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GAME 25
——喜歡是一種由內向外的, 非迫切需要的,在維持自身生存之外的得到與占有。
艾俪托着下巴坐在閱覽室角落, 盯着桌上翻開的《社會心理學》書上的這段文字, 陷入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沉思。
放學之後, 她和格溫還是狠心抛下了想跟朋友一起逛街的辛迪, 前往各自的實習公司。就這個問題艾俪還在機械觸手第一波測試結束後插空向奧托博士提了提,以學術探讨的語氣。
奧托博士先是了然地笑了笑,剛想作答卻被小組裏的其他前輩打了岔,他們偷聽到兩人的談話,全都好奇又八卦地湊上來,逼問艾俪喜歡的人是誰。
艾俪如實說出自己的困惑:“可是我并不認為自己對他是異性之間的情感,你們能詳細跟我說說‘喜歡’的表現症狀嗎?”
一時間整個實驗室都沉默了。
接着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你太較真了,艾莉!”他們這樣說。
艾俪朝這群科學家翻了個白眼,就被奧托博士揉了下腦袋, 她剛轉過頭來想聽聽他的解答, 博士的手機響了起來, 艾俪瞥到屏幕上跳動的名字是奧托博士的女友羅莎莉小姐,于是識趣地退開給他騰出通電話的單獨空間。
“今天可是情人節,”整個小組除艾俪以外唯一一位女性南茜小姐笑嘻嘻地勾住艾俪的脖子, “你也應該跟你的小男朋友去約會,而不是在這裏與冷冰冰的機械觸手打交道。”
“南茜小姐不也跟我一樣?”艾俪側頭看她。
南茜朝對面沖自己招手的麥克努了努嘴:“我可是有約在身的。”說着她一把揉亂了艾俪的頭發, 一蹦一跳地撲進麥克懷裏。
嘁,戀愛的酸臭味。
艾俪扭過頭去不看他們,抓順了自己的頭發。
最終, 因為奧托博士自己也有一個約會要赴,幹脆順應民心,放大家一天的假。然而實習提前結束之後,艾俪卻也沒有回家休息,而是鬼使神差一般,走進了公共圖書館,翻出了這一本書,并且對着它發呆到現在。
既然是“非迫切需要的”,為何所有人——尤其是她的同齡人,都對這種虛無缥缈的感情趨之若鹜呢?
艾俪還是想不太明白。
盡管爸爸總是對女兒們感慨自己對媽媽是一見鐘情,還毫不害臊地說着“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完蛋了”這樣的肉麻臺詞,艾俪還是無法理解那是怎樣的一種感情。為什麽第一次見面便産生了愛情?如果單純只是荷爾蒙的影響,為什麽還會因人而異?又為什麽多年以來還是一如既往的恩愛?
當異性對彼此産生渴望,荷爾蒙便會自然而然地大量分泌。艾俪認知裏的愛情,就只不過是雄性激素與雌性激素的互相吸引,這是再簡單不過的科學常識,實在讓她提不起興趣。
可很多時候愛情又是科學解釋不了的,艾俪既感到好奇,又覺得無解,第一次将解不出的難題放置在角落裏,翻過了這一頁。
可是辛迪與格溫的篤定話語又讓她将這個題目重新拾了起來,如果說她對彼得的感覺就是愛情的話……也沒有每天特別想見到他,也沒有特別在意他與其他女生說話,也沒有突然産生想要吻他的沖動,也沒有性的欲望。她對彼得都是再普通不過的朋友之間的感情,這與她對格溫、辛迪甚至哈裏,都是一樣的。
……所以她們到底是以什麽為标準來衡量一個人是否喜歡另一個人的?
