗紋的面具來, 遞給了她。
苾棠接到手裏,擡頭看看他,才明白過來他是讓自己幫他戴好。
舉着面具比劃了一下,苾棠發現自己很難把綢帶系好, “殿下, 你、你太高了。”她的手可以握着綢帶舉到他的後腦勺, 可要想打個結就難了。
蕭昱琛輕笑一聲,走到椅子邊坐下。
苾棠站在他身後, 先把面具罩在他臉上,又握着綢帶在他腦後試了試, “殿下,這樣可以嗎?”
她說話時微微傾身,少女幽幽的香氣萦繞鼻端,一絲熱熱的氣息拂在耳畔,蕭昱琛的大手握了起來, 喉結滾動一下,“可以。”聲音低沉暗啞。
苾棠輕手輕腳地把綢帶系起來, 黑白分明的眼睛轉了轉,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她朝着蕭昱琛的後腦勺吐了吐舌頭,這才一本正經地說道:“殿下,好了。”
黑眸中飛快地閃過一絲笑意,蕭昱琛假作不知她的小動作,站起身,“走吧。”
兩人并肩出了天香樓,街上的花燈已經盡數亮了起來。
人潮湧動,多是年輕的男女,有戴面具的,也有不帶的。
即便是只露出了小巧白皙的下巴和嫣紅的唇瓣,苾棠還是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有那想要渾水摸魚的浪蕩子,就想借着人多擁擠湊到她的身邊來,奈何擠出了一身的汗,也始終沒能靠近。她的身邊護着一圈喬裝打扮的侍衛,全是肅王手下的精英,一般人休想突破這圈侍衛的防護。
花燈璀璨,兩人順着人流慢慢朝前走着,珍寶閣的門口擺了個高臺,苾棠朝那高臺上看了一眼,果然還是去年的魚戲蓮葉走馬燈。
她一路上看到什麽都是唇角含笑,好像都很喜歡,但這個走馬燈卻好似格外留意,老遠就開始張望了。
蕭昱琛早就察覺到,“棠棠,這個高臺上的燈是怎麽回事?”偌大個臺子擺了一圈的花燈,但這個走馬燈卻獨獨擺在正中間,一看就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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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燈做成八面宮燈,樣子極為華美,每個面上都繪着一副魚戲蓮葉,而且這八幅燈面是連貫的,花燈不停地旋轉,那魚就像是活的一樣,在蓮葉間穿梭嬉戲。
“這個是珍寶閣的走馬燈,去年就有了。”苾棠嘆了口氣,“雖然好看,可實在是太難了。”
蕭昱琛一聽就知道她想要,“哦,如何得?”
“這個不是猜謎得的,也不能買。”苾棠站在高臺下,眼巴巴看着那不停旋轉的花燈,“殿下你看,旁邊的高杆上懸着一只紅色的荷包,要用弓箭把那荷包射下來,還不能把荷包射穿,只能射那懸着荷包的紅色絲線。”
即便是大白天,要射中細細的線都很難,更何況現在是夜晚。那高杆頂上倒是有個燈籠,可苾棠還是看不見那荷包上面的線。去年她和表哥、表姐走到這裏,就極喜歡那走馬燈,可惜,表哥一路猜謎所向披靡,想要哪個花燈都能給她贏來,獨獨拿那弓箭沒辦法。
“棠棠等着。”蕭昱琛叮囑一聲,縱身輕輕一躍,穩穩地站在了高臺上。
珍寶閣的夥計立刻上來招呼,“公子喜歡那盞花燈,這一圈都是猜謎得燈。”
蕭昱琛擡手指了指中間那盞魚戲蓮葉走馬燈。
“公子好眼力!這可是我們珍寶閣的鎮店之寶。”夥計正準備把這走馬燈的做工、材質細細地誇耀一番,被肅王淡淡地瞥了一眼,多餘的廢話不由得就咽下去了,急忙簡明地介紹了一下得燈的法子,果然同苾棠所說一樣,要射中懸挂荷包的紅線才行。
“公子,這弓箭——”夥計扭頭把放在高臺一角的弓箭指給肅王看,卻見那弓箭已經被人握在了手裏。那人身材高大,一雙星目神采內蘊,正是姚世南。
姚世南征讨西榮回京都時,跨馬游街,很多人都去看了,半個京都的人都認得他,這夥計自然也不例外。當下高呼一聲,“哎呀,姚大都督!大都督武功蓋世,定能射中這紅線的!”
說完,他似乎才想起這邊還有個人,轉過來對蕭昱琛道:“公子,對不住,先來後到,既然姚大都督先拿了弓箭,只好讓他先射。公子也別氣餒,要是大都督射不中,公子還有機會。”
話雖如此說,可他的表情卻是一副“你已經沒機會了,趕緊靠邊站吧”。
蕭昱琛早就注意到姚世南了,他是苾棠的生父,而且看樣子兩人已經相認,他自然不會和苾棠的父親計較。看了一眼得意的姚世南,蕭昱琛縱身躍下了高臺,站在了苾棠身邊。
“殿下,對不起……”苾棠頗為歉意地看着蕭昱琛,她可以肯定,姚世南是因為自己才搶先去拿那弓箭的。
蕭昱琛低頭看她,“棠棠為什麽要說對不起?”
