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苾棠從馬車的暖窠子裏倒了茶, 雙手捧給肅王, “殿下,請喝茶。”
雖然他喜歡看她臉上的那抹緋紅, 卻不忍心讓她太過羞窘, 蕭昱琛接過她手裏的茶,“多謝棠棠。”
“我才應該要好好謝謝殿下呢。”只不過是過年前後這些天, 他都救了她兩次了。
苾棠不知道為什麽, 這一世和前世大不相同。前世她并沒有被白平昌暗害,也沒有被人劫持到廢宅,自然也沒有蕭昱琛兩次救她的事。
說起來,似乎從秋狩蕭昱琛并沒有獵白虎開始, 事情就大相徑庭了。
秋狩她逃過了蕭玉彤的誣陷, 兩位公主被昭文帝懲罰, 蕭玉彤對她更加不滿,試圖讓秦英壽害她, 反而把自己搭了進去。前世并沒有這些事,蕭玉彤也沒有嫁給秦英壽。
前世她沒有和韓從瑾退親, 母親沒有和白平昌和離,白平昌也沒有要暗害她。
前世蕭玉彤沒有小産,她也沒有被人劫持要送給“貴人”來英雄救美,所以,她沒有遇到姚世南, 姚世南沒有看過她的耳朵,也沒有找到母親。
在她身邊所有重大的事情上, 這一世都脫離了前世的軌跡,變得截然不同。要不是匕首刺進心髒的感覺太過清晰,她幾乎都要以為自己像姨母說的,不過是做了個噩夢罷了。
那麽,蕭昱琛呢?他還會出征在外嗎?蕭昱霖還會趁機謀逆嗎?蕭昱琛最終還會坐上皇位嗎?
興許是蕭昱琛兩次在她絕望的時候出現,她對于他的感覺和先前大有不同,以前她并不在乎蕭昱琛能不能坐上皇位,現在卻開始擔心,他如此出色,如果皇位上是別的人,會不會打壓他,甚至要除掉他?
蕭昱琛見她雙手捧着茶杯,遮住了半張臉,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卻從茶杯上面露出來,似乎在偷偷地打量自己,“棠棠,我派去保護你的暗衛怎麽死了一個?”
“是姚——”苾棠正在想前世的事,被他冷不防一問,差點把實話說了,及時改了口,“我不知道。”她偷眼看了下蕭昱琛的神色,是一貫的喜怒不辨,苾棠的心裏有點不安,姚世南不會和蕭昱琛為此結了仇吧?
姚世南是生父,蕭昱琛救了她兩次,她一點兒也不希望這兩個人對上。再說,姚世南殺暗衛是為了她的名聲着想,蕭昱琛派暗衛又是為了保護她的安危,兩人都是一樣的好心。
蕭昱琛抿了口茶,眉眼平靜,“殺了暗衛的人身手應該很好,也不知道另外一個會不會也被他殺死?”
“應該不會的……吧?”苾棠眨眨眼,另外一個暗衛又沒偷聽到母親的話,姚世南肯定不會去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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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眸中飛快地閃過了一絲笑意,蕭昱琛看着苾棠躲閃的眼睛,“棠棠,所以,你知道我派了兩個暗衛的事,對不對?”
“呃……知道了。”苾棠喝了一大口茶,自己應該不知道暗衛的事才對,怎麽說着說着就露餡了?
“棠棠,你這麽短的時間內就出了兩次事,以後就讓暗衛跟在你身邊保護,好不好?”蕭昱琛聲音低沉,“我實在是不放心。”
他的話似乎大有深意,苾棠胡亂點了點頭,不敢去細細探究。
“我會再補上一個,依舊是兩個暗衛保護棠棠。”蕭昱琛捏了顆長生果,在修長的指尖轉來轉去,“以後要是再有人要殺他們,棠棠可要護着點兒。”
他并不是要追究誰的責任,只不過是想把兩個暗衛在苾棠這裏過了明路。再說,那個暗衛并沒有死,知道姚世南并不會殺苾棠,那個暗衛幹脆就來了個假死,不過他受的傷确實很重,幸虧另一個暗衛恰好回去,把他給救走了。姚世南急着去找苾棠母女,沒細細查看,事後沒找到他的屍首,估計會以為是另一個暗衛帶走了。
根據兩個暗衛的消息,在廢宅裏,姚世南就開始不對勁了,問了苾棠的生辰。在白府,姚世南得知苾棠不是白平昌親生女兒,就動手殺了暗衛,此後更是在沈諾岚的房間呆了很久。
他幾乎可以斷定,姚世南就是苾棠的生父。
暗衛不敢靠近去偷聽姚世南和沈諾岚談話,他不知道當年兩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不過,看在苾棠的份上,他不會和姚世南成仇的。只是暗衛的事瞞得過苾棠母女,卻瞞不過姚世南,所以,得提前過了明路。
苾棠不知道自己如何護着暗衛,不過,下次姚世南要是再殺這兩個暗衛,她知道的話倒是可以攔着。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蕭昱琛忽然一聲輕笑,大手在她柔軟的發頂摸了一下,“乖。”
苾棠一愣,不知為何,他這樣子讓她想起了自己小時候淘氣的情形,好像他曾經也這樣安撫過自己。
時間還早,街上的花燈還沒有全亮起來,兩人先去了天香樓。
“棠棠的傷怎麽樣了?”蕭昱琛沒有坐在苾棠對面,而是坐在了她身邊。
“好多了,已經不疼了。”只是被繩子磨出來的紅腫,上了藥就不那麽吓人了。
修長有力的大手突然探了過來,苾棠吓了一跳,正想躲,蕭昱琛卻輕輕捏住了她的手掌,把袖子拉開一點兒,仔細看了看她手腕上殘留的傷痕,皓腕鮮嫩瑩白,上面的紅痕一絲一絲的,“還要再上點兒藥才行。”
苾棠的手輕輕抽了一下,紋絲未動,“我這兩天有繼續上藥的,很快就好了。”
蕭昱琛摸出個小瓷瓶來,慢條斯理地打開,正是那天在馬車上給苾棠用的藥。
“不用麻煩了。”苾棠想起那天馬車裏的情形,他和姚世南一人一邊給自己擦藥,可那天是情況特殊,她吓壞了,手又疼得厲害,現在卻不需要他來親自動手了。
蕭昱琛擡眸,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棠棠是嫌棄我粗手笨腳嗎?”