艾俪越想越糊塗了,一邊翻書,一邊仔細回憶自己與彼得相處的點點滴滴。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印象挺不錯的,因為覺得他很有意思——或者說很好笑,與大部分咋咋呼呼的男生不一樣,彼得是謹慎并且內斂的,當時她應該就做出了可以和諧相處的判斷。得知他也對科學感興趣的時候她是挺開心的,而深入了解到他的博學與聰明之後,她心中更多的是一份欣賞。
如果真要選出最接近愛情的一瞬間,那應該是彼得為她不平揍了湯普森一拳的時候,艾俪還記得那時自己砰砰直跳的心髒,以及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落下的淚水。可是那就是喜歡嗎?格溫站出來的時候她的心也跳得很快,她還對艾轶展露過不知道多少次的脆弱面呢……難道就因為彼得是異性,就産生了喜歡?愛情與親情友情的區分界限又是什麽?
艾俪覺得自己腦袋都大了,她煩悶地把頭發揉得一團糟,合上書,站起身來放回書架上,再次選擇放棄思考這個問題。
準備離開之前,頓了頓腳步又折返回來,重新将那本書拿下來,去前臺辦了借書手續。
坐着電車回家,路過學校附近的那個便利店,猶豫了一下,匆匆忙忙地擠下車門。
艾俪推門進去,門上的鈴響了響,引得老板轉頭看過來,“下午好,德爾瑪先生。”她随口朝他打招呼,順手撓了撓趴在櫃臺上小憩的貓咪的脖子,得到墨菲細細的回應讓她微笑起來,連語氣都明顯變得溫柔,“下午好,墨菲。”
“你這是區別對待啊,恩霍蘭小姐。”便利店的老板德爾瑪先生開玩笑道,他朝門外張望了一下,有些驚訝,“你怎麽是一個人?”
艾俪愣了一下,收回逗弄墨菲的手,擡頭朝他笑了笑:“我不是經常一個人來嗎?”
“那不一樣,”德爾瑪笑着搖頭,擺了擺手,“今天到我這來的客人,就沒有不是成雙入對的。”
——情人節。
艾俪在心裏輕輕念叨,不甚在意地轉身去零食貨架上随手拿了兩塊巧克力,掏錢結賬。
德爾瑪還關心地追問:“你要制作手工巧克力嗎?進門第三個貨架,那款金色錫箔紙包裝的最适合做手工,你再買一個着色劑,加熱巧克力的時候倒進去,染成粉紅色,多可愛……”
艾俪連忙打斷他,沖他笑:“我自己吃,不用這麽麻煩。”
德爾瑪一愣:“我以為你要送給帕克先生?”
“我自己吃。”艾俪一字一頓地重複了一遍,也不知道在跟誰置氣,笑得很滲人。
艾俪接過巧克力,也沒向他道別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便利店,門關上之前她聽見德爾瑪先生莫名其妙地對廚房裏的夥計說:“我說錯什麽了嗎?東方人就是太含蓄了,這有什麽不敢承認的……”
艾俪加快腳步,将這個聲音遠遠地丢在腦後。
——怎麽全世界都覺得她喜歡彼得?
艾俪真是想不通了,雖然她确實一直跟彼得走得很近,可他們只是好朋友啊,彼得也從來沒表現出喜歡她的意思——他給傑西卡送了玫瑰花都沒有送她一支——除了最開始因為很少接觸女生他總是很羞澀,後來兩人之間的相處一直很自然,與彼得跟哈裏、艾俪跟格溫之間的相處似乎也沒有什麽區別。
“歡迎回家,艾俪。”
艾俪輕輕應了一聲,甩掉鞋子和背包,一頭撲到沙發上,煩躁地滾來滾去。
“你怎麽了?在學校遇到什麽不開心的事了嗎?”卡倫關心地問。
“沒什麽……”艾俪把頭埋在枕頭裏,聲音悶悶的,想了想,她又擡起頭來,“其實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總是感覺焦躁不安,卡倫,我是不是病了?”
卡倫沉思了一會兒,語氣十分認真:“你指的是相思病嗎?”
“…………卡倫你學壞了。”被自己的人工智能調侃了,艾俪感到很挫敗,她翻了個身,仰面對着天花板,“你知道什麽是‘喜歡’嗎?”