“呃……”對呀,她幹嘛要為了姚世南的行為道歉,蕭昱琛又不知道姚世南和她的關系。
蕭昱琛低笑一聲,大手落在她頭上,輕輕揉了一下,“無妨。”
姚世南的眼睛裏都快冒出火來了,手裏的弓箭恨不得對準肅王,這家夥,又在占女兒的便宜!
“姚大都督,快看,是姚大都督!”高臺下迅速地圍上了一大群人,興奮地議論着。
珍寶閣這些花燈本來就是為了招攬人氣,如今見高臺下聚攏了大批的人,夥計的眼睛都樂得只剩一條縫了,清了清嗓子,正準備誇耀自家的花燈,沒想到姚世南手一擡,利箭離弦而去。
夥計的話又一次憋回了肚子裏,今晚的人怎麽都是不肯聽別人說話的?
大晚上的,誰也沒看清那弓箭有沒有射中紅線,反正那荷包是應聲而落。
夥計一溜煙地跑過去,把荷包撿了起來,見臺下衆人都盯着他,一臉急切的樣子,暗道:終于該聽我說話了。他再次清清喉嚨,“咳咳,姚大都督果然箭法超群,正中紅線!”
“哇,姚大都督真厲害!”
“這花燈去年就有了,卻沒人能射中紅線,果然還是上過戰場的大都督有本事!”
“哎,你們說,大都督射這花燈是想自己把玩,還是想送人?”
臺下一片議論聲,夥計笑容滿面地取了那魚戲蓮葉的走馬燈,雙手提着送給姚世南,“恭喜姚大都督得到本店的鎮店之寶!這走馬燈能到大都督手上,也是本店的榮幸!”
姚世南提過那燈,縱身躍下高臺,直朝着苾棠而來。
蕭昱琛給身邊的侍衛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不用攔。
姚世南大步走到苾棠身前,把那花燈朝她一遞,“棠棠,喜歡嗎?”
苾棠早就猜到他是給自己的,也不客氣,接到手裏,微微一笑,“多謝……大都督。”雖然母親還沒有接納他,可他是自己的親爹,也沒什麽好客氣的。
周圍響起了一片抽氣聲。
“那人是誰?是大都督的心上人嗎?”
“不會吧,看身形好像還小啊。”
“那姑娘身邊已經有位公子陪着了,大都督這是要橫刀奪愛啊?”
“那姑娘接受了大都督送的燈,沒準和大都督兩情相悅呢,橫刀奪愛的恐怕是她身邊那位公子吧?”
“也不一定,也許那公子是姑娘的兄弟呢?”
“到底那姑娘是誰家的?雖然披着鬥篷帶着面具,可總感覺是個絕世美人啊!”
姚世南和蕭昱琛都把這些聲音聽得一清二楚。肅王爺的嘴角輕輕抽了一下,大都督的臉黑了,這些人忒會瞎編排了!什麽心上人,那是他的女兒好不好?!爹爹送女兒花燈,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嗎?!
這些人議論紛紛,苾棠雖然聽不清楚,可她也不喜歡這種被人圍觀的感覺,“那個,咱們去別處轉轉吧。”
見她不自在,兩個男人都點了頭,外面一圈侍衛護着,裏面正中間是苾棠,蕭昱琛和姚世南一左一右走在她身側,就像那天在馬車裏的情形一樣。
走着走着,姚世南就不滿意了,總想插到苾棠和蕭昱琛中間來,免得這家夥趁人不注意又偷偷占女兒的便宜。
蕭昱琛本來就不樂意,不過是看在他是苾棠生父的份上忍讓罷了,見他如此,俊臉一沉,“今日是上元節,街上人多,花燈也多,極容易出事,大都督不妨去各處視察一番,若有什麽隐患或者事端,也好處理一下。”
他雖然沒有被立為太子,卻是昭文帝培養的繼承人,在朝中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各部的事務都能插手。眼下他直接下了命令,姚世南還真是不得不聽,也不能裝作沒有認出來他是誰,盡管肅王是戴着面具的。
不放心地看着女兒,一副生恐她這個小白兔被狼崽子叼走的樣子,“棠棠,你自己當心。”
苾棠真不知道他擔心什麽,在她看來,這世上最安全的地方莫過于蕭昱琛的身邊了。不過她還是點點頭,“我知道了。”
礙眼的人終于走了,蕭昱琛心情大好,和苾棠并肩走着,微風拂過,苾棠的鬥篷挨蹭到他的胳膊,他似乎能感覺到那鬥篷的輕柔和上面沾染的幽幽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