“哪、哪有?”
蕭昱琛不再說話,拉過她的手腕,挖了藥膏抹了上去。
他的手指修長如玉、骨節分明,很是好看,指腹帶着薄繭,在她纖細的手腕上細細地摩挲着,帶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酥癢。
明明是一樣的動作,苾棠卻覺得和上次在馬車裏很是不同,不知為什麽,她覺得渾身不自在。随着他的指腹輕緩地打圈,她的臉漸漸熱了起來。
蕭昱琛何等敏銳,加上自幼習武,五感本就不同常人,苾棠的呼吸只是略略急促了些,他立刻就注意到了。
手指不停,蕭昱琛擡頭裝作不經意地掃了她一眼。
她白皙瑩膩的小臉上染上了一絲淡淡的紅,嫣紅的唇瓣微微抿着。
一瞬間,蕭昱琛的心裏轉過無數個念頭,又都被他一一壓了下去,小丫頭膽子小,不能吓到她,有些事情得慢慢來。
“咳咳。”苾棠受不了這屋裏沉凝的氣氛,開口道:“殿下,那天劫持我的人是誰,可有線索了?”
“還沒有。”蕭昱琛黑沉沉的目光落在她的袖口,為了上藥,那袖口被掀到了她小臂的中間,櫻粉色的衣袖壓着如牛乳般細白的肌膚,他的食指繼續在那些傷痕上摩挲,尾指卻不經意地擦過她的手臂,下一刻就像他預料的那樣,她的呼吸又急促了一點兒,“那個廢宅早就沒人住了,在場的劫匪又被殺光,沒留下活口,到現在也沒線索。”
就算沒有明白的證據,他卻隐約已經知道動手的人是誰。現在不能明着讓他付出代價,但卻可以暗中收拾他,動了小丫頭,他今生的成就也就止于驸馬了。
“哦。”苾棠盯着他的指尖,腦門上幾乎要冒出汗來,“殿下,我、我覺得這藥已經抹好了。”
蕭昱琛停下手指,看了看她纖細的手腕,“嗯,這樣就可以了。”
他起身去一旁淨手,苾棠松了口氣,不敢再繼續同他留在這裏,也站起身來,走到窗口朝下看了一眼,“殿下,我看街上的花燈都亮起來了,咱們下去賞燈好不好?”
“好。”蕭昱琛應到。他拿起苾棠放在桌上的海棠花面具,走到苾棠身邊,十分自然地把面具罩在她臉上。
苾棠慌忙用手按住面具,“我、我自己來。”
面具遮住了上半張臉,露出嘴唇和下巴,後面是兩根細細的綢帶。
苾棠扯着兩根綢帶,在自己的腦後打個結。
蕭昱琛也不離開,高大偉岸的身子就站在她面前,靜靜地看着。
苾棠越發的心慌,白嫩的手指都快打結了,那兩根綢帶還是沒弄好,一着急,又讓她給打了個死結,面具卻還是松松垮垮,拉起來離臉還有好幾個指頭的距離。
她又慌忙去解那綢帶,偏偏她打成了死結,半天也沒有解開。
急得快要跺腳,蕭昱琛輕聲道:“棠棠扶着面具,我幫你解開,好不好?”
苾棠再不敢逞能,點點頭,“謝謝殿下。”
蕭昱琛上前一步,雙臂環過她的肩膀,繞到她腦後握住了兩根綢帶。
苾棠的眼睛猛地睜大了,他……他怎麽這個姿勢?!不應該他站到自己身後去解那帶子嗎?
蕭昱琛低頭去解綢帶的死結,堅毅的下巴擦過她柔軟的發頂。
苾棠渾身僵直,一動都不敢動。現在的她完完全全落在蕭昱琛的懷中,他的胳膊摩擦着她的肩膀,她能感覺到他堅實的手臂。她的頭挨着他的胸膛,小臉時不時蹭上那玄色的衣衫。
太近了,近到她似乎聽到了他強壯有力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