卡倫沉默了,或許是在搜索資料,沒多久她說出了自己的結論:“很抱歉,艾俪,我無法解析人類的情感。”
卡倫的聲音總是能讓她安心,仿佛有一雙手溫柔地撫過她的額頭,艾俪有些昏昏欲睡:“是吧,我也不太明白……”
“但是艾俪,你不需要明白,你本身就是人類。”
這句話徹底驅散了艾俪的瞌睡因子,或許經過了一定程度上的潤色,但是艾俪真的覺得傳進自己耳朵裏的話語帶着淡淡的憂傷,令她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心頭也萦繞着一點愁緒。
“卡倫……你是我的驕傲。”她試探着說。
良久,卡倫才輕輕地回了一句:“我的榮幸。”
艾俪看了一眼外面已經徹底暗下來的天色,決定洗個澡。肩膀上的傷口已經結痂,不過沖水的時候還是得小心避開,她算是走運,子彈只是擦過而不是貫穿了她的肩胛骨,但也帶走了一大塊的肌肉組織,當時她痛得恨不得直接暈死過去。
開槍的莫西幹頭被關進了少管所,他的同伴也在警局押了一晚上,其實艾俪并沒有去特意打聽他們的下場,這都是格溫透露給她的,還說說斯泰西局長對幾人進行了嚴懲,但是之後他們是否會改過自新,沒有人能夠保證。
艾俪攤開一張信紙,寫好慣例的“致艾轶”幾個漢字之後,筆尖在第二行頓了半天暈開一團墨跡,還是沒有落下一筆一劃。
艾俪煩躁地把這張信紙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這時熟悉的撞擊玻璃窗的聲音響了起來,她放下筆,跑過去打開窗戶,将貓頭鷹班賽羅斯放進來——它似乎變成了艾俪的專屬郵遞員,所有通過巫師郵局寄來的信件都由它送上門。
熟稔地給它喂了點肉,艾俪将它爪子上的信與包裹都取下來,打開一看,是一些巧克力蛙與魔杖及羽毛筆形狀的糖果。她又重新蹲回茶幾邊上,一邊對着信紙發愁,一邊拆了一塊巧克力蛙的包裝,剛翻過畫片看了一眼,上面《神奇動物在哪裏》的作者紐特·斯卡曼德還在腼腆地對她微笑,那塊巧克力已經像只真正的青蛙一樣跳走了。
巧克力蛙越過窗臺,奮不顧身地跳了出去,艾俪本來沒打算管,卻突然聽到一聲尖叫。
梅嬸的尖叫。
她慌忙沖至窗前,看見梅嬸像是熱鍋上坐立難安的螞蟻,不住地摸着脖子抖動全身,急得團團轉。
“梅嬸!”艾俪叫了她一聲,“你怎麽了?”
“剛才好像有只青蛙跳進了我的衣服!”梅嬸又在後背上摸了摸,沒有異樣,總算稍微放下心來,她朝艾俪看過來,訝異地挑了挑眉毛,“艾莉?你沒跟彼得出去玩嗎?”
艾俪:“……”經過今天一天她已經開始厭倦聽到自己的名字跟彼得擺一塊兒了。
看出了艾俪的不耐,梅嬸不着痕跡地改變了提問的角度:“那你要來我們家吃晚餐嗎?”
“好的!”艾俪也從善如流地順着她給的臺階下來,“您等我一下,我過來幫忙。”
說完她回到客廳,找了個大一點的信封把買來的巧克力塞進去,想了想,提筆在信紙上寫了一句話,對折疊好也塞進去,又将吃得不亦樂乎的班賽羅斯招呼過來,把信件托付給它。
艾俪梳了梳班賽羅斯背上的羽毛,一擡臂放它展翅飛出窗外。
艾俪看着它小小的身影很快在夜空中縮小成一個點,轉身披了件外套,關窗出門到隔壁去。
【致艾轶:
你覺得什麽是喜歡呢?】
作者有話要說: 艾俪:[冷靜分析.jpg]→[小聲逼逼.jpg]→[放棄思考.jpg]
重寫之後小甜餅推遲到下章了!希望大家都好好的!愛你們麽麽麽>3<
(但我估計又要掉頭發了哭唧唧)
2017.11